眼（一） - 新体现代诗歌 - 中国知青网

眼

（序）
是什么
附在我的背上
有时温暖
有时冰冷
有时给我抚慰
有时对我苛严

是什么
附在我的背上
从记事起
从知道虚荣
知道害羞的那天
顽劣时
那乜斜的目光
使我顿时有所收敛

哦
附在我背上的
究竟是什么
那时我从不曾
有认真的定见
从学童到少年
它时时地揪着我的衣领
常常试图阻止我冲在人前
可是在我告别父母
在我奔赴草原
它却沉默地
依旧附在我的背上
不发一言

附在我背上的它
仿佛有了些分量
而我渐渐隆起的肌肉
却忽略了这份负担
可是身体无意中前倾
以及弓起的脊柱
已明确地告知我
它是
一个日益沉重的背负
一个无从摆脱的负担

（一）
或贫瘠或富饶的草原啊
或阴霾或晴朗的天
那背负沉重了
有时像马群踩踏着心田
有时如风雨摔打着信念
那背负沉重了
压得我满目迷茫
高一脚低一脚地不知深浅

我走在冬夜的草原
从连队到配种站
就要到了
我已感到走在了
那个熟悉的坡路
距离我和饲养员的小屋
还不足二百米远
可是风雪来了
很快便是白毛风
这在秋冬春并不鲜见
来不及绝望
来不及抱憾
我只能对风向做一判断

我数着自己的脚步
斜倚着风蹚着雪向前
我断定自己迷路了
照着和我朝夕相处的
饲养员讲过的故事
斜倚着风二十步一折返
一步不敢停地走到天亮
当我感觉踩到一块冻土
抬眼一看
迷蒙中一幢房子的后墙
据我不足五米远

当我一头撞进冻着冰的小屋
感觉是那样温暖
饲养员吓坏了
他连衣服也没穿
披了件皮袄从门外搓了一盆雪
我解开了大衣的扣子
皮领和皮帽冻在了一起
他帮我脱鞋
大头鞋和棉裤也冻在了一起
他的嘴唇颤抖青紫
或是冻的
或是吓的
终于脱下了大头鞋
一股臭气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着还在冒气的臭鞋
他喃喃地说
“傻小子，你捡了条命！”
我：“是你那个故事”
“难为你，从来都爱胡思乱想
这一宿竟数了一夜的数！”
此时
那个背负
那个负担
是这么温暖

2008.12.闲云

主题：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