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土地

一

你见过那些大树

绝壁上临空展翔麽？

雨雪压弯躯体，

太阳烤干枝杆，

疾风一次次想把它们推下深渊。

而它们抓紧岩石的手

根须裸露，

扭曲过来依然昂头，

从未抛弃故土！

你见过那些纤夫

雨帘中匍匐前行麽？

云在天上倾斜，

江在肩上奔流，

人己走远，

他们的脚印还留在原处；

雪光和阳光，

交替在两岸山野，

百年后回望，

他们身影比岁月更长。

就象那些苍山

千百年将地貌浇铸，

就象那些玉米

从石缝中长出，

我的烙印，

大地纵横出的沟壑啊，

曾经日月样漫漫，清晰得悲壮，

深刻而沧桑，攀附在她古老额上…

二

那就是我

严父慈母般厚重的家园啊，

请问，有谁一生的脚程，

能够走出

那些土地和河流

背后传来的呼唤？

那些，曾经的

大路边虚掩的房门，

那些，曾经的

河谷中桔红的灯光…

年年，我都要

回眸2003年那个六月，

回望迁徙的雁群

穿过时光的长廊。

隔着远含的一滴热泪，

我的目光不能穿越石头，

但依然感觉，

它还在我沉重的肩膀：

那捧一株黄葛树

异地生根的是我父兄，

那怀一包泥土，装一罐清水，

喜泪交加

搬进新盖楼房的也是啊！

不要把那次远行唤作飘泊，

匆匆一瞥，那种高度，

己仰见大地抬高的辉煌…

三

现在，我

正注视大地展开的步履，

在江河中段，

一座大坝正在崛起，

一弯峡湖，

175米地平线正向天空靠拢。

升起的朝阳

照耀着十二峰额顶，

上升和沉落之间，

一望无涯万顷波光。

一切都在上升，

新的果园，新的乡村，

包括水平上的鸥鸟

和新建的楼群。

浩浩的雁阵已经

模糊，淡出季节的视线，

我贫乏的文字已无法原路返回了！

――那是个历史传说，

大道上车轮滚滚…

不！沉入水线，

仍旧在八年前那个早上：

蓠门还在打开，

窗台上忽闪着灯莹，

炊烟还绕过屋檐，

风吹来栀子花幽香…

――我不是游客，

我不会打马经过啊，

我是那棵搬迁的黄葛树，

是来寻找根的地方！

四

人的一生

会走遍天下大路小路，

小路小路的终点

都连着家园的归途。

当五月的土地捆成麦垛，

七月的阳光

又在玉米高梁的穗尖发亮，

你说，八年了，

为什么我依然难忘

那些柴棚灯火，

人心痒痒的山地罗鼓？

是的，那

一江飘流的桐花李花，

今生已是难舍难离

渗进血液中了。

当子规啼呜的十五月色，

回回，把老家门前的水井

挂在新居门前的树上；

当江南新春又来，

除夕夜灯火阑珊，

你说，是什么

还在我心中进进出出？

――是那片

我沉落和上升的大地啊！

尽管时光已经流动

无法原路返回。

但你说，如我这些

从小踩着山的脊背长大，

青石板上学会走路的儿女，

能不指着那些烟云下面的重重叠叠，

说：那是我故土，

我在上面亲过吻过…

2011.2.4夜

主题：厚重的土地

厚重的土地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