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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我想知道那战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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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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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那战友是谁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1/7 13:43:00 [只看该作者]

 

我想知道那战友是谁


    1970年我参加巡回医疗队工作,在最炎热的夏收日子里,到108团生产一连,和卫生员吴佩先(小胖)共同为一位战友做了一次急诊的缝合手术。

    那是一个酷热的夏日,连队里大多数人们都到地里去了。因为夏收繁忙,为防止天气变化,紧张的抢收工作从每天的清晨四五点开始,直到晚上的八九点为止,战友们三餐都在地里吃喝,每个班组两套人马,轮流作业。真是日未出而作,日落天黑而息。

    一连在108团最东边,在新疆奇台县的芨芨湖南缘,离县城比较远。我们平日里只有轮到休息日,才能到县里去一趟,而且还是要在和老职工借到自行车时才能做到的,来回要多半天工夫。

    我和小胖一早儿先看了几个老病号,把每天要打针的病人处理完,正在连队医务室收拾医药品。想趁没有人来看病的时候去地里一趟,为战友们送点避暑的药品,就势送点开水给大家。我们自己烧的开水快开了,这时已经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突然,外面传来了踢踢蹋蹋的脚步声,步调一致,步履快速,我俩不约而同地跑出门外。只见几个战友用树枝横竖交错地迭在一起,上面抬着一个小战友。抬担架的人们满面汗水,衣服全湿透了,小战友的脸上也全是大滴的汗珠往下淌。共同的一点是他们满身都是灰土和麦草梢,不同的是那些抬他的人,脸上全是红里透黑,而这位小战友却是满面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只见他紧咬牙关,额头上是冰冷的。一只胳臂伸在外面,有人在旁边托着。那草绿色的军装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尽管有人已经为他做了抢救包扎,但还有血从他的胳臂上淌出来,因为他手臂上是刀伤,伤口有半尺长,还很深,白色的骨头露在外面。

    我连忙把他们让进了门,屋里十一二米的地方只有很窄的一张诊断床,我看了看伤口,立即决定马上送奇台的六师二医院。因为这个连队小医务室,没有麻药,没有无菌室来作很简单的缝合手术。我看着小战友那痛苦的脸,眼泪出来了,心要疼碎了,我的心在急剧地跳着。我先为他打了一针止痛药,同时让其他战友跑步到连部要车好送病人走。

    当我被告知连部那里没有车送伤员时,我的心有瞬间停止了跳动,我害怕了。因为职业使我十分清楚,伤员如果因为不能作快速处理,失血过多会丢失生命的。

这瞬间的心跳停止,使我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我向那位战友说道:“这里的情况很不好,没有条件为你做手术,想要送你去师二医院的,可现在没车,车全在夏收第一线上。怎么办?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如果你能再咬紧牙关,我们在这里为你作缝合手术。”那伤员只说了两个字:“好......快......”就晕了过去。我可真急了,马上和小胖说:“快!准备手术器械!消毒!就在这儿做缝合!”

    于是我们在炉子上放好了消毒锅,把开水倒到锅里,又从食堂拿了食盐往里面撒了一把,把自己家用的大剪子、鞋刷子、缝皮针和缝合线、一些纱布块全丢进去消毒。

    就在消毒的十分钟内,我们把那位伤员的衣袖撕了下来,我看着他被镰刀割伤的手臂,伤口呈弧形从小臂外侧开始切割到内侧,长近三十公分,红色的血从里面不断地向外渗着,白色的骨头露出头来。我先用针灸针刺在他的手、肩、头的合谷、内关、肩胛、太阳等穴位上,并请抬他的战士替我们用手快速捻动,力求达到麻醉神经的作用。立时我们的办法起了作用,伤员胳膊有了麻木感,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我们先用普通水冲他的伤口,把流血的地方冲干净,然后,又用凉白开再次冲洗。这时小战友看了看我,又咬紧了牙关。我知道那是他有疼痛感的表示,心里真被他感动了,多坚强的战友呀!

    等消毒用具的水凉了后,我戴上了无菌手套,由其他战友扶住伤者的手,定好位,我忍住心疼,用鞋刷开始认真的刷他的伤口,蘸上锅里的消毒盐水反复的用力刷,并不时地扒开他的伤口,翻起并完全露出了他那洁白的、稚嫩的骨头。此时,我偷偷的看了一下小战友,只见他的嘴唇上咬出了血印,他的手臂在微微颤动,我的眼里含着泪,也咬紧了牙,揪紧了心,不由自主地手也跟着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就变成更快的、更果断的动作。我不敢再看他了。

    当他的皮肤被我刷得没有一丝血色时,我开始了缝合。小胖为我纫针穿线,我来缝合。一针又一针,每缝一针我都能听见战友的牙齿咬出的声响,每一次引线都会引起他的身体抖动,但是他一声不吭,始终闭着眼、咬着牙。

    直到我缝完最后一针,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再回过头来看他时,我不由得泪水倾涌出来,因为他那脸上全是湿漉漉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上面带着殷红的鲜血,那血和他的汗水融会到一起,顺着他的嘴边流到他脖子里,已经分不出那是血,那是汗了。他的眼里也含着泪水。可是,他对我说:“医生,你不要哭,我能行。”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强吞下自己的泪水,再一次咬紧了牙关,拿起了酒精药水往他的缝合伤处冲洗,我不敢再看那双强忍痛苦的眼睛。为了让他不在这酷热的夏天发炎,我认真地多洗了好几遍,才开始为他包扎起来。

    我收拾好了伤口,才感到一阵眩晕,我支起精神拔出那几根银针,才发现为我帮忙的战友们也都出着大汗。由于他们不是医务人员,在帮助我作为伤员的针刺麻醉过程中,把伤者的皮肤都搓红了不少。我很感激他们的合作,从始至终,他们不说一句话,只是喘着粗气,手里在不停地动着。当我收起针时,他们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我连忙让他们自己活动活动手,我也为他们作了按摩才好一点。他们看到我们一切包扎结束后,就又风风火火地把伤者抬进了他的宿舍。

    结束战斗之后,我的心里格外担心,我看着用过的大剪子、鞋刷子、缝衣针和线,还有那一锅的食用盐水,全已经满是血色了。我有些后怕,怕那战友的伤口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消毒会不会不过关!屋里周围战友们不少,空气也不干净,他的伤口会不会发炎!他会不会再喊疼痛,皮和肉能不能长好,我缝的平不平,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等等!我再三想过那全过程后,确认自己没有错误的地方才安下心来。

    那一天,我的晚饭吃得格外香,不只因为中午没有吃饭,而是因为我很高兴看到这么好的战友,他是那么懂事,那么配合,那么坚强。

    三天后,那战友自己来到了我的面前,说道:“报告医生,我一切都好。伤口已经不疼了!”我看到他的脸色有了红润,除了手还被我固定的吊在脖子上外,看不出他有什么不舒服。经过检查换药,看到他的伤口真的一点也没有感染,皮肤长得还不错,还算长得比较平整。我劝他多休息几天,他却说,“我现在用另一只手可以干活了!”我在想为他开张假条的时候,他早已经窜出屋外了,我只听到他的声音:“谢谢你了!医生!”,  我追出去,他已经没有了踪影, 真是没有办法!一周后, 我看见他和其他战友们出操了。他每看见我,都要向我敬个礼,弄得我还真不好意思。

    最使人遗憾的是:令我感动的小战友,我竟没有问过他的姓名。只有那园园的小脸,大大的眼睛,不齐的平头,厚厚的嘴唇,和那血迹斑斑的手臂,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脑海中。

    每当我遇到困难时,我就想起了他,每当我走在大街上,看到和他那样大年龄的青年时,我以为就是他,我没有办法得知他的姓名、年龄和家乡、地址,我没有办法再能见到他,我只知道他大约年龄和我相仿。

    可我,忘不了他,一个坚强的小战友。

    我永远想念他。我想知道那位战友是谁!



1965年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六师共青团农场。2004年和当年战友们共同出版《天山脚下的北京知青》一书,为北京和新疆真实的历史补充了珍贵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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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上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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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1/7 15:53:00 [只看该作者]

作者描绘的再详细恐怕也找不到那个坚强的小战友了,很难,很难得。吃一亏长一智吧,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别忘了问问人家的姓名、地址,留个手机号码也行啊,哈哈哈哈。



鲁西是我出生的地方,准葛尔是我奉献青春的地方,海河是我播撒夕阳
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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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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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1/7 20:23:00 [只看该作者]

         不要说当时版主做手术时的心情多么紧张,就是我们现在读着这篇文章也是揪心哪,可喜的是版主手术成功,使小战友转危为安。真像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争夺战!



我们从天山走来,无愧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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