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牧区生活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我离开原工作过的牧业连已近三十年了。虽然我只在那里工作了短短的三年，但那些身材彪悍、热情好客的少数民族牧工，那迎雪抗寒、战风斗雨的风餐露宿以及那飘忽不定、游牧式的马背生活，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难以忘怀,常常引起我对新疆的思念，那是我对第二故乡刻骨铭心的情感。
一．数 羊
记得我到牧业连参加的第一项工作，就是随领导下到各牧群检查工作。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清查每牧群羊的准确数目。
算算羊的数量？数羊？乍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这孩童般的游戏，也算是工作？而这样简单的工作竟还派出了八、九个人，真是不可思议。
孰不知，这羊群查数还真并非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别说一个人数，就是七八个人一齐上阵，若没有很好的相互配合，未必一次能查清有多少只的准确数字。
那一天，我们检查的第一家，是哈萨克族牧工一个叫赛买提的羊群。
清查之前大家进行了分工，正、付连长、统计和会计四个人负责查点羊的只数，另找三个牧工轰羊。轮到我了，连长笑笑说：“你第一次参加，还不熟悉，就先在旁边看看吧！”我心想：你跟我卖什么“关子”啊，不就是数羊嘛！别隔着门缝看人——把人都看扁了。看我的，我心中暗暗地较着劲，眼里却更留了神。
赛买提把两只长着长角的头羊拽到圈门口处放了出来，一名牧工翻身上马，挥鞭吆喝着把这两只山羊向远处戈壁滩上赶去。
听着那悠扬的口哨声，望着那牧工远去的背影，我好生纳闷：这和数羊有什么关系？连忙问身边的会计是怎么回事。他笑着告诉我：“羊的群居性十分强，它们的首领就是那两只头羊，头羊往什么地方走，这几百只羊就团团簇拥跟在后面，从不分开。刚才，先把头羊放出赶远，等一会儿放出羊群时，尽量把栅门开小点，让放出的羊尽可能形成一条长长的弧线，那才好数。倘若不分开，这几百只羊密密麻麻，又不时来回窜动，别说数了，就是看着也会眼晕。到那时，可是狗咬刺猬——没法下口啊！”
说话间，那两只头羊已离开很远了。赛买提才把羊圈栅门打开了一条缝，在圈中早已等急了的羊儿就簇拥着，一只只从缝隙中急切地钻出，蹦着跳着向着它们的头羊狂奔而去。骑在马上的连长一马当先的挥着马鞭，跟着渐渐跑远的羊只，他眯起一只眼睛开始数了起来。我在一旁也不甘示弱，心想：小看谁呀，咱也能数清！我骑在马上，也学着连长他们的样子，跟着跑动的羊儿，1、2、3、4……数了起来。
在圈中还没出来的羊儿，显得有些急不可待了，出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犹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股股倾泻而出。在两个牧工左右轰赶下，呈一条抛物线状向远处头羊奔去。当我数到50只左右时，意料不到的情况出现了。一些“不守规则”的羊不时从栅门口旁边的矮墙上翻跳下来，分成几路向头羊跑去。这一下，我可乱了阵脚，眼、嘴、心打起架来，顾东顾不了西，大脑里茫然一片，只能眼睁睁看着远去的羊只。到底有多少只，已无法数下去了。无奈，我只好骑马向已远去的连长他们追了过去。
经过十几分钟的紧张战斗，清查工作结束了。我赶到时，连长他们正在交换着自己刚才清查的羊只数。五人中有四人报出428只，只有一人报427只。原来这群羊牧工报的也是428只，这样，这群羊准确的数字就锁定在428只了。
连长见我过来，闪着狡黠的眼光问道：“怎么样？你数了多少只？”
此时的我真感到无地自容，自惭形秽。连长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忙又鼓励我说：“这也是我们多年来摸索出来的经验，以后慢慢就掌握了。”接着他又告诉我：“今天是由圈内向外轰赶羊群，这是条件最好的了。如果赶上在戈壁滩上放牧，那就不好处理了。那得由八九个人先把羊群团团围住，不让羊只乱跑，派一个牧工把头羊从羊群中分离出赶远，然后再由这八九个人从两面夹着羊群，让他们尽量能挤成一排，从两侧逐渐慢慢放行，数时要一五一五地数，不能一只一只地数。从旁边乱跑出的羊只要单人查清就行。”听了连长这一席话，我受益非浅。无疑，这是我到牧区看到和听到的最生动的一课。
二．喝“马奶子”
牛奶、羊奶，是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滋补品，早就走进了千家万户。但要提起马奶，离开草原牧区，可能知道的就甚少了。
76年5月中旬，我有幸喝过一次，真正品尝到它那感觉独特、飘香醉人的美味，这滋味至今还留在我的嘴边。
五月的牧场花团锦簇、生机盎然。
牧业连的职工们把它视为“丰收、聚会、欢庆”的季节。因为这时正是剪羊毛的季节，它预示着辛苦了一年的牧工要看到自己丰收的果实了。
这一年由于水草肥美、管理到位，羊毛的产量超过了往年，质量也刷新了历史水平。剪羊毛工作进展顺利，到中旬时已完成任务的过半。连领导和牧工们都十分高兴，看着这丰收在望的喜庆，牧工们纷纷提出建议说：“一、二年都没喝过马奶子了，今年大丰收，咱们得好好庆贺一下，喝上几口马奶子，解解馋啊！”
眼下虽然剪毛工作很忙，挤马奶也一时有些困难，但连领导还是接受了牧工们的建议，马上派人组织安排挤奶一事。
负责此项工作的付连长条里汉为了能尽快让大家喝上马奶子，他特意安排两名牧工去马群，把产奶较多的母马和小马驹分开单独照料。每天，派连里的能手去挤奶，并把挤出的马奶集中后倒入一个用羊皮缝制的大皮口袋中。由于马的产奶量比较低，经过4—5天的积攒才装满了袋子，估计也就有三、四十斤吧。
听到马奶子挤好了，我很高兴，赶忙问连长怎不快拿来喝。连长见我是外行，连忙解释到：“马奶和牛羊奶不同，它必须经过发酵之后才好喝。天气热的话5—6天就可以了，如果天凉一些那要等七、八天才行。每天还必须得有专人用木杵在袋中不断搅动，使它上下充分混合和发酵！”闻此言，方知喝上马奶子还真不容易呀！
一个星期过后，马奶子终于酿制成了，等待了已久，胃口吊得老高的人们早就按耐不住，纷纷挤到奶袋前。由于马奶子不多，每人只限一碗，我端起分到的马奶子，二话没说就咕咚喝下一大口。刹时，只觉得有一股子酸酸的、凉凉的东西进入胃中，紧接着就感到肠胃热乎起来，似乎还有一股子气想往上窜，还真有些啤酒下肚的感觉。心想：难道这就是日夜思念的马奶子吗？
一位哈族牧工见我回味着喝下第一口马奶子后直楞神的样子，就笑着用少数民族那特有风味的汉话对我说：“第一次喝吧？马奶子嘛！很珍贵！它的营养价值嘛，比牛奶、羊奶要高，能去暑解渴，好得很！还有呢，一般情况下嘛，很难见到，只有在喜庆的日子里，才有机会喝上！”说完，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听了他的这番话，我对马奶子的独特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难怪，有这么多牧工对马奶子这么倍加珍爱呢！
如果说刚喝第一口时还有些不适应，这后面几口就慢慢品出点味道来了，尤其它独有的醇、香、酸的滋味，真让人回味长久，只可惜马奶子太少了，等喝出点味道时，一碗马奶子已见底了。也许是喝的过快了的缘故，这时只觉得怦怦地心跳加快，脸也开始变红，全身发热，有一种热血沸腾、飘飘欲仙的感觉。没成想，我第一次喝马奶子就这样醉了。以前还只是听说马奶子醉人，这回自己可是亲身领教到——醉了。
这事过去已经二十多年了，但当时醉人的一幕至今难忘。那芳香的马奶子啊，喝一口，回味无穷……。
朋友，你是否也想品尝一下它的滋味呢？
三．飞马追草狐
狐狸，动物园里能常常见到，它昼伏夜出，奸诈多疑，俗称“狡猾的狐狸”。
狐狸既是狡猾的，那想要把它追上抓住，可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而我在参加工作后不久，就亲身经历了一次“人狐大战”，经过近半个多小时的追捕，最终把它“缉拿归案”。
1977年春，是我参加牧业连的第二个年头，连里根据冬季雪大，天气寒冷，羊群放牧比较困难的情况，准备下到全连20多个牧群中做一次全面检查。
初春，空旷的戈壁滩上残留着没有融化的积雪，凛冽的寒风不时吹来，冬天迟迟不肯离去。
一大早儿，连领导和我们业务干部一行十几人，骑马从连部出发。一路上查看了五个牧群，下午5点多钟，开始返回。
当走近一条3——4米宽的自然沟时，突然，从沟的底部蹭地窜出一只草狐，慌忙飞快的向远处逃去，眼尖的哈族卫生员赛克首先发现了它。当我还在张望之际，他已经纵马快速向草狐追去。
这一突然的人狐巧遇，激起了大伙的亢奋。说时迟，那时快，其他人也开始扬鞭策马顺着这只草狐逃窜的路线开始了追捕。
我参加新工作不久，骑马技术一般，对戈壁滩地形也不太熟悉，看着这些勇敢出击的骑手，不免有些胆怯，没敢贸然追去，只是追随在那些追赶的人群的后面。
惊恐万状的草狐跑得飞快，把追得最快的赛克落下足足四、五百米，在众多人的围堵追杀下，草狐吓蒙了，它的周围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它在这个圈里东跳西窜地不知向何处跑。
戈壁滩上常见的狐狸有两种：一种是红狐，个体稍大，全身红色的毛皮，只有面部有点黑色。另一种就是草狐，个子稍小，背部略有点黑色，皮毛主要呈现浅棕色，显得比红狐敏捷轻巧。红狐比草狐的皮毛高贵。在新疆那些年里，我们常常看见草狐。
渐渐的，这只草狐开始显得体力不支了，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它的肚子还不时的急促起伏着。而这些围追堵截的我们却越追越来劲，与草狐之间的距离在一步步缩小。
突然，晕头转向、慌不择路的草狐向我撞来。这时，我不知从那里冒出一股劲儿，未加思索的竟也跃马迎向草狐并向草狐追去。狡猾的狐狸喘着大口的粗气，不时回过头来，惊恐万分地望着这些穷追不舍的高超骑手们，似乎已感到绝望的到来，草狐突然从戈壁上一窜，钻到一块已经废弃多年的地窑子地段里。
我随着追赶的大伙儿围绕着这些高低不平的大坑和残存的土墙，一会儿靠近了草狐，一会儿又被它转眼甩掉。我离它最近时只有三、四米，真是近在咫尺啊！
草狐依靠地窖的大坑残墙，和我们作着最后的较量。它忽尔上窜，忽尔下跳，经过持续了近半个多小时的挣扎，这只精疲力竭的草狐终于瘫倒在地。这时，冲在最前面的付连长条里汉用马鞭重重抽了它几下，然后翻身下马，用钉着铁掌的大马靴狠狠向它的头部踩去。这只草狐虽然使出浑身伎俩与我们周旋，但最终还是口吐白沫“寡不抵众”丢掉了性命。
人狐大战结束了，按照当地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猎物应由这次追捕活动中职位最高的人决定猎物的赠与者。
这次追捕活动中职位最高的是指导员，他宣布，这只意外收获的草狐送给了一同前来检查工作的陆参谋。陆参谋不胜感激的说：“托大家的福，这回我可以做一顶漂亮的皮帽子了。”说完，他右手拂胸，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一个躬。
新疆农六师108团北京知青马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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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0/1/7 14:04: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