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三关”
“呜——”,列车长呜,徐徐地开出了北京车站。满载着首都支边青年的远大理想,奔向那遥远的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
在轰隆隆的节奏声中,我们这群身穿簇新的绿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的军垦新战士,无不久久地沉浸在刚才送别的情景里:北京车站内外,锣鼓喧天,彩旗飞扬。任凭脸上流着激动的泪花,我们和亲人、同学在月台上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父母一遍遍的叮咛,朋友一声声的祝福,都随着1965年9月16日这个毕生难忘的日子,陪伴着我们这些志在四方的支边青年跨过万水千山,奔赴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再见了,亲爱的父母!再见了,我的同学!再见了,香山的红叶、北海的碧波!再见了,雄伟的天安门!再见了,生我养我的首都——北京!
乌鲁木齐,蒙语中的意思就是优良的牧场。我们9个北京支边青年和乘专列同天到达的14个天津支边青年一起分配到了农六师东风锅炉厂。从进厂的那天开始,我们23个兄弟姐妹就组成了一个临时大家庭。在东风锅炉厂共同工作、共同生活的日日夜夜中,我们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
东风锅炉厂座落在乌鲁木齐三道桥桥堍。清澈的和平渠水象一条玉带绕过厂旁。锅炉厂领导将预先腾出来的厂部最好的办公室,先把我们安顿好,然后安排我们参观厂区。六十年代中期,锅炉厂厂区显得有些破旧、杂乱,生产区和家属生活区混杂在一起,不像北京的大工厂那样规划得井井有条。但是对我们这些刚从学校毕业的军垦新战士来讲,工厂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么新鲜,那么令人向往。在参观金工车间时,尽管我连车床、铣床、刨床都分不清,却悄悄对吴国勤说:“我想开机器,就像贰角钱人民币上印的女工一样,那多神气呀!”
在支边青年欢迎会上,厂教导员童庆文同志号召我们扎根边疆、建设边疆。他说:“新疆条件比较艰苦,没有北京、天津等大城市那样条件优越。你们有志气、有知识、有文化,但是你们首先必须适应新疆的环境,通过自己的艰苦劳动,不断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把自己锻炼成为又红又专的兵团战士,从而在思想上真正做到为开发大西北,建设祖国的新疆贡献出自己美好的青春!”并安排我们先搞三个月建厂劳动,通过建厂劳动,闯过扎根边疆必须要过的“三关”:生活关、劳动关、思想关。
“劳动关”先从为我们自己盖住房开始。当时厂里职工住的大多是“土坯房”或“干打垒”,而我们要盖的是正儿八经的红砖房。厂里派胡建三同志担任我们的队长,并安排了几位老工人任“大工师傅”,带领我们23人开始建造自己的家园。盖房子必须先挖地基,在卵石河沙结构的河滩地上,按房子的大小挖出一条条50厘米左右宽的基础沟。挖沟看似容易,但对我们这群刚离开课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支边青年来说,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手上磨起了水泡不说,地基也常常是边挖边塌,经常要返工。我们手上一个个水泡磨成了一个个老茧,地基终于打好了。经过第一次战斗洗礼,我们打下了扎实的劳动基础。
那时候,劳动条件很差,盖房子没有机械设备,全靠我们人拉肩扛。没有输送带,大家就排成一条长龙,用两只手传送砖块;没有搅拌机,两只脚就踩到灰浆池里搅和灰浆;没有卷扬机,就用双肩挑着和好的灰浆送到脚手架上。刚开始挑灰浆时,扁担在我们的肩上不听使唤,两只灰桶晃来晃去前舞后蹈,好不容易挑到了脚手架上,一桶灰浆晃剩了半桶。但在工人师傅的指导下,我们通过实践,很快就学会和掌握了劳动技能。杜少林和胡大堂还当上了独当一面的砌墙“大工”。
在建房劳动中,我遇到了生平第一次地震。那天上午,我和宋焕荣给杜少林当小工。我站在近两米高的房架上接宋焕荣抛上来的砖。经过了近两个月的劳动锻炼,我俩一抛一接,配合十分熟练。如果把劳动的场面通过艺术家的艺术加工,搬到舞台上表演,姿势一定非常优美。
正当我们有说有笑干得正欢的时候,突然响起一种令人十分恐惧的轰呜声,好象坦克集群正在附近碾过,房架也忍不住呻吟,剧烈地晃动起来。“地震”这个原先只在课本中学过的名词突然在我脑海中一闪,说时迟那时快,素来胆小的我不知那来的胆子,竟毫不犹豫地从近两米高的脚手架上一跃而下,然后象只没头苍蝇似的毫无目标地朝外跑去,耳边仿佛听到胡建三队长着急地高喊:“地震!快往没房子的地方跑。”扑通,我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就摔倒了。心咚咚直跳,说什么也爬不起来了。不知过了多久,可怕的轰呜声终于过去了,大地停止了晃动,四周又传开了欢笑声、呼喊声。睁眼一瞧,原来我慌不择路,一跤竟摔在一大堆煤上。自己顾不上脸黑手脏,不好意思地赶紧爬起来。大家回到劳动工地,心有余悸地互相揭发别人刚才的狼狈样:有人吊在房架上不敢往下跳,吓得大叫;有人围着锅炉直转圈,跑了半天仍在原地……直到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回忆往日的峥嵘岁月时,建房劳动中地震发生时的狼狈场面,仍然是我们互相取笑逗乐的一支长久保留的小插曲。
“胡天八月即飞雪”,新疆的冬天来得格外早。10月份就下起了鹅毛大雪,气温经常在零下二十几度,真可谓滴水成冰。我们的脸和手常常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凉,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衣,但是干活出了汗,稍微一休息,背上马上就发冷,那种滋味可真不好受。恶劣的气候和艰苦的劳动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最难忍的却是生活不习惯。我们虽然都来自大城市,但是大家并不娇生惯养生活自理能力都很强。不过每天收工后,想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冷水热水倒不缺,到锅炉房去挑就是,缺的是一间洗澡房。当时,我们10个女支边青年挤在一间二十几平米的房间里生活,两个睡觉的大统铺占了房间三分之二的空间。收工后大家只好轮流在房间剩下的“宝地”擦擦澡敷衍了事。
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我们餐桌上,基本上见不到绿色蔬菜。食堂里的菜单翻来倒去,基本原料总是老三样:白菜、土豆、萝卜。主食则是粗粮当家,1个月才能吃上一顿大米饭。尽管生活十分艰苦,我们除了白天参加劳动锻炼,晚上还坚持政治学习。学习政治时事,交流思想体会,大家的思想觉悟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新年到了,这是我们在乌鲁木齐迎来的第一个元旦。厂领导为了减轻我们的思家之情,特地在12月31日组织了联欢晚会。童庆文教导员等厂领导一直陪着我们,大家一起唱歌、跳舞、说地谈天,尽情欢乐。高鲁静唱起了婉转悠扬的“红河谷”,王振中等人情不自尽地跳起了罐舞……年青的朋友在一起,时时都洋溢着青春奋发的气息,处处充满了无忧无虑的欢乐。大家一直狂欢到辞旧迎新的钟声响起。
随着红砖墙的不断升高,我们的劳动技能和思想觉悟也在不断地提高。三个月的房建劳动很快就过去了,我们从厂部搬进了自己亲手建造成的新房子。这是我们用自己劳动的双手,在祖国的大西北创造出的第一件成果。我们23个支边青年也顺利地闯过了“生活关、劳动关、思想关”,为扎根新疆、建设新疆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后来,我们和全厂职工一起,通过坎坷艰苦的奋斗,把一个又乱又小的东风锅炉厂建成了花园式的大庆式企业——新疆锅炉总厂。为祖国大西北的开发建设贡献出了我们无悔的青春!
王小莲 原北京花园村中学 农六师东风锅炉厂
无锡无线电工业学校退休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东风锅炉厂女支青.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