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书香
李瑞芬
一位伟大的作家曾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从青年到年过不惑,一直与图书为伴,参与创办了芳草湖书店并亲身经历了她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发展历程,与农场的图书文化事业结下了不解之缘。
小小书店凝深情
1964年深秋,从芳草湖农场天津知青财会训练班结业后,我被分配到总场场部筹办新华书店。书店设在总场招待所大院东边的一间屋子里。我和领导派来的一个同志用土块垒了一个柜台,用砖块和木板砌了一排书架,还有一个放钱的小木盒子和一把算盘,这便是书店的全部家当了。为了办好这个小小的书店,我来到呼图壁县新华书店求教,安玉岐经理热情地给我传授图书的分类、摆放、管理、发行和经营上的知识,并安排我在门市部实践。经过十几天的培训,我很快掌握了图书发行和管理的基本技能。离开县城新华书店那天,安经理还亲自选了十几包适合农场的各类书籍和宣传画给我,作为芳草湖书店开张之用。
回到农场,我顾不上休息,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把书分门别类一本一本地摆放好,把年画样品一张张地挂起来。就这样,芳草湖最原始的也是最简陋的新华书店开张纳客了。开业那天虽然没有放鞭炮,但人来人往的客人还真不少,不论是领导干部还是普通职工,不论是年老的还是年少的,也不论是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都来了,对知识的渴望、对书的渴望、对文化的渴望,使人们纷纷蜂拥而至,争抢着选购各种图书和年画,把这个小小的书店挤得水泄不通。书店只有我一个人,加上专程来指导开业的县书店安经理,还是忙得手忙脚乱。天津老乡熊其云、王雪芹、佟颖华见状主动前来帮忙,如果用“抢购”来形容那场面一点儿也不夸张。
连着好几天,书店都是那么忙,累得我腰酸背痛、焦头烂额,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忙,仅凭我这个刚刚迈出校门的学生,可真有点招架不住。
第二年夏天,总场的新场部盖好了,还盖了一栋崭新的食堂,原来的那间老食堂就给我做了书店。老食堂坐落在新场部的西北方向,周围长满了齐人高的芦苇和野草,只有一条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地通向这里。这是两间一大一小的干打垒土屋,在外间用土块垒起了柜台,用砖块和木板搭起了书架,把图书摆上,把年画挂上,书店的经营部就布置好了。里间的小屋里堆满了成包的书,又放了一个办公桌和一张木床,既是库房和办公室,又兼宿舍。领导看我是个女孩子,一人住在这里不安全,就派佟颖华大姐过来和我做伴。
第一个夜晚最难过,虽说是夏天,午夜过后却是阴冷阴冷的,睡觉时要把棉被盖得严严实实,“早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的说法一点儿也不假。戈壁滩上的风像是故意和我们作对,呼呼地在这个小屋的周围旋转个不停,穿过墙壁的裂缝,把挂在墙上的年画吹得哗啦作响;远处的狼嗷嗷地叫个不停,撕破寂静的夜空,令我们这些大城市来的姑娘听起来毛骨悚然;附近老乡家护院的狗不时发出机警的叫声,令那些喜欢夜间出来寻找食物的狼不敢靠近;我们俩胆怯地把棉被蒙在头上,不安地度过了一夜。一天晚上我和佟颖华开完会回来,刚刚把小土屋的房门打开,就听“噌”的一声,从窗户上蹿出一只黑糊糊的东西,两只眼在漆黑的屋里闪烁着蓝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吓得我们赶快又把门锁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了总场场部,管理员老狄安排我们俩在办公桌上将就了一夜。后来才知道,那是一只夜里出来偷鸡的黄鼠狼。
小小书店后来又搬了三次家,在总场和县书店的支持下才逐步有了现在的规模。
刚开始的两年,书店里有不少的小说、散文、诗歌等文艺类书籍,有好多都是鲁迅、夏衍、巴金、高尔基、雨果等中外大文豪的名著,还有不少的古今中外小说和历史书籍、文化艺术书籍、科学教育书籍等等,虽然没有城市书店那么大,可品种也还算齐全。“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各类文艺、技术及与此相关的书籍都没有了,书架上摆放的全是毛主席著作单行本,墙上挂的自然全是毛主席像。发行毛主席著作新的选集和版本时,人们就像过节一样,早早地来到书店门口,簇拥在那里敲锣打鼓,张灯结彩,还自觉地排起了长队,等待着“红宝书”的发行。新版本的“毛选”发行过后,小小书店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有少数的教师和爱看书的人们才会光顾这里。
为加强力量,县书店调来了张明,他是一位年轻的复员军人,又是党员,工作能力强,和我配合得非常默契,为我分担了不少工作困难,再后来又调来了一位老同志潘金元,力量更充实了。
小小书店渐渐地正规了起来,在上级领导的关怀和同志们的精心管理下,变成了一块芳草湖不可缺少的文化沃土。
戈壁深处送书忙
1965年,芳草湖农场成立了乌兰牧骑式的文化工作队,书店和放映队组成了下属小分队。我们经常带着电影放映机、发电机、几部“革命电影”片、图书和简单的生活用具深入连队。
每次下基层,生产连队都会派车来接我们,有时是轮式拖拉机,有时是手扶拖拉机、马车、牛车、驴车,什么样的农村交通工具都坐过。
不论走到哪个连队,那里的职工都会用他们特有的率真、淳朴和热情欢迎我们。还没有下车,孩子们老远就喊着:“电影来了!画书来了!”发狂似的向我们跑过来,用那带着黄色尘土的张张小脸为我们送上纯真的憨笑。男人们帮着卸车,女人们为我们打水洗脸,老人们为我们端来热乎乎的糖茶水,连长、指导员亲自为我们端上早就吩咐食堂做好的饭菜。此时,旅途的劳累、陌生环境的孤寂感,一下子就被这种在大城市里很少见到的真诚打扫得干干净净。
连队干部把他们的办公桌抬出来当柜台,还没等我把图书摆好,大人孩子们已经如饥似渴地挑选自己需要的书了。放映队的老彭和老朱忙前忙后地帮我张罗。年轻人翻看着农业科普知识丛书和小说,老人们一张张地挑选着他们喜欢的年画,孩子们爱不释手地观看着画书里的动人情节,连队干部则在毛泽东选集和中央文件单行本里寻找着他们指挥生产的大政方针。我被眼前的场面吸引住了,我被此情此景感动了,在大漠深处生长的人们是这样渴望文化、需要文化、热爱文化,这里就是最需要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