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木错
早上七点五十分,天大亮了。看样子,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动身前
往人间仙境纳木错。都说去纳木错必须赶在每年6-9月的雨季。过了雨
季,纳木错就会因为大雪封山而无法进入了。
从拉萨到纳木错,我们乘坐的是辆丰田子弹头。车子沿着与青藏铁
路并行的109国道青藏路这段一路向北。路上视野很宽,路况极好,宽
敞平坦的柏油路一眼望去,一直通往天际。拉萨市内所到之处的绿化可
与北京相比。离开拉萨向北的一个多小时,窗外的景色越来越单调。公
路两边远远见到的是连绵的高原丘陵,由于季节的无情,那鲜花盛开的
草原已经褪去夏日的绚烂,有些地方完全变黄了。坐在飞驰的车里,偶
尔看到一两群悠闲地吃着草的牛羊,偶尔会有一两顶牧民临时居住的黑
色帐篷从眼前掠过,间或还会看到已经发黄莽莽的藏北高原上、远远山
脚下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在那远离现代与文明、方圆多少公里没有
人迹的地方,升腾在荒漠中缕缕青烟,诉说着牧民生活的艰辛,也讴歌
着人的生命力的顽强。
对于大自然,我从来喜欢绿色。绿色充满活力,使人感到欣欣向
荣,让人感到生命的希望。两年来,我始终留恋此前的云南之行,留恋
那如诗如画的香格里拉。到西藏后,没离开过拉萨,沿途的这种在很多
人笔下赞美的典型藏北民俗原生态风光让人似曾相识我不太喜欢,有时
甚至有种被拉回到内蒙古插队的感觉。我也明白这是自己心理上的一种
疾病。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拉萨开往北京的t28img_0790.jpg:
车厢里除了一首首几乎从没听过的藏族歌曲,和司机跟着的哼唱,
没有人说话。我甚至觉得这日本车的音响很糟糕。这时,远方飞驰而来
的火车使人心头一震,打破了良久的沉寂,大家兴奋地看到那是一列从
拉萨开往北京的列车。那一刻,“北京”两个字让人感到从来没有过的
亲切,心里顿生出暖暖的感觉。每个人都迅速拿起手中的相机,用镜头
追逐着飞奔的列车。火车汽笛的鸣叫声拉近了原始与现代的距离。我的
耳边骤然响起了“黄昏我站在高高的山冈,看那铁路修到我家乡。一条
条巨龙翻山越岭,为雪域高原送来安康。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带我们
走进人间天堂。青稞酒酥油茶会更加香甜,幸福的歌声传遍四方。”是
啊,就是这条神奇的天路,使得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长,党和中央政府
把人间的温暖送到了西藏!心里唱着歌,心情也好了起来。
接下来的旅途,不仅看到了零星的村落、路边的养路站,还远远看
见了西藏的新兴城市羊八井。我们一次次停车,拍下沿途的独特风光。
在海拔4450米的念青唐古拉山观景台拍照时,挪动脚步,已经感到脚
下轻飘飘的。
车到当雄县城,经过当雄县中学后,顺着路口向左转,离开青藏
公路上了一条新修的柏油路。为我们开车的藏族司机平措说:2002年
前,从当雄到纳木措的路非常难走,翻越纳根拉的路窄得错车都困难,
而且路面向外倾斜。山下也几乎没有路,就是凭着感觉跟着前面的车辙
走。现在全部变成旅游公路,虽是下山路也很平坦,好走太多了。
十一点十分,车子过了纳木错购票处大门后开始爬升,七弯八拐,
蜿蜒曲折的盘山道险峻而壮观。平措开车的技术不错,车子开得很快。
我们都不再说话,自觉不自觉地为平措看着路况。不到二十分钟时间,
车子向上爬升1000米,来到5190米的那根山口。风很大,气温也比较
低,五彩缤纷迎风飞舞的风马旗热情欢快地迎接着我们的到来。第一次
到达这样高的地方,尽管饱尝着缺氧的折磨,心里激动覆盖了一切不
适。一家人互相叮嘱着,慢慢的,几乎是挪到地标石碑前,在这难忘的
时刻,在今生到过的最高处把自己定格在镜头中。这时纳木措已经走入
我们的视线。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2.jpg:
几年前就开始关注西藏游,看到有些人到纳木错,一路上欢歌笑语,
不注意调整状态,真到了湖边停车场,一两百米的路程一个多小时走不回
来。更有甚者,连下车的勇气都没有了,到了纳木错却无力欣赏纳木错的
美景。为了保存体力,我们都静静地坐在位子上,各自寻找自己拍摄的目
标。车里只有音响放出的藏族歌曲不知疲倦地一遍遍重复着。
天上的云,各式各样,车子在盘山公路上飞快地开着。云也随着我们
欢快地不停变幻着花样,一会儿跑到我们的左侧,一会儿跑到头顶,一会
变成了没见过的模样。
接下来50公里左右的路程,垂直高度下降了400米,车子到了4718
米的“山下”。一路上一直在领略着纳木错的神奇,一会儿看到到闪闪发
亮的湖面,一会儿看到碧水蓝天,水天一线,总以为目的地已经到了。车
子开着开着,似乎离纳木错越来越远了。正在诧异间,浩瀚无际的纳木错
突然出现在眼前。啊!那景象、那心情至今无以言喻。
纳木错是西藏第一大咸水湖、我国的第二大咸水湖,也是世界上海拔
最高的咸水湖。纳木错的湖水是靠念青唐古拉山的冰雪融化后,由沿湖大
大小小溪流补给的。没有到过纳木错的人无法想像她的磅礴与秀美。藏人
称纳木错为天湖、灵湖、神湖。而我说,寻尽世上的语言,也找不到能准
确形容她的词汇。她的水、她的山、她的天、她的一切都那么美轮美奂,
那么磅礴壮观。纳木错那一望无际的湖水,阳光下波光粼粼。阵风吹来,
翻起一道道雪白的浪花。湖面的广博,甚至让你一时忘记了这里究竟是
湖,还是海。湖水不同的深度、不同的观看角度、不同的光照,呈现出不
同的色彩。淡绿、淡蓝、宝石蓝、深蓝……有的地方蓝得发黑,使人感到
她的深邃。然而,无论什么颜色都无法改变她的清澈明净。纳木错的东南
面是雄奇伟岸的念青唐古拉山,皑皑的雪峰在翻滚的云团中时隐时现。头
顶湛兰湛兰的天,天边大朵大朵形状各异的云团。那云团,有的雪白无
暇,有的中间灰暗、有的镶上了金边。远处的云团翻滚着,一会儿便连成
一片,仿佛是出现在天边的雪山。纳木错水天相融,尤其是水天相接的地
方,让人不知哪里是湖水,哪里是长天,哪里是白云,哪里是雪山。世间
所有赞颂美好的形容词在这里都失去了色彩。
十二世纪末,藏传佛教达隆噶举派创始人曾到湖上修习密宗要法,时
为藏历羊年。信徒传说,每到羊年,诸佛、菩萨、护法神会在纳木错设坛
大兴法会。人如果在此时前往膜拜,转湖念经一次,抵得上平时转湖念经
十万次。所以每逢羊年都会有许许多多的信徒从四面八方万里迢迢赶到纳
木错转湖。每次转湖都会有人倒在转湖路上。而这些长眠在转湖路上的人
和他们的家人并不因此难过,而认为是件幸福的事情。
儿子儿媳还要往前走,去纳木错的地标留个纪念。我们停住了脚步,
留点体力,还有林芝、大本营、亚东口岸等着我们呢。事后知道,这决定
是对的,去纳木错这天是全家人高原反应最严重的一天。
正在用心拍照,有人拉扯我的衣袖。“稍等一下,等这两个人走出镜
头,马上拍好。”以为家人在催促我继续往前走。“一元钱!”一个细
小、不带四声音调的三个字飘了过来。放下相机,定睛一看,蓬头垢面、
除了一口牙,到处是土的一张笑脸出现在眼前。再定睛看,衣着藏袍、个
头不到我肩膀,背上背个睡得东倒西歪的孩子,“一元钱!”执着着。噢,
乞讨的。人那么年轻,孩子那么小,我动了恻隐之心,决定给她五块钱。
见我找钱包,“扎西德勒!”见我掏钱,“谢谢!”拿到钱,向我摆摆
手,“bye-bye!”哟,这小女人,转眼间从西藏走向全国,转瞬间又从中
国走向世界啦!
在湖边拍完照往回走,又踫见这小女人,“一元钱!”继续要。我伸
出一个巴掌示意刚才给了她五块钱,随口学她刚才的话“扎西德勒!”她
笑了,显然刚想起来,职业病了。
路上另几个人就不这么幸运了。一个小脏孩,头发都擀了毡了,也要
一元钱,那游客给了一个一元的硬币,女孩儿顺手扔了。“五元钱!”涨
价了!游客不给,拽着不让走了。“五元钱!”还是这句话,还不给。女
孩做出惊人的举动,弯腰捡起一块比她脑袋还大的石块举过头顶,威胁“
十元钱!”又涨了!我们赶紧走了。
事后才知道,一元的硬币在西藏不流通,人家根本不认识!难怪呢,
人家孩子以为这汉人在骗人,教你讲诚信,惩罚你,一元涨到五元,不老
实给你涨到十元。只是不知那游客最后怎么脱身的。
纳木错值得去观赏的地方太多了,为了以后的行程,必须保存体力,
我们只在湖边走了几百米。不去转湖,那无法想象的全部美貌也无缘领略
了。
真的,没来过纳木错的人是无法设想到过这里的体会,到过纳木错
的人一定都会感到,自己的灵魂在这里仿佛被清澈纯净的湖水荡涤过一
样。
2009.0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