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活 着（小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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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大年初一，我为腾讯新闻《活着》栏目拍摄图片故事《京城上访村的除夕》（此文被网管删除）。拍摄快结束时，我在北京南站桥洞下看见一个小红点从远处走来，稍近些，看出是个略显羞涩的小女孩。旁边的上访者告诉我，她叫小吉祥，自小在上访村里长大，母亲也是一名访民。小吉祥立刻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她是我在上访村里见到的唯一一个孩子。短暂接触后，我回到老家过年，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小吉祥。年后返回北京，我重新来到上访村，却见到小吉祥母女原先居住的窝棚被拆掉了，我心里不禁凉了半截。经多方寻访，访民老李把我带到母女俩的新住处——一个隐藏在高档住宅区绿化带下的小地洞。虽然没有窗户，但是地洞比原来纸壳子搭的窝棚暖和多了。小吉祥认出了我，友善的她很快消除了对我的隔阂感。之后多次的探访、拍摄，使我了解到更多的有关小吉祥母女的故事。

     小吉祥的妈妈王秀英家在山东农村，离异。自称在家被计划生育办误抓。挣扎拖拉过程中，她的腰椎受伤，一直没有痊愈。由于治病，她尚欠家乡邻里数万元无法还上。小吉祥7个半月大时，便被母亲抱在怀里远赴北京上访。直到现在她7岁了，母女俩依然流落在北京南站信访局附近的“上访村”里，白天靠捡垃圾维生，夜晚睡在桥洞下废纸板搭的窝棚里。吉祥妈行动不便，上台阶需要扶着栏杆，母女俩的生活用水全靠几位好心的“上访村邻居”帮忙提。

     去年8月到了小吉祥上学的年龄，热心的电视台徐记者带来一千块钱和一把铅笔，让小吉祥去上学。一年级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小吉祥考了全班第一；期末考试时，她生病出水痘，但仍然得了全班第三。第一学期结束后，小吉祥就读的农民工子弟学校被迫关闭了，她只能转学到离家8公里远的另一家农民工小学继续学习。一学期的学杂费要将近一千块钱，吉祥妈基本没有赚钱的能力，学费全靠社会上的爱心人士人资助。尽管如此，王秀英鼓励女儿用功读书的决心从来没有动摇过。她对小吉祥说：“要努力读书，这是唯一的出路，能改变命运的出路！”

     小吉祥这个名字，是大家对她的昵称，王秀英解释道：“就为图个吉利”。去年入学前，她给女儿取了正式的名字，有个“洁”字。有人帮小吉祥算了命，五行缺水，所以在“吉”字旁添了三点水，并告知有了这“三点水”可了不得，以后能当大官！吉祥妈为此很高兴。也许在她内心深处潜藏着一丝冀望：有朝一日能洗刷冤屈。

     王秀英身体几乎废掉，再加上终日在京告状，她说不想拖累吉祥爸。在小吉祥13个月时，她与丈夫离婚。娘儿俩流落北京的日子很苦。小吉祥还在襁褓中时，天下暴雨，为了不让孩子淋到雨，王秀英只能一手抱孩子，一手撑起捡来的塑料布盖在头上。此后，小吉祥还住过停车场、涵洞、窝棚、房檐下、街头……除了房子。小吉祥最怕“大眼睛”的叔叔，因为曾经有一次，一个长着大眼睛的警察拆掉了她们的窝棚。今年春节前又要拆窝棚时，吉祥对妈妈说：“我们走到哪里他们都会来轰，去天上住吧，有云和太阳，睡在云上晒太阳一定很暖和”。我问过她的理想，那就是长大后能住高楼。王秀英没有劳动能力，母女俩顿顿吃垃圾堆里捡来的食物，这样日食无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一过就是7年。顽强的小吉祥在这样的环境中渐渐长大，直到现在上了小学，出落成一个聪颖、清秀的小女孩。王秀英说，如今孩子越来越懂事了，这样的境况怕是会影响孩子的成长。于是，现在她把重心放在照顾小吉祥的学习生活上。但是，每个月她仍抱着“秋菊打官司”一样的倔强，去信访局递交一次材料。

     流浪生活令小吉祥有着与同龄孩子不符的成熟。她帮助年纪大的老人拾柴火，把自己最好吃的东西与人分享，从不留恋超市内的零食。吉祥妈告诉我，有一次她身上总共只有25元，但是想给孩子买一根玉米，一问价钱，要2.5元，在旁边的小吉祥就扯着妈妈的衣角说：“妈，走吧，别买了，钱留着吃饭。”早几年，吉祥妈不知道有垃圾堆可以捡食物，每天都是花1块钱买5个小馒头给小吉祥吃，那时候的想法就是，不能饿到孩子。吉祥妈还说，这孩子很懂事，从不央求任何东西。

     小吉祥只叫过一次“爸爸”。2009年8月吉祥妈受伤住院，当时只有4岁的小吉祥成了医院中最小的陪护。午餐时，隔壁的病号开玩笑：“叫声爸爸，就把饭给你吃。”小吉祥高声叫道：“爸爸好！”旁人都说，叫了爸爸还问了声好，你赶紧把饭给人家吧。于是满满一盆饭菜扣进小吉祥的饭盆里。吉祥妈说，那时候小吉祥张着小嘴，模仿大人哄小孩发出“啊”的声音，一匙匙地喂妈妈吃饭，刹那间，吉祥妈的泪水流淌下来。

     小吉祥很喜欢看电视，尤其是动画片，但却鲜有机会可以看到。上访村里只有她一个小孩，没有小伙伴和她玩儿，可是就算一根鞋带，她都能自己玩得乐呵呵的。虽然她很友善，不过想要走进小吉祥的内心世界绝非易事。迄今为止，小吉祥对我仍缺乏信任，我两次要求单独带她去肯德基，都被拒绝。小吉祥说，妈妈要是不去，我哪里也不去。无奈，吉祥妈只有委托收留她们母女住地洞的老张陪同一起去，老张是这对母女的救命恩人，09年吉祥妈遇到一次意外，是老张把吉祥妈送到医院，又接回来养伤。小吉祥对我的不信任，让我颇有失落感，逐渐地我明白，这是小吉祥成长经历中所累积的——警惕。

     去年几次吉祥妈犯病严重时，旁人都劝她把小吉祥送人，小吉祥哭喊着、死命抱住妈妈不撒手。幸好，围绕着小吉祥，也不乏长期关心她的人：热心的老白、充满爱心的徐记者、众多的“上访村邻居”，甚至连来护城河边晨运的大爷、大妈也常给她带些旧衣服和食物。

      我特地咨询了首都医科大学教授、著名心理学家杨凤池老师。杨老师初步了解小吉祥的情况后，回复如下：“儿童需要安全稳定的关爱。如果小吉祥能够得到这样的关爱，长大后不会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希望大家都来关注、关心小吉祥，以及身边类似小吉祥一样的流浪儿童。截稿前，吉祥妈通知我，家乡当地政府已指派工作人员，承诺6天之内给孩子解决实际的困难。

     今年农历二月十四日（即阳历3月6日），是小吉祥的生日。听吉祥妈说，最近老白回老家考驾照，小吉祥的生日那天来不了。我想：到那天我一定要推掉所有事务，买个蛋糕给小吉祥唱首生日歌……

 

         图/林克[微博]  文/小南 林克   编辑/王崴[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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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小吉祥出生7个月便被母亲带去北京上访，至今流落上访村已7个年头。母女俩住在废纸板搭的窝棚里，顿顿吃垃圾堆里捡的食物，还总遭受驱逐。严酷现实压不垮小吉祥聪颖友善的天性，她如雏菊一般顽强长大，一年级考试得了全班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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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小吉祥的母亲王秀英多年前在山东老家被打伤致残，为讨说法，赴京上访。小吉祥尚在襁褓中，便成为小小“访民”，她是北京南站上访村里长大的唯一一个孩子。之所以取小名为“吉祥”，王秀英说“就为图个吉利”。一直以来，母女俩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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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在流浪生活中，小吉祥住过停车场、涵洞、窝棚、房檐下、街头……除了房子。小吉祥最怕“大眼睛的叔叔”，因为有一次，一个长着大眼睛的警察拆了她们的窝棚。长期被驱赶，小吉祥对妈妈说：“我们走到哪里他们都会来轰，去天上住吧，有云和太阳，睡在云上晒太阳一定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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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12年春节后，母女俩栖身的小窝棚被拆除了，娘儿俩被流浪汉老张收留，住进了北京南站附近高档住宅区绿化带下隐藏的一个地洞里，只有3～4平方米大小。墙上挂着小吉祥捡来的玩具，在这小空间里延续出丝丝“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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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垃圾堆是小吉祥熟悉的地方，她成日在这里翻找食物和有用的东西。王秀英说，旁边是高档公寓，很多东西都没坏，只是在冰箱里放久了，就被住户们被扔掉了。这些就是她们赖以生存的食物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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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小吉祥发现“战利品”——半袋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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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圾场的大叔送给小吉祥一个捡到的香包。被随手扔掉的小玩意儿，传到小吉祥手里，当成了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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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女俩的晚餐，全从垃圾堆里来。王秀英说：“腊肠辣得没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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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这一对儿“喜庆”的苹果自然也是捡来的，仿佛是供着后面墙上的财神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