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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农妈妈激励我走完人生  发帖心情 Post By:2013/11/14 20:37:00 [只看该作者]

贫农妈妈激励我走完人生

 

作者   潘德宁  

2012-11-23

茫茫人生中,人总喜欢做梦,因为做梦会给人美好的感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它伴随着现实生活,伴随着阵阵暗流涌动的脚步,推着我从一个角落转向另一个角落,上演着一幕幕永久的记忆。

在小学课堂上,我与大多数同学萌生过许多憧憬,有过长大做医生、当画家的梦。一九六六年我小学毕业,刚上初中就遇到那场轰轰烈烈的文化革命。工厂停工,学校停课,生命中最珍贵的受教育时光在文攻武斗中被剥夺,三年沒上过一天初中课程。到了一九六九年我们这一届初中照样按时“初中毕业”,并赶上了人类历史最具有影响的上山下乡运动。

我出身于一个民国时期的髙级人家庭,少年时代似乎是在冷嘲热讽阴影下默默地走过,衡量一下自己,自知未来年华是多么的暗淡。在这种环境下,太需要梦,太需要理想、太需要信仰了!哪怕是自欺欺人、虚无缥缈的“理想”, 甚至明知是白日做梦,只要它能赋予我精神的意义,使所做的一切显得有价值,都能成为我在那样一种环境下的精神支柱。

响应时代巨人的号召上山下乡,把自己“个人成份”转化为社会主义劳动者,对我们这种政治上背负着先辈原罪的受歧视者,毫无疑问这是一次久等的脱胎换骨机遇。所以不知道是自己天真还是浪漫,听从了号召把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作为了一种荣耀来追求。无需工宣队动员,也没有与家人商量,就自作主张在排(里第一个报名上山下乡。

公元一九六九年九月十六日,是我人生中刻骨铭心的一天。母亲没到五点钟就早早起床为我准备早餐,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检查收拾行李,生怕第一次出门的我落下什么,给日后生活帯来困难。母亲一生曾生育六个子女,命运对她却如此残酷,长大子女为生存个个各走他乡。每逢佳节悲欢离合,一次次目送子女的背影渐行渐远,莫名落寞在心上刻下道道伤痕。如今又目送未成年的小儿子离开已是残破的家。在儿子出门临别时那瞬刻,母亲忍泪含悲的憔悴容仪,透出那种深入骨髓的伤感与痛楚,流出天下最淳朴的亲情。母亲的落寞,儿子仍懵懂。在那轰轰烈烈的年代里,信仰、使命感、精神由此派生的价值观,都在敦促年少叛逆的我要向黑五类家庭告别。儿子面对生离死别殊不知母亲痛不欲生,没有掉下感恩泪水,头都不回无知无畏地在革命领袖指引下,迈步走向一座的精神宫殿。

学校破天荒的给我胸前佩戴上大红花,让我在心头上染上了那么的一点红色温馨,在喧天的锣鼓声,鞭炮声中登上一辆解放牌大货车,从南宁七三广场(朝阳广场)出发,踏上了赴百色县四塘公社新明大队插队之路。在如今,货车载人是违法的。货车仅能拉载没有生命的货物或者猪、牛等低级动物。但四十年前,绝大部分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几乎都是用大货车运送。坐在大货车上,我满怀豪情奔赴农村,心里在无限憧憬着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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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3/11/14 20:38:00 [只看该作者]

当年南宁至百色仅有一条沙石土公路。大货车离开南宁首先途经髙峰林场,髙峰坳里雾气蒙蒙,汽车在雾里穿行。初秋大地水分子满怀着净化的渴望,从大地向上升腾,到了高空遭遇到冷气流,又从苍茫的云层中飘泊了下来,在地面低空形成了一层层白色的雾纱,轻轻地飘荡。我们走向新生活的第一天,透过雾纱观看前方道路及两旁的山峦时隐时现,大自然让我看到颇具意义的变幻。汽车在崎岖的山区公路不断爬坡、下坡;不断地急转弯、急刹车,颠簸着。车轮扬起一股股黄色尘土无情地扑到车厢里,污染了我们的身体,污染了洁白的雾纱。车上一些女同学开始哭了,十岁的小姑娘远离父母,奔走到一个不知晓的新生活、新环境,路途如此这般颠簸艰辛,想家哭是正常的。我怀着“理想主义”动机走上上山下乡之路,在一片哭声中,表现得出奇地沉寂。但同学们的情绪与沿途景象或多或少影响着我,默默坐在行李上,总感觉到沿途天象和环境现象似乎在演示着我们的人生旅程!一丝惆怅涌出,把没有忧伤没有惧怕的满腹激情,冷却了很多很多。

司机师傅们载送着一群特殊的政治小人物,爬行在没有等级的沙土公路上格外小心谨慎。车队以时速三十多公里到达百色县城,已是晚上七点钟了。我们男、女知青被分别安排在城郊县农机校里两间大教室里住宿。床是用教室里现成的课桌拼连在一起,各自把自带来的行李铺上,这是我一生中所见到最硕大的床。

我们在百色的第一餐伙食,每人一碗空心菜,菜碗上铺了一层猪肉,饭随意吃。离家第一天就能比在家还吃得好,吃得饱。大家都很开心。

吃完饭已经九点钟了,我和几个同学出于对百色革命圣地的敬仰,急不可待商议要出去瞻仰红七军起义纪念馆。我们向一位负责安排住宿的农机校老师问讯粤东会馆地址。这位老师关心的说:“现在外面一片黑鸦鸦,你们一路上个个灰头灰脸,清洗一下,等天亮再去吧。”我们透过窗口向校外望去,外界漆黑一片,连路灯都没有,只是远处百色专区医院还透射出点点明亮。

百色县革委会对我们南宁第一批来插队的知青十分重视,在农机校办了两天学习班。组织学习革命领袖有“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指示,教育我们树立扎根农村讲奉献,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远大理想。

十九日上午,由于县车队无力调度运送我们的车辆,县委决定派遣拖拉机运送行李,动员全体知青步行近二十公里,赴四塘公社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来到四塘公社,新明大队各生产队的干部,和分配安置到各个“同吃、同住、同劳动” 的农户贫下中农,已早早等候在公社前广场。在广场召开了一个短短的欢迎会后,我和其他同学三男三女分配到六匿屯九队。公社干部领着插青与生产队对接,队干和东家用扁担把知青的行李挑起,像领到一个小弟弟、小妹妹一样,把插队知青领回到各自的生产队及家中。

我被分配到贫农罗日方家里。我和他见面时,看到他一手拿着扁担,一手提着刚买到一副新鲜猪肺。他比我仅大五岁,是一个刚刚做了爸爸,身髙仅一米六左右的小伙子。我按当地风俗称呼他叫哥方(壮语方哥),哥方热情抢过我所有行李挑起,让我空手跟着往家里走。

六匿屯离公社约三、四公里,是一个屯前是丘陵,屯后是深山的壮族自然村屯。村屯建筑依山而建,从屯头走到屯尾大约两公里,有三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安置六名南宁知青。九队是六匿屯里集体经济收入最好的的一个生产队。

哥方的家座落在村头山脚一处小小的平台上,我们一行十八个插青,我是第一个到 “家”。

哥方领着我沿着台阶走到一间用泥砖和茅草盖小屋前,坐在门口一位老人立刻站起迎了过来。哥方轻轻介绍说她就是妈妈,你可以称呼她“妈方”。

我是怀着抛弃旧家庭,脱胎换骨追求革命理想而来的,我很需要一个无产阶级的妈妈,帮扶着我挺胸走向新生活。所以,我一见到这位可亲可敬贫农大妈,立即是用龙州壮话叫了她声“咩”(是壮话妈的发音)。随一声“咩”的称呼,此刻,我的生命中开始有了两个妈妈。一个是生我,养我十六年的“剥削阶级”家庭的母亲;一个是在日后对我精神与意识追求和生活劳动进行再教育,再帮扶的无产阶级贫农妈妈。

妈妈髙兴地拉着我双手,眼晴上上下下在观察,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慈良又温和。用壮话对邻居哥走(生产队指导员)说:“这个仔长得这么白嫩,他们家里怎么让他来我们农民家做仔呢?”我也是壮族人,父母辈平时全用壮话对话。所以我虽然不会说壮话,但还是能听懂一些。我羞涩地笑了笑。

晚饭有炒猪肺等三个菜,饭是大米干饭。在吃饭中,我从妈妈和阿嫂的谈话中,隐隐听出家里好象从中元节至今,很长一段时间都沒有吃过肉了。但妈妈和哥方还是不断给我挟菜,下乡第一天我精神上得到很大安慰。

哥方家是一间典型的右江壮族建筑,每个房用芭芒杆(一种当地壮语叫‘米勒绞’象芦苇的植物)作隔墙。我住的后房是家里放粮食和杂物小房。以前可能是为了防盗,房间仅开了个约三、四十平方公分大小窗口,并钉上一块活动木板来挡风雨,不管外面的阳光如何强烈,都几乎无法透射给房间添加光明。我睡的床与妈妈的床铺只是用芭芒杆简单隔开,距离仅十多公分,几乎互相可以看见。那个年代没有电灯,房间总是漆黑漆黑的,所以不点灯什么都看不见。吃完晚饭哥方忙着给我铺床休息。我感到床板不平,有两处凹坑。一天的劳累,我也不再在乎床板的平整,很快就进入梦乡。

关于我的睡床,后来还发生一个小小的故事。那是过了几天,我想自己整平一下床板,用手电筒照着翻开席子,发现这床原来是用已经挖好凹槽的两块棺材板拼起来的。我吓得不知所措,立刻跑到生产队指导员家反映这一发现。指导员哥走对我说,事先他就知道此事,只是哥方家太穷,实在没有其它木板,才用捾材板给我铺床的。从百色地区文工团下放来的邻居老明也对我说:“按当地风俗,哥方能把准备给他妈妈办后事棺材板给你铺床,这是很看得起你了。说不定你睡了这副棺材板,将来就能当官发财,这是别人梦寐以求想都想不得的好事呢。”当时我想他们说的有些道理,但心里总感到有些不是味儿。也许哥方知道我为此找过哥走,次日中午收工没有回家,进山砍回一根竹子劈开,编了块竹床板铺在棺材板上。我的床铺睡起来舒适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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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哥方就把我从美梦中叫醒。我揉揉那还没睡醒的眼睛,草草洗漱,喝了碗妈妈半夜起床熬好的玉米粥,拿上农具,开始了餐餐都喝玉米粥,没有星期日和节假日、日复一日的艰苦劳动。

我们生产队田地都一块块地散落在山沟与半山坡上,农作物大部分要靠天种植;集体经济很穷,几乎没有一件农业机械,所有的农活都是靠原始的手工劳作。我自幼在城市里长大,没有参加过什么劳动。此时才十六岁,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对农村繁重的体力劳动一开始还真是难以适应。手上磨出了血泡,握农具时刺骨揪心般地痛。一旦在田间休息,累得也不管田地里环境有多脏劣,都歪着身体就地躺下,以争取休息片刻。晚上更是感到全身的骨架都已经累散了似的。

妈妈心里也很难受。她没有文化不善言辞,不知道怎样来安慰自己这位新儿子。只是每天晚饭后,亲自帮我烧了一锅热水,让我烫一烫身体,帮助消除一些疲累。

半年后,县里通知各生产队另安排我们插队知青自己居住生活,一切生活、劳动都得自理。我们结束了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历史。

我与小扬、小李三个男知青搬到生产队一间经修缮好的原牛栏里作为知青屋。知青屋不到一人高的墙是用土垒起来的,门是用细桉树条编成,墙头到屋沿用茅草围档着,屋顶也是茅草盖的。人在屋里不论从那个方位都可以看星星,新春的山风从半墙上茅草帘缝隙中吹进来,呼呼地响,寒意令人不住地发颤。同队的三位女同学得以安排进一间生产队旧仓库生活,条件比我们男插青好一些。住了两年,自治区拨专款给我们知青盖了泥砖、茅草建筑结构房子。我们都很知足,兴高采烈地搬入新家。

我原以为凡怀着“理想主义”信仰,志愿来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经受了劳动锻炼,就可进入“已经教育好的子女”的行列,获得社会认可的社会主义劳动者的“红色成分”。所以我通过艰苦劳动,竭尽全力从灵魂深处到身体,都脱胎换骨磨练成为一个真正的农民和体力劳动者,把自己改造成社会主义新人。

我拼命咬牙干活挣表现,细皮嫩肉晒成了古铜色,手上、肩上磨起老茧。犂田耙地、插秧、割稻打谷、锄草、放牛农活都学会了,还结识了众多淳朴的农民朋友,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与农民们更为接近的思想感情。

我从少就喜欢画画和写文章,经常在生产队宣传栏出版墙报,报头和文章多是我负责完成。后来又得到百色文化馆李墨老师的美术指导,创作反映知青上山下乡的人物画作品在地区、县画展中展出。县宣传部干亊也经常辅导我写通讯报道,十几篇报道被县、公社广播站采用。

我的表现慢慢地得到公社的认可,一九七四年被光荣地安排为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先进积极分子,出席了地区和县代表大会;并荣任知青副组长(组长是大队党支书)。

虽然我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而付出实实在在的努力,为改善自身处境而“表现不错”,而在劳动工作中接触地、县工作队领导(新明大队六匿屯是地、县农村工作的重点试点),仍受某些执权者白眼和歧视,“家庭出身”,“彻底劳动改造”等尖言冷语,象一条无形的绳索套在我的脖子上,透视“表现”在某些待遇上摆脱不出“家庭出身”桎梏,还属另册相待的对象。

一九七三年国民经济有所复苏,国家开始在下乡知青中招生、招工。我因为有一些美术专长,得到县文化馆和公社推荐为上大学候选人,但由于家庭出身问题在政审中被抹了下来。

一九七四年各级政府加大经济建设,增加在插队知青和农村青年中招收工人。在我参加知青积代会后,位于广西与贵州两省交界的广西沙陀煤矿招收矿工,我再次因家庭出身问题被拒之门外。接着一批批企业和学校多次在四塘公社招工、招生。身边许多表现一般的知青都一批批通过招工、招生走了,而我全都名落孙山。一种有关因为我父亲是“国民党反动军官”,所以儿子也就是国民党,甚至世世代代都是国民党等流言一波接着一波向我袭来。

为什么我下乡五年来都怀着虔诚和真挚,吃苦耐劳忘我付出,却还承受着精神生命的尴尬和无奈,遭遇青年人无法想象、难以承受的艰辛和坎坷的恐怖。我无法接受血统论制造出来的卑贱,而为父母赎罪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人最可怕的不是生活艰苦,而是没有做人的尊严,没有出路。我付出了一切努力,都不能改变社会对我的歧视,不能像人一样活着。在绝望中我产生了不如自我消失来逃避这个可怕的现实。

一九七五年春节,大多数的知青都回父母身边探亲去了。我为了彻底与“反动”家庭决裂,真正脱胎换骨成为“已完全教育好的子女”,决定今生不再回南宁“探亲”。

那年我们屯几十名南宁和百色知青,就仅我一个留在生产队里过春节。春节生产队不安排出工,我也沒有为过节准备任何食品,自己一人呆呆留在知青屋里。既想家,又为家庭出身引来的的卑贱想哭都哭不出声来,仅能以泪洗脸。

痛苦、悲伤、绝望是精神失去理智成因,我穿着塑料凉鞋独自往深山毫无目标地走去。来到六匿水库在坝首徘徊,山间的麻雀不停地发出声声悲凄雀鸣,野鸭拍打着沉静的水面离我远去,对我可能污染它们的生存环境表示着极大的蔑视。我少气无力向平布大队方向盲目走去,心想找到一个山洞,躲进去再也不出来。渐走渐深,树木从两侧的山壁上罩下来,在诸多的树木中,仅有我熟悉的犂木树可怜地望着我。大山里天色渐渐变暗,六匿八队一位蒙姓的老农正好从平布大队回六匿屯。见我独自往山里走,感到奇怪问我去那里?我没哼声。他见我精神恍惚,拉住我往回走,直把我送回知青屋。

老蒙走后一会哥方就过来看我,他帮我煮了锅粥,回家拿了点菜给我,便默默无语陪着我坐到深夜,也没问我什么。

妈妈也过来看我,可能她观察到我这么冷的天还穿着塑料凉鞋。第二天一早,哥方说要下地摘菜借我凉鞋,但仅十分钟就送了回来。春节那几天,我见到妈妈一针一线纳着一双土布做的鞋底,嘴里不停的唠叨着,这么冷的天不穿布鞋那成啊!

几天功夫,妈妈把一双用蓝靛染的壮族布鞋送来给我,要我当着她的面穿上。穿上妈妈做的壮族布鞋,眼睛湿润了。一双土布鞋用金钱来估值不算什么,而是它所表达出来了真挚的情感,它对一个生命的的维护是刻骨铭心的。

指导员哥走、贫农组长姐兰也给我送来热腾腾的粽子和其它食品,关怀和鼓励我。

公社分管知青工作的老粱春节后刚刚上班,来到六匿屯检查工作。听说我进山的事便专程找我谈心。

“你以为“躲”起来消失了,就了结了吗?如果公安认为你是督卒(偷渡)去了台湾、缅甸,你就把家里兄弟姐妹害得够惨了。”

严厉而现实的批评给我很大的震慑。他接着和缓地对我说:“出身是不由己的,表现是公社和生产队都看得见的,一旦有条件,公社一定会考虑你前途。”

过了春节,生产队安排我去参加修建水利工程,集体生活的气氛使孤独感、压抑感有所改善。每次到公社开会、办事,老粱见了我总关心地拉我到他家吃饭,询问生活、劳动、学习、思想情况,敦厚仁慈鼓励我努力学习,勇敢战胜困难。

人的生命过程如同天象。纯朴、善良的农民和老粱在我精神上最困难最黑暗的时期,齐伸关怀之手,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拯救”之情,如同初春的大地在曦曦春阳下,显现出夺目的春色。我心结已开,精神“脱困”了,一切劳累、烦恼、苦闷和怅惘全抛到了脑后。

下半年,新的一轮招工又开始了。一家主要运输煤炭的地方铁路企业——普洛铁路到四塘公社招收养路工。公社认为养路工在政审中应要求不髙,便把我推荐给铁路。但在政审中普洛铁路竟提出我这种家庭出身的人,可能会搞破坏铁路,颠覆列车而拒绝。老粱和公社领导拿着新明大队和生产队对我的鉴定书,以及我出席地、县知青积代会材料,煞费苦心百般介绍,都没能打动该招工代表。以致双方拍桌争论并把该事件向县委作了汇报。

次日,广西大型化工企业河池氮肥厂也到百色县招工,县知青办、四塘公社都向该厂介绍推荐了我,并批评了普洛铁路的唯血统论的错误招工政策。

招工负责人陈书记是氮肥厂一位中层领导,对政策掌握较好。听到知青办和公社介绍,表示可以和我面谈,并派工作人员小乔到生产队现场了解。

那天我刚好收工回来,这是一个很好的了解机会。贫下中农们七嘴八舌向小乔介绍了我六年来的表现。小乔又进入我宿舎,看了我画的美术作品和藏书,便带我回公社和陈书记面谈。我身穿刚劳动回来的衣服,脚穿壮族布鞋。布鞋引起了陈书记的注意,我坦诚汇报是贫农妈妈为我纳制的。小乔同志也汇报了调查情况,给了陈书记一个满意的印象。陈书记当即表态说:“象你这样‘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人家不要,我们厂接收你!”

此刻,我的命运从此发生了转变,成了“国”字头的社会主义建设者。进厂后,我不断地加强学习文化,自强拼搏,所创作的美术作品多次入选自治区美展,被吸收为中国美术家协会广西分会会员。一九八五年得到专业单位的主动商调,从亊美术专业工作,评上了职称,担任了科室负责人。小时候的梦,经过艰难险阻终于梦已成真,成为了现实。

贫农妈妈一双土布布鞋,让我享受无比的温馨,重获做人的尊严,也给我带来改变身份机会,激励我走完人生。

像人那样活着,走完人生,这是我们这一代最有价值的“成就”,最值得人骄傲的“业绩”。

我感谢农村,怀念最朴实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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