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诗（二） - 诗词曲赋楹联 - 中国知青网

海棠这种花注定是要被人们入诗的，它春天伸梗开花，花蕾是朱赤色的。开后，花瓣外面半红半白，内面粉红，非常艳丽，有贴梗、垂丝、西府等品种。被人们称为花中的神品，或“花中神仙”。

唐以后，海棠被人看成是“睡美人”。这是由一个著名的故事引起的。有一天，唐明皇登沉香亭，召杨贵妃，刚巧贵妃酒醉未醒。侍儿们扶醉歪歪的贵妃来到皇帝面前，只见她醉颜残妆，鬟乱钗横，不能再行拜礼。换了别人，唐明皇早就恼了，可是他看贵妃醉成这样，心中越发生出一种怜爱，笑道：“岂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这哪里是贵妃醉了？简直就是海棠没睡醒的样子嘛！）”后来，这事传出宫外，民间就以海棠春睡比喻醉酒美人了。

在众多咏海棠的诗词中，我们记得最清楚的，恐怕就是李清照的《如梦令》了：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这首小词。把女主人惜春的心情和对自然界的细微观察和感受，通过与侍女之间的问答，极为生动地表现出来。浓睡醒来，宿醉未消，就担心地询问，经过一夜风雨，窗前的海棠花怎样了？卷帘人心不在焉，随口说还好还好。凭着敏感的心灵，女主人公已感到经雨之后的海棠必然绿叶丰润而红花憔悴了。全词仅三十三个字，却巧妙地设置了同卷帘人的问答，问者情多，答者意淡。

一说海棠，就让人想起做诗，跟曹家雪芹也有关系。读过红楼梦的人都记得，大观园里，宝玉和众姐妹成立的那个著名诗社，名字就叫海棠诗社。

海棠诗社的得名是因为贾芸送给宝玉两盆非常名贵的白海棠，大家就以此为题做起咏物诗来。虽说是咏物诗，但大家在下笔前都还没来得及观赏，宝钗说：“不过是白海棠，又何必定要见了才做。古人的诗赋也不过都是寄兴寓情，要等见了做，如今也没这些诗了。”

好一个“寄兴寓情”,对此，脂砚斋评道：“真诗人语！”

《咏白海棠》一共四首，加上史湘云的和韵两首，一共六首，都是七言律诗。六首诗都有可圈可点之处。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六首海棠诗，都是曹雪芹先生自己写的。

海棠感动诗人，诗人珍惜海棠。可是，诗史上却留下了一段公案，历来被人们争论不休，浮想联翩。那就是，人们发现大诗圣杜甫一生写了那么多诗，不仅没有一首、一段写海棠，就连一句也没有！

大家可能要问了，一个诗人不见得什么都写呀，难道诗圣不写海棠，就一定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吗？

我告诉大家，就是奇怪。不仅我们奇怪，古代的诗人们更奇怪。因为杜甫在四川生活了十年之久，他曾定居成都，还一度在剑南节度使严武幕中任检校工部员外郎，所以，后人也叫他杜工部。这段时间，是他诗歌创作的高峰阶段，而就是在这个阶段，当地人种植的海棠在大唐闻名遐迩。人们奇怪就奇怪在堂堂诗圣怎么会对他周围比比皆是的海棠熟视无睹呢？

好啦，自古文人们就是多事。就因为杜甫不写海棠，后来的文人就开始说东说西了。

心生埋怨的范成大说：海棠开花像贵妃醉酒一样美，而你老杜还是大诗人呢，对美一点都没有感觉！（但得常如妃子醉，何妨独欠少陵诗？）

富有同情心的吴中复说：大家理解一下老杜吧，那时，他的温饱都有问题，再有诗才，也无心去咏海棠呀。（子美诗才犹搁笔，只今寂寞锦城中。）

常吃饱饭，肚子不饿的王十朋说：你老杜好好检讨一下对海棠的漠视吧，就知道盖你家的那个破草堂！(杜陵应恨未曾识，空向成都结草堂。)

怎么也琢磨不透的梅尧臣说：你老杜什么花都给句脍至人口的诗句，怎么就偏偏忘了人家海棠呢？(当时杜子美，吟遍独相忘。)

暴跳如雷的郑谷干脆就向老杜发了难：大家什么也别说了，老杜就是个麻木的人！(浓浓芳春满蜀乡，半随风雨断人肠，浣纱溪上断惆怅，子美无心为发扬。)

王安石看大家吵吵得太厉害，出来给杜甫解围说：人家老杜一生钟爱梅花，而且爱得专一，不分心去爱别的花。对这样的人，你们多给点理解好不好？(少陵为梅牵诗兴，可是无心赋海棠。)

正在大家没完没了的时候，有学者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即杜甫的妈妈叫海棠！古人，尤其是古文人，是讲为尊者讳的，后辈绝不允许直呼长辈的名字。你们都逼着杜甫写海棠，这不是为难他老人家吗？

但是，真正使这段公案了结的，不是别人，正是宋代的大学士苏轼。

话说苏大学士被谪贬到今湖北黄冈（当时叫黄州），他把家盖在了东坡上，这就是后来人们叫他苏东坡的原因。

在黄州五年，他时不时和当地文人去酒楼或歌舞场转一转。当地的歌妓和舞女们都是他的粉丝。只要他一到，这些歌妓舞女们一个个争相上来套瓷，最后，把大学士灌得差不多时，趁机得到东坡的诗、字及画。这在当时都是宝中之宝，既可以换钱，又可以用来炫耀。

当时有位叫李宜的美女，拨得一手好丝弦，但由于说话语迟，人又老实，所以，每次都是那些伶牙俐齿的姐妹们，抢先得到东坡的诗、字、画。

后来，东坡被调任到外地，朋友们在酒楼给他饯行时，李宜弹完几首曲子后，捧起酒杯敬酒，问：“苏学士为何无有一诗一字一画与我李宜？”东坡端详了一阵李宜，让她取下领巾铺在一张空桌上。等李宜研好了墨，东坡执笔在领巾上写道：东坡五载黄州住，何事无言及李宜？写到这里，东坡放下笔，回到自己的酒桌，继续跟客人们谈笑喝酒。酒宴快散的时候，朋友们提醒他，给李宜的诗你还没写完呢。东坡哈哈大笑，又走到那张桌子前，接着上面的写道：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虽好不留诗。

全诗为：东坡五载黄州住，何事无言及李宜？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虽好不留诗。

在给李宜的这首诗里，东坡说出了自己对杜甫不写海棠的看法：海棠实在是太美了，因为世间美妙的事物都很难写，杜甫认为，写得恰到好处实在太难，写不到又辜负了海棠，那还不如不写呢，让人们自己去玩味好了。

这里，把李宜比喻成海棠，李宜幸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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