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说草书（一） - 书画艺苑 - 中国知青网

草书是汉代隶书通行时产生的书体，比行书、楷书产生的时间要早，分章草、今草和狂草三种类型。

草书是在篆书和隶书基础上产生的书体，所以，当我们看到草书线条出现那种流畅变通、峰回路转的形态时，你就可以断定，这是篆书线条的影子；同样，当你看到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状态出现时，无疑，这又是隶书所能扩展出的张力。

草书的书写速度极快，一个受过训练、精草之人，开会做记录，其速度不亚于现代速记法。所以，我估计，古代宫廷里那些记录皇帝平时说了些什么、讲了些什么，以及开内阁会议时担任记录工作的官员，都写得来一手近似于现代录音机那种你即说我即录的快草。

毫无疑问，催生草书的客观原因是时间。不仅宫廷会议、衙狱审断方面要求书写速度要快，军情战况对书写速度的要求则更快。而中国所有的书体中，唯草书能担此重任。

我还有一种揣摩，即史书载，有汉一代一直是“梗于北狄”的，对匈奴作战是历代皇帝最头疼的问题。军事行文不仅要求速度快，还要求保密，那时文化人本来就不多，而文化人中识草写草的人也不多，所以，草书军文，即使落到不识汉字，或落到识汉字而不识草书的敌方手里，也等于是天书一纸，泄密的几率很低。这就像后来蒙古长调的产生过程。在成吉思汗下令创建蒙古文字前，由于没有文字，各个军帐中都有人专门用唱蒙古长调的形式，传达军中指令。每当夜幕降临，成祖都在大汗金帐中总结敌我态势，下达作战部署，然后由军中负责通讯的长调歌手，将新的军令传唱出去，一站一站地唱到前线指挥官耳中，同样，指挥官也要将执行情况再传唱回来。据说，用这种办法，两天时间内，成祖的指示就能到达莫斯科。由于长调歌词是用蒙古族自己的语言，它优美、清晰、准确，再加上歌曲的高低旋律，即使在传唱途中被敌方听到也不会泄密。现在，后人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对蒙古人长调、汉人草书艺术成分的分析上了，而忽略了战争对其形成的影响。

如上种种，还带来一个问题：即文字本是人与人交流的工具，写得快是不难做到的。但是，你写得快，我比你写得更快，写来写去，你不认识我写的，我也不认识你写的，这不就失去了写的意义吗？所以，为了规范和统一，就产生了草法草规。例如，写个“上”字，必须要写成两点在上，一点在下的样子。反过来，写个“下”字，就必须写成一点在上、两点在下的样子。

草书逐渐成型，成为一大书体后，它在审美学上的价值很快就被文人肯定了，它是那样得美，美得令人心醉！

几种书体我们比较一下，甲骨接近于写符，显得郑重其事；大小篆接近于绘图，不能乱来，但有了情趣；隶书接近于吟诗诵词，有了浪漫；行书接近于作曲，可高亢、可深沉、亦可悠闲；楷书则如同大臣拟奏、尚书盘点，中规中矩，呈现一派君子气象。草书呢，说它是符，却甩掉了呆板；说它是图，却不见了肃规蹈距；说它有隶书的浪漫，其实更加过之；说它如行书一样自如，实则更多的是恣意；说它与楷书呈对立之面貌，其实它根本就没有废除规矩。

如果把字比做人，甲骨、篆书、楷书像静止着的人，或立或卧或坐，最大的动静也就是动了动嘴，咳嗽了几声，喊了一句“孩子他妈，倒茶来！”声音倒是出来了，身子没动。隶书则像开始伸胳膊踢腿，打哈欠伸懒腰，即将动起来的人了。行书那肯定是在走路的人，走得急还是走得缓，那要由这个人的性格和心情来决定了。草书，毋庸置疑，像人在跑、在跳、或在舞，同时，嘴里也没闲着，或低念浅唱，或放嗓高歌，甚至还模拟出猿啼虎啸，龙吟凤鸣的声势来！

在各种书体里，草书给书人提供的创作空间最宽泛。在草书创作中，字可大可小、可宽可窄、可长可短、可有列无行，亦可无行无列；约束少自由多，拘谨少松弛多；深沉肃然者可用其表达修城立堡之态；胸有大志者，可用其展现鹰盘鹏举之姿；悠闲无争者，可用其表达采菊东篱的情趣；修身养性者，可用其表达君然高雅的境界。

在过去，人们把识草、写草看成是书人的基本功，也看成是非书人文化修养的标志。古代为文者、为官者，如无此项基本功，人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会瞧此人差点意思。现在没有这样的要求了，你即使当到政治局委员，不识草也没人瞧不起你，因为草书早就不在初、中、高三等教育的体系之内了。

但是，中国的书人才不管你的斗转南、星移北，东风顶西风呢，他们固执地尊奉着草书的地位，苦练着写草的技能，一代又一代地痴迷在草书那充满极妙的艺术殿堂里。

那年我们到外地办联展，书法家陈泽坤小字展出的都是他的精楷作品，中字、大字都是草书作品。我们看到一个年纪约七十多岁的老先生，在几个学生摸样的青年人簇拥下进了展厅，看完陈厅，那位老大爷对年轻人说：“这个姓陈的，小字写得好，工整清楚；大字写得不好，又潦草又难认，你们不要学！”老人家不知道，我们几个办展的人当时都在他身边，包括陈泽坤。

我们几个人当时都憋住气，不敢笑出声来，我呢，实在是忍不住，只好自己窜出了展厅，到外面大笑了一阵。

碰到这样的事，你能说啥？过去有句话叫“为老不尊”，这样岁数的人，谁见了都会从心里生出一种尊敬来，但因学养不够，那样一把年纪的人却说出那样的话，说白了，究竟是他自己不尊敬自己，还是叫人无法去尊敬他呢？

囧！碰到这样的人和事，作为书人，你就来个有容乃大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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