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社会上没有人会去纪念“大跃进”多少周年,没有人会去纪念文化大革命多少周年,没有人会纪念“五七干校”多少周年,因为这些运动是祸国殃民的。倒是知青们在纪念“知青运动”多少周年,知青人还在,知青们的热情还在。而且纪念“知青运动”多少周年的,都是知青运动的直接受害人---知青自己!看来倒有点像中国人为了不忘国耻而去纪念“九一八”。但又不像,一个是恨,一个却是爱。甚至有的高论觉得此法不失为培养人才的一条道路,换个角度;假如有人说如果日本占领了中国,中国就会像日本一样富强一样。你一下就会觉得其丑陋起来。
“无悔”是对自己个人的选择的一种反思,可是当知青却不是知青们自愿的选择,虽然有不少人是自愿的,但要对自己被剥夺的青春表示无悔,除非是继承了那个时代所培育的扭曲的意识形态。当那些丢盔卸甲回到城里的知青“精英们”,几年以后喊出了“青春无悔”的豪言壮语时。他们已一扫昔日的那副狼狈模样,巳经是豪气冲天了。他们都已结婚成家,人到中年,各得其所。那一场曾被视为劫难的梦已被岁月过滤了,罩上了今日的光环。就像我们的后代,用那令他们神往的大串联来理解昔日文化大革命的浩劫一样。所不同的是,他们用的是想象,而知青“精英们”却是背叛。
老知青们聚会时大家欢快地交谈着,和当初在旧城相聚一样愉快,但那青春的美丽却永远地消逝了,他们就像一群没有开过屏的老孔雀,在追寻那争奇斗艳的场景。在有些人眼里,昔日的苦痛早巳抛至身后,甚至作为炫耀的资本来谈论。
那些知青“精英们”是用忘却青春的办法来喊出青春无悔的,他们是用“戏说乾隆”的手法来戏说我们的过去。他们不是英雄却装作英雄来炫耀自己的伤疤。他们又像在刻意的粉饰和掩盖着什么,其实他们要粉饰和掩盖的是那时类似乞丐的肮脏和屈辱。设想一下如果乞丐们后来也像知青一样体面地做了人上人,他们也会高喊乞丐无悔吗?
李先念说:文革以来城镇知青下乡一千多万,而国家又从农村招工进城一千多万,花了三百亿,买了四个不满意:知青不满意,家长不满意,农民不满意,国家不满意。胡耀邦说:上山下乡是“一举两害”,既害青年,也害国家。林彪说:知青是变相劳改。专家学者说:农村人口向城市转化,才是文明社会发展的趋势。
铁的证据巳经证明上山下乡运动是错误的,古代有每年用一对童男童女祭天地、鬼神的罪恶风俗,残酷的是,这是整整一代童男童女,做了文革政冶上的牺牲。当父母看着他们的孩子带着天真的乐趣手舞足蹈地走向祭台,巳经痛苦地感到这是一个不需要人性的时代。今天国家提出创建和谐社会,那么我们就用和谐社会的标准,和人性化标准来衡量上山下乡运动,你还会去怀念他吗?你还会喊出“青春无悔”的豪言壮语吗?
1991年, 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的部分四川知青为了纪念赴滇支边20周年, 在成都举办一次大型的图片回顾展。他们给这个展览的大标题是: “青春无悔”。标题的旁边,还写了普希金诗句:“一位俄罗斯诗人说过, 一切的痛苦都将过去, 而过去了的, 就会变成美好的回忆。”对于这个论调, 邓贤激烈反对。他说:“我不禁对这位俄罗斯诗人的话产生了某种本能的怀疑: 如果一切过去了的痛苦都不成为痛苦, 那么犹太人对于二次大战, 中国人民对于南京大屠杀, 日本人对于原子弹, 他们会将那场恶梦变成美好么!?”
当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举行了在世界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五万人的大罢工时,当要求回城知青太多,那些平时把公章视为生命的领导们竟然把公章吊在那里任其随便盖时,有个知青坐上回城车时,被抛弃的亲生骨肉抱着妈妈不撒手,作为亲生父亲竟然一脚将自己的女儿踹下车时,怎么没有一个所谓的知青“精英”站出来高喊“青春无悔”呢???
对于“青春无悔”的说法,有过知青经历的作家颜纯钩感到无法接受,他反问道:“当然,没有二十岁,也没有五十岁,但没有上山下乡,我们不是应该读更多书吗?不是应该有更好的就业机会吗?我们不是可以少吃更多苦头,有更安定的生活、更理想的家庭吗?山西知青作家李锐看了一些知青回忆录之后,深有感触。他说:“看见我的同伴至今还有人躺在浪漫的怀抱里‘青春无悔’。心里翻涌着的,不是愤怒,也不是鄙夷, 却是一言难尽的悲哀。
我本人不同意“青春无悔”这样的词汇,因为它混淆了基本逻辑推理的观点。如果说知青时代丰富的“人生经历”是知青们今天功成名就的前提,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追问:难道一个被殴打的受害者就应当对殴打他的凶手感恩戴德吗?只是因为凶手的殴打让他今后承受击打的能力提高了吗?
问题的关键是: 无论是成功者失败者, 都不应容忍强制的流放。别的不说, 单从践踏人权来看, 上山下乡运动就应该否定。咒诅不能回城的时候, 若不质问迁移自由的限制, 不是缺乏见识, 就是麻木不仁。如果某些知青仅从个人的得失来评价上山下乡, 不免有所偏差。有多少得益者,有多少失意者,不用算大家都很明白,四十年的时间将一代人的一切苦难全部淘洗的干干净净,可能吗?
有些长期以来掌握着知青一代的“话语权力”的作家和名人,对知青的生命历程作了精心的篡改,也对年轻一代进行了可怕的误导。他们不反思,也不忏悔,坚持为当年的“理想”辩护。他们打着“真实”的旗号掩盖着真实,他们打着“正义”的旗号歪曲着正义。他们的文字遮蔽和改写了那些最血腥、最残酷的历史章节,他们留给后人的是一批虚构的、错误的素材。他们真的感到“青春无悔”吗?那只能说明他们太愚昧,或者他们只是在口头上说自己“青春无悔”那就更糟糕了,他们居然冠免堂皇地说谎!
我们会对苦难中的一丝温暖永志不忘,尤其是视我们为“人”的父老乡亲,就像难忘我们在幸福中遇到的劫难一样。可是我们不能以此来掩盖那一段生活的真实经历。从另一个角度说,我们是带着那个时代的伤害和屈辱的烙印过来的。今天不管那段落魄的日子跟那里的风景被描述得多么美丽,恐怕没有哪个知青会把他的儿女送回到那个真实的过去或今天。
“青春无悔”本身就是一种伤痛的呼喊,是触摸着一块疤痕在忸昵作态 ,是曾为自己牵肠挂肚的父母和亲友那份付出所表示的轻贱。我们还要让文明来一次倒退吗?让你的儿女再重蹈覆辙吗?今天我们看到的是一种人性的回归,看到一场丑陋的化妆舞会的结束。这种思想的解放,正是后来知青在城市生活中有令人瞩目的优点的根源,可它偏偏是对“再教育”逆反的结果,我们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再当知青。我们宁愿不要知青的那些被称道的优点,也不能再让我们的儿女遭受那种扭曲和强迫接受的那种不平等的生活。我们希望他们真正获得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权利。
假想如果今天再出现上山下乡运动,那将是一场怎样深刻的悲剧。首先是民主自由的思想已不只是百姓所认同,宪法给予的人的权利不只是被少数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社会的发展在等待着一代又一代青年受到良好教育的成果。如果要毁掉这一切,那简直就是一场屠杀。我们设想一下,要真的这样做,那会是怎样的一场浩劫。如果事情仍然像过去一样捉鸡捉鸭般搜遍全国,然后像驱逐一群绵羊一样,让那些80后90后们到农村去接受再教育,我们看到的将是父母放弃城市所有的文明,陪驾着自己的独生小皇帝,来一次有去无回的悲壮的远征。琴声再也不会响起,所有的期待成了泡影,他们的父母会比我们的父母苦痛苦得多,因为他们更懂得自己的权利,而这种权利又遭到更赤裸裸的践踏。在同样的结果面前,认为应该这样与不应该这样有着根本的不同。就像对同一种行为看成罪恶与非罪恶的反应决不会相同一样。同时更勇于捍卫自己权利的新一代人,必将与那种逆潮流而动的运动,展开一场悲壮的搏斗。
当我们通过苦难、挣扎,又支离破碎地捡回我们被剥夺的权利和尊严时,别人和我们一样会奇怪,为什么我们没有像憎恨甚至抱怨一个劫取了我们一个不足道的钱包的小偷那样,去对待那些掠夺了我们青春和权利的运动,反而送出了“青春无悔”这样的秋波呢? 鲁迅说过:中国的老百姓一直在“想做奴才而不可得”和“暂时作稳了奴才的时代”间熬煎。如同隋末战乱中得以苟全性命的草民对贞观之治下的顺民说一句“你娃知道我们这一辈是怎么过来的吗?”那么“青春无悔”的词句还是成立的!
对于那些当年自愿去插队或去兵团的精英们来说,不用说今天的眼光和人性化标准来看,即使在当年只用简单的思维方式想一想,也能发现他们同样也是受害者,他们是在政冶诱导下的牺牲。国家为了能够顺利实施上山下乡运动,推出那么多的口号,正在处于青春期的热血青年们没有上当的才是怪事呢。可悲的是这些政冶的牺牲们,本能上非但没有感觉是可怜的行为,还用鄙视目光看着那些未曾上当的觉醒者。更可悲可怜的是,时至今日他们还在自毫的以此为荣,来炫耀他们曾是光辉的牺牲。
在那场人鬼不分的运动中,是个政冶口号满天飞的年代,上当者大有人在,但经过文革后的反思都已番然悔悟,唯有在错误的年代所产生的错误的运动“上山下乡运动”中,那些被错误政冶口号所诱导的自愿者们至今还沉寖在自我陶醉中,言必曰:“我是自愿去的,为了国家分忧解难甘愿牺牲”。上山不乡运动是错误的,己是铁证。在被中国人民所唾弃,所痛恨的文革运动中,被错误的政冶口号煽功的上当者无不痛心疾首,可是为什么同样是上当受骗,唯独那些知青自愿者们时至今日还引以为荣呢?他们不更可怜,更可悲,更可恨吗??
知青这个词汇如同一个标签, 把这一代人紧紧地绑在一起, 形成了一个共名群体。从他们上山下乡的那天开始, 不用入会, 不用宣誓, 只要互相交换姓名、下乡地点, 就心有灵犀, 彼此认同。他们的共同身份和共同经历, 深深地影响着他们的心态, 并因此而形成一种情结“知青情结”。因为他们有着人生的同感,那段生活给他们的烙印太深刻了, 以至对他们后来的人生道路, 有着最直接的影响。有一天他们都老了, 七十、八十、甚至九十岁, 白发苍苍还拄了拐棍了,陌路相逢时他们仍会因为都是知青相逢而显得亲近。这就是知青情结,是一种集体身份认同,因为有着共同的经历而相近,这是一种情结的体现。知青一代人经历了苦乐年华后是知青情结把他们团结在一起,共同度过他们的余生。
文革结束了,邓小平同志客观的分析了文革,也客观的分析了毛泽东的错误,邓小平认为毛主席的过与功是三七开,毛主席是人而不是神。可是时至二十世纪的今天,竟然还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用六十年代甚至五十年代的理论和腔调来评论今天的和谐社会,来训导知青们。其实他们的用心谁都明白,用句他们所神往的年代的语言来说就是:拉大旗,作虎皮。有一个寓言: 一头驴驼着圣经,走在大街上,大家都恭恭敬敬的顶礼膜拜,于是这头驴就飘飘然了,等它卸去圣经又走上大街,发现竟然没人理会了,于是它就高叫了起来,于是被牵它的主人狠狠的抽了两鞭子,骂道:“你以为你是谁,驼着圣经你是头驴,不驼着圣经你也还是头驴”。
苍狼向月
2008.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