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的第一张大字报”点燃了文革大火以后,这火便久久不息,一烧十年。多少英雄好汉被大字报踏翻在地,永世不得翻身。那一年我16岁,是XX中学的一名67级学生,因为写了一张大字报,使对方数人被打成反革命被捕入狱,上百人坐封闭学习班,又不知多少人受诛连被迫肃清流毒。借此机会,向这些被伤害者赔理道歉。
事情的由来是这样的:文革如火如荼地开始以后,我和几位好同学也不甘寂寞,成立了一个造反派组织,取名红卫兵轻骑战斗队,总共三人。为表示我们的革命性,先把爹妈取好的姓名改了再说,一个姓曾的同学改名曾志强,意为革命意志真坚强。另一位姓贾的同学名字就不好改了。贾革命、贾卫东、贾冲锋、改去改来都和假有涉,只得作罢。我们虽是好朋友,但成份都不好,一个工商业,一个地主,一个小土地出租,全是政审不合格的人物。三个地主资本家子女成立一个组织,不被打成反攻倒算才怪。不得已我们采用掺沙子的办法,去拉了一个逍遥派的工人成份同学入伙,并推选他为勤务组长,由工人阶级领导我们总不会错吧。于是刻公章,发宣言,做旗帜,开始杀向社会,向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开战。开始我们每天干些抄传单,印传单的勾当,传单内容是什么保皇派十大画像等等。小打小闹不过瘾,总想干一番大事,看到人家红卫兵拼命闯战斗队才十几个人就把县公安局都抢占了,总有一番羡慕。那时两派造反组织对立非常严重。成都军区支左的司令员偏向保守派,造反派总想打倒他,但又抓不到他的小辫子。终于有一天司令员的小辫子被造反派抓住了。那天,布店街大字报棚出现一张大字报,标题是毛主席语录: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内容是据苏联塔斯社报道,成都军区司令员王某某在四川支左,深受群众拥护。塔斯社并多次在对华广播中赞扬了王某某。根据毛主席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的原理,王与苏修勾结,必然得到苏修拥护,因此要坚决打倒他。大字报的落款是XX茶场[一九]部队。这个组织敢于猛冲猛打,常有些打砸行为。有了王的钢鞭材料,看来王非倒不可。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张大字报恰巧被我们轻骑战斗队看到了,那时我们正想干一番大事,出出名。一看这大字报露了个大漏子,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策划于密室,点火于基层,趁机整翻这个盛气凌人的造反组织,先发一颗重磅炸弹再说。我们紧急写了一张最最最强烈抗议的大字报,贴在这张大字报旁边。内容是XX茶场[一九]部队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收听敌台广播,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敌台广播内容广为扩散,替苏修当传声筒,是可忍,孰不可忍!最后坚决要求揪出收听敌台的反革命团伙。
我们这些大字报一贴出,立即炸开了锅,[一九]部队的对立面政法兵团,SFX师红卫兵等平素被[一九]部队压制的组织立即趁机发动反攻,半天时间,各种抗议,要求严惩反革命的大字报铺天盖地而来,一步步升级。一时满城风雨,[一九]部队岌岌可危,眼看事件越来越严重,[一九]部队被迫向山城人民赔礼道歉,但是革命群众依然不依不饶,非要揪出反革命不可。
我们没想到一张大字报引来如此严重后果,反倒把我们吓坏了,干脆躲起来,不再露面。不几天,二月镇反开始,[一九]部队被打成反革命组织,头头付某某等被逮捕打成现行反革命,若干人被强行办学习班,天罡地煞般的[一九]造反战士在狱中唱起了“远飞的大雁,请你快快飞,捎个信儿到北京,[一九]部队想念亲人毛主席,”声音惨兮兮的。不久二月镇反被平反,[一九]部队恢复名誉,但头头们个个都吃了现亏。
我们几个人想出风头,惹了一场大祸,那知黄雀吃螳螂,弹弓在后。那时有一副对联:当权派,派当权,当权派当权;群众斗,斗群众,群众斗群众。这副对联是文化大革命的真实写照。[一九]部队平反过来。对立派组织倒霉了,政法兵团又被揪斗,山城又成了造反派的天下,就像胡汉三的还乡团一样,打击整过他们的组织。不久有人造出的舆论,轻骑战斗队成员75%是地主资本家子女组成,挑动群众斗群众。充当公、检、法黑兵团镇压革命群众,我们一看形势对我们不利,这个组织再硬撑下去肯定成为打击对象,我们赶紧商量何去何从,那个当初取名叫革命意志真坚强的的曾同学因出身小土地出租,已吓得不坚强了。三个地主资本家子女眼看大祸临头,连那个工人阶级也吓虚了。我们赶快将轻骑战斗队的公章旗帜付之一炬。然后我们宣布解散,这个组织成立到解散不到三个月,这样才躲过一场群众斗群众的灾难。
如今回忆起来,那时我们真像吃了枪药一般,像跳梁小丑表演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