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五色土 栏延河水 → [转帖]一点苦难 一点光荣 <中>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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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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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一点苦难 一点光荣 (三)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2/8 11:35:00 [只看该作者]

 

一点苦难  一点光荣  <>

 

可怕的夏收终于来了。

队上宣布,汉们、婆姨女子、娃娃圪蛋,全队劳力,明天起开始抢收麦子。过了时节麦子太干,碰碰就掉麦粒,那就球事(完蛋)了。只有李老汉例外,不必收麦子,一来老了,六十岁,二来要照顾瓜。我无可奈何,回来收麦子。麦子都种在阳洼上(山的向阳一面)。经常要上了山又下山。从下向上割,边割边捆成捆儿。等割到地头,太阳猛烈了,才将一捆捆的麦子背到山顶的场上。休息的时候和米生智坐在一起。他是我们庄唯一读过中学的后生,他那阵25岁,个头大,是全庄最高的老乡。我抱怨这些天起床太早,白天太长,日头太晒,苦水太重。收了几天,人差不多累坍了。米生智望着我,一脸见人之危的高兴:哈!这你就球事下了。正是明天峨子峪阳洼,要操心小命运!我值当他故意吓唬,没往心里去。那天竟然收工早,队长吼了一嗓子:--,回了!明天收拾峨子峪阳洼,兹是把抗硬的吃食函上,白馍回嗑早些儿蒸下!。听了这话,我心里才正式打开鼓了。

累了一天,正睡的瓷实,队长在曹家大院外起死声:--!受苦的起身喽。脱长了声音,猛地收住。一遍一遍地死声。我支着身子看看窗上的破洞,外边黑洞洞的。也没个闹钟,想几点叫几点叫。我一肺的牢骚。往起扎挣,艰难。难怪陕北人说四大美气:羊的腿,猪下水,天明觉,小姨子嘴。天明睡上一觉,有多,他娘美气!没醒,我走在路上脚底下绊蒜,黑麻麻的,盯着前面不知谁的脚跟,沿著对面刘家山的悬崖边,栖栖惶惶地上山。露水湿透了鞋裤。不好受。如今想起来有点害怕,刘家山悬崖,是高耸的直壁,全是青石,鸟在壁上作巢兼飞翔。西沟在这里转个大弯。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才从刘家山悬崖背洼的黑暗里摇上了山顶。头刚探出山顶,山风扑面打来,精神一振。一目千里,火红的日头,腾腾而起。压小了天际的山峦。云山交融不辨。河川宛延终于日下。两侧四面,悬崖背洼焦墨冷冷,立壁阳坡鲜血淋淋。我不禁伸展两手,死声:伟哉--大壮观!忽然醒悟,这是陕北的文化。裤子短,闪出几寸细杆小腿。收了架式,俯身一望,傻了。连绵的麦田直杵到峨子峪底沟,差几米碰上峨子峪庄口的路。庄口有几个村民,小如虫蚁。这个大上坡,空手上来腿肚子都得转筋,要是背上麦子,顶上太阳,你说腿得转到哪儿去?

麦子多,山顶上有两个场,一高一低连在一起。场上有棵高大杜梨树,叶子唏唏作响,不辨其色。大家陆续入座,坐在场上,面对苍然壮丽的文化,默然不语,和这文化一起构成文化。烟从汉们的嘴角流出来,被风扯过耳根子,忽地散开了。婆姨们上的慢,悄然无声,脸上勾了桔红的边,影子般,加入文化。

我和米生智走到最下面。蹶起屁股向着红太阳的光辉。麦子被露水打了,又湿又冷,老有韧性,用镰刀连扯带割。麦子长的强,棵棵饱满,要和那亩产20斤的地换换多好。米生智低声和我说:捆儿打小些,背上往死压。全庄劳力从下到上排成几条斜线,来回在麦田里扫荡,越割越高,背后撂下一捆捆的麦子。抬头看看,场上的杜梨树还是个小叉叉。太阳威力大大发扬,背上发烫。没什么人说话,熬时间。打歇了,烈日当头没地方去,用布衫罩着头练忍功。担水的是好汉,从底沟担上两担冷水。嘘哈嘘哈喘作一团,先体验了峨子峪阳洼的厉害。大家争相饮水,灌了一肚子水,没人撒尿。中午早过了,大家越割越饿,胃要填东西,腰要舒展,偏偏米大哥和队长站的最高,赶着人群。一直到放倒了所有的麦子,大家才杵着镰刀直直腰,各自到场上认饭罐子。我记得那天知青的吃食好象是一个白馍一个玉米饼。回头看看各位,满庄的劳力都带了白馍,有的炒菜放了油,啊,事件是重大。吃喝停当,我枕着背绳垫着鞋,在树荫下躺倒。将腰背伸展,肩臂放松,山顶上风大,再一降温,嘿,美哉若神仙。偏偏刘二凑过来,满脸堆好笑容慰问我:你感觉上咋相?蹭定蹭不定(受的住)我正当神仙,不爱张(理睬)他,哼了一声:没事儿。他还在慰问:马下背麦子,从峨子峪阳洼底下背倒山顶场上,黑了(晚上)回嗑给上你个卟咧(扭动)婆姨,压定压不定?。我闭上眼想睡会儿,烦他。贺生方接上话:后生和老汉敢是不一样,后生聚劲(有劲)压压散-,尿到崖(读皑);老汉球也不蛋(没本事)‘刍刍()-,尿到鞋(读孩)众人一片笑声,放松了筋骨神经。平日里苦水太重,受苦汉只有说儿话(荤话)唱酸曲(民歌)寻欢喜。贺生方越说越来劲儿:穷的球捣炕板石,撇上股闲话寻喜欢。为何受苦汉球捣炕板石?没人回答。炕上无席又无毡,裆里没得穿。又是赞许的一片笑声。风越刮越大,高高地,把笑声扬起,将辛酸吹散。

米大哥和队长观山景,高处风起了。刘家山是最高的山,蹬临场上,送目天际。他俩看了一会,把大家都吆起来,都往起站,背麦子嗑来,沟掌枣圪台稍雨了。咯情吗哒(迅速)我一翻身爬起来抄上绳子就走。到麦田往下没走十来步,热气冲头,一点风也没有,倒运的阳洼!忽然我的脚步停住了,大家都在后头慢慢晃。往下看看就明白,走的最快的要背最下面的麦捆。可我也不能停在这儿等别人先下去,也不能半路上捡高处的麦子背。唉,反正底下的麦子也不能扔,不如走吧。于是跃身一跳,就着斜坡,如同飞将起来,一落四、五米。土晒的虚松,着地时双腿伸直,脚后跟在土里戳出近一米长的两道沟,真痛快。那些肯定躲不过的后生也学着我,此起彼伏地蹦下去了。我紧靠着麦地的左下角站定。左边是悬崖,右边是米生智,远处底边上有阿四,米大哥等。

正当盛夏,太阳的位置在北回归线附近,和北方地面的垂线相交一个角度。峨子峪阳洼正好倾斜一个角度,所以阳光直射阳洼,如同热带。我把头上的烂脏手巾搭在脖子上,莫叫麦芒扎了脖子,等会儿脖子上汗多。背起麦捆,糟糕,沉甸甸的,早上的露水还在。弯腰,罗锅上山,在坡陡的地方头离开地没多远。盯着黄土,顶着毒日头,看着汗从鼻尖下巴掉下来,变成小土珠,滚到脚前。麦芒早就穿过背心,扎在肩背胳膊上,一沾汗,成了红点,刺刺的难受。糟糕!土太虚松,重重的脚步踩上去,一步溜下来半步。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摇了没多多远,腿就累了,站在原地歇歇。糟大糕!阳洼中间的虚土被赤道的毒日头晒的太烫了!我急急忙忙竟忘了穿鞋!脚站不住,烫的我负重金鸡独立,左右脚不停的换。结果左右脚都烫的受不住了,急了,我背着麦子一步跳到悬崖边的草丛里,脊椎的反应:绿草不能这么烫。大糟大糕!我想起背麦子就永远不能忘记,左脚踩到长刺的草果上!阿呀,疼的我叫了一声,一只脚站在悬崖边,身体来回晃动。米生智正走在我右后方,听见我喊叫,抬头一看大吃一惊,厉声高叫:不行!快回来!我斜眼向悬崖下瞄了一下,有几层楼高,有棵大树,只看到树梢树冠,伸到崖中腰,我的左脚对着树梢。我借着身体的摆动跳回地里头。米生智被结实地吓了一跳,没头没脸地说了许多话,闪下去就回北京了...。进了我的耳朵,没有听见。我没什么思想,所以没怎么害怕,只是把脚给他看。他帮我放下麦子,拔出棘刺,血流出来。他硬是脱下自己的老乡鞋塞给我穿,我这才说话,死活不要,那地有多烫,赤脚走上去非烙熟脚掌。他听也不听,脱下鞋,背着麦子大步走了。我独自在麦捆上坐了一会儿,还得往山上背。峨子峪阳洼,收了受苦汉多少汗水,也献出多少麦子,能少交点公粮就好了。米生智的大鞋真好,底子帮子都是硬的,我的脚放在里面逛里逛荡。

麦子背上来了,满满两场。场边上堆起两个四、五米高的麦垛。风大了,带着冷意,推着黑云,压暗了后沟的天。听滚滚的雷声,看雨脊弯弯,暗灰色,从云层接到后沟的山顶、沟底。这就是于又远又高处观暴雨之景象。等闲之辈少见。米大哥留下我和曹福贵垛麦子,递给我一把两米长的木叉。我个子高容易把麦子送上麦垛。全队的劳力随即下山。我们俩不敢休息,在大风中快速地垛麦子。曹福贵在上我在下。高大的麦垛很快就垛好了。山雨将至。我抛一条长绳给上面的曹福贵,再用脚踩住,他抓着绳子从麦垛的另一侧溜下来。二人这才大休息。坐在高高的刘家山上,一望数十里。前前后后、峁上沟里,只有我、曹福贵、远处峨子峪山粱上拦羊的和一群羊。真空荡。骤雨之前,天蓝瓦瓦的醉人。我躺在场中央仰望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深、这么蓝的天空,有一种浮浮而起的感觉。老杜梨树也把枝叶伸了进来,阳光在叶子上闪亮,和连绵的山构成超现实的画面。我想,应当记住这天空。我坐在上场,背心紧紧地贴在身上,看飞驰而来的黑云把深蓝的天空越挤越小。雷声象紧紧的鼓点。我不敢坐在杜梨树下,怕遭雷击。曹福贵说多少年了树就在这儿。奇怪,每个山上都有场都有树,并没有被雷击过。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80年代初回到庄里,和米如怀(中)和贾尚堆(右)聊天05.jpg:



越江:北京知青陕北老插  坛子里打酱油的。惟愿: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朋友们的欢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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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麦收,那时就盼着队长喊歇歇儿。腰酸得快断了,真想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可偏偏麦收时很少打歇儿,多为抢时间,赶在雨来前,山洪爆发前。偶尔打个歇,躺在麦垛上,四脚朝天,就觉得躺着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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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陕北麦收是最苦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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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村在塬上,与人家沟里的正相反,割完麦要从坡地里往塬上挑,再运回村里的场院上;两头尖尖的扁担,一头插一捆麦子,扁担一上肩中途不能放下歇,不停地左右换肩挑就是那时学会的.割了一天麦,腰像折了一样,浑身要散了一样,衣裳早已被汗浸透,还要一步一个脚印地把麦子担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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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桑友,塬上可比我们川里苦累多了,我们村也有塬上的地,割完麦子都是往川里背,好像没用扁担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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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人的丰收,来源于最艰难的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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