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看青
当庄稼和果子成熟的时候，都要派人去看护，怕丢失和糟蹋。庄稼收回来，晒在场院上，搭个小窝棚，供看青的睡在里面。大麦秋都是如此。看场是个好活，就要负责任。受苦人一年了，就这么点收成，这是庄户人的命啊！每逢快下雨，看场人就要忙起来，查看粮垛有没有漏雨的地方，张罗着去盖严盖扎实；无风无雨的时候，看场倒是舒服，白天不用下苦，有空去打捆柴，晚上来睡觉。麦秋的时候，外面也不太热，点上蒿草药子（驱蚊），坐在棚外边，抬头数星星，口里哼段黄歌；听老乡讲讲黄段子，什么张家婆姨，李家女子的，困了就去瞌睡。这种活队里愿意让知青干，因为知青都是光棍，晚上也不用去趴老婆，更也不用担心老婆红杏出墙。
果子成熟的季节，大都在秋天，天高气爽。村里种了不少枣、槟子、柿、梨。这些果子都是村里的公有财产，每年，我们每个人都能分几百斤枣、二三百斤柿子，吃都吃不完，除晒干枣、柿饼外，还免不了有臭枣、臭柿子。没有办法，只得按老乡的办法，将一部分果子涡成醋。方法很简单，就是把果子洗净，放在缸里，盖严，不用多日，就是一缸美味的果味老陈醋。果子收获前20来天，都要派人去看青，但老乡都不愿看果子，因为看果子容易伤人和气。塬上人村村都有些亲戚，七姑八大姨的，人家到你村来，口渴了吃上个枣子，摘两个烂酸梨，管与不管横竖都不是。知青没有这重关系，二杆子劲儿上来，谁也不论，因此队里就常把这得罪人的活儿给了知青。
收枣的时节，天已秋凉，但中午的日头依然焦毒，不用下地，只在果树下溜达，自然苦轻的很，知青们都愿意干这号差事。那年，队里派我看青，前后20多天，每天工分10分，风雨无阻。我乐得个自在悠哉。每天早上，人们都出去早工，我吃罢早饭，抡着小撅来到坪上，在枣林里来回转，晌午回家吃饭，下午再来，日头落了西就回家，一天除了能看会儿书，还能搂捆柴回家，公私兼顾。
村里的枣树大多种在村边，枣的品种不一样，大部分是狗头枣。那年头雨水大，枣也个大、肉厚、质甜，又没虫。每年都分得几百斤，冬闲回北京时带上些干枣孝敬老爹老妈，家里人都夸陕北枣好吃，就自然也有我的功劳。如今生态变化了，枣变得皮厚肉薄，除了核儿就是皮，老乡说，再也吃不着过去的好枣了。
走进成熟的枣林，鲜红的大枣挂满枝头，沉甸甸的直碰头。哪棵树的枣儿味美，我心里都清楚。这片林子坐会儿，顺手摘几个，尝尝鲜；又到那片林子品品，哼着小曲，躺在软软的黄土地上，伸着手就可以摘到又大又圆的枣，放在嘴里，那叫一个滋润。秋阳透过树枝晒进来，照在脸上，暖洋洋的，眯着眼看着那些小灯笼般的红枣，嵌挂在绿叶中间，偶然飞过几只彩蝶和小鸟，四周皆静，和煦的风拂着，我想起俄国的一首老歌：“这没人，这真好，只有上帝和我……”。
看枣，吃上几个，老乡不管。但不能往家里拿，这是规矩。有时，碰上几个偷枣的人，断喝几声也就算了，都是受苦人，不必那么认真。如果遇上讨吃的路过林下，你摘上几把给那些可怜的娃娃们，老乡更不会责怪你。
每年成熟的季节，我都参加看青，虽然没有在地里和大伙一起干活那么红火，但另有一番风趣、享受，尤其是对馋透了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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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9/1/5 13:19: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