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驻地有一位老太太,住在村子的正中央,她是村里两位五保户之一,大约七十来岁,为什么说大约呢?因为我们之间没有沟通过,不是知青们不愿意沟通,而是跟老人家套近乎时,她从来不理我们,究竟是什么原因?直到现在我也没闹明白。据说老太太结过婚,可为什么没有亲人?因为缺乏交流,无从考证。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摆放在她家院子里的那口棺材---一口地地道道的柏木棺材,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那种材质的棺材。可以看得出来棺材的木料都是用生长百年以上的柏树加工而成的,它做工讲究,板材拼接得严瓷合缝,虽已在棺木外面刷上了厚厚的清漆,但仍遮挡不住板材散发出的浓浓柏木味儿。她养了许多只鸡,平时鸡都喜欢跳到棺材上去晒太阳,天长日久,上面留下了很多的鸡屎。
一天,队长过来说那位老太太走了,让我们过去帮忙料理一下后事。虽说她在生前与我们没有任何交往,但现在能送她最后一程,也算是做件善事吧。给老太太穿寿衣、化妆打扮是妇女们的事儿,但是把死者请进棺材里并拉到墓地去,非我们小伙子们莫属。当地的后生都认为这是件“霉气”的事儿,他们宁愿到墓地里去刨坑儿,也不愿意留在村里干这样的差事,于是这个重担便落到了我们男知青的肩上。我们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把棺材上的鸡屎清理干净,顺便将棺里也简单地打扫了一下。由于老太太没有亲人,直到把她入殓也没有听见周围人们的一声哭泣,只是多了一些沉闷而已。我们最重的活儿要数灵柩上车,这还真让我们领教了柏木棺材的份量,九位知青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众人的协助下好不容易将这个笨重的“家伙”抬到了大车上,仅这一档子活儿就几乎让我们累散了架子。临行前,细心的队长特意关照:“老太太生前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养几只鸡,你们几个去把那只大公鸡带上,让它到阴间去陪着老人家吧。”领导发了话,我们照办就是了,虽说那只公鸡非常不情愿,但在几个小伙子奋力围追堵截之下,最后也无可奈何、乖乖地“陪绑”就范了。
大车拉着灵柩缓缓地来到了墓地,此时墓穴还没有完工。由于缺少了帮手,我们几位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拖带拽地将灵柩从车上卸到了墓穴旁的空地上。经过短暂的歇息后,哥儿几个凑了过去,要好好地看看是什么样的墓穴让那些后生们挖了这么长时间---一个比灵柩的长度还要长出半米的长方形墓坑,直上直下的足有三、四米深,到了底部还要再向里面掏一孔半人多高、与灵柩一般长短的洞穴,由于空间狭小,几个人需要轮换地下去,有掏洞的,又往外面倒土的,甭说他们几个人干得汗流浃背、呼哧带喘的,就连我们站在一边儿看着都怪累得慌。
墓穴好不容易算是完成了,众人用绳子将灵柩下进了墓坑,再借助它底下预先放置的滚木作用,我们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将灵柩推进了洞穴里。接下来大家你一锹、我一锨的将周围的土回填进了墓坑里,最后我们又为她老人家立了个坟头儿。
一切事情都办妥,当大伙儿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时,这才发现拿来陪老太太的那只鸡还在一边儿放着呢!来前还趾高气扬的公鸡,此刻却一声不发,以致于我们都忘记了它的存在,可现在老人家还在下面等着它呢…。已折腾了半天的人们谁也不愿意为了这只鸡再重新掘开墓穴,在大伙儿犹豫间,知青动了恻隐之心:“你说要是把鸡给活埋了吧,这样做多不人道呀,你说要是不埋吧,这荒山野岭的一会儿非得叫狼或狐狸给叼了去,与其那样还不如让我们带回去炖炖吃了呢。”(呵呵,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老乡一听这话就急了:“这怎么行啊, 谁要是拿死人的东西会走霉运的!”我们哪儿信那个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在坟头儿旁挖了个一尺多深的坑儿,草草地将鸡给埋了。人们踏上了回村之路,没走多远,我就找了去方便的借口,又偷偷摸摸地溜了回去,此时鸡已伸出脑袋在那里等着呢…。当天晚上我们就享受了做善事得来的这份儿意外的“礼物”。
到后来---回京、上班工作、讨老婆、得大胖小子,我的好运接踵而来,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要是当初听了老乡们的话,错过那次改善伙食的机会,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