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一月九日夜，从北京发出的赴陕下乡知青专列停靠在富平车站。在至少百十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里吃完陕西第一顿饭后，千余名北京学生将在此转乘汽车奔赴宜川县。
停车场上一排排罩着篷布的卡车。或许是匆忙调集而准备不周的原因，有少数卡车的车尾没有安装篷布。望着在一些穿着单薄、在寒风中瑟缩着的同学，我心里暗自祈祷可别摊上这样的车。
越是念叨越倒霉。轮到我们登车时，偏偏就摊上了一辆车尾没有篷布的美国道吉十轮卡！面对这种局面，我们几个在学校的铁哥们儿商量后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一致同意的建议：男女同学分别坐在车厢两侧；体弱和衣着单薄的同学靠里，衣着厚实和强壮的同学靠外。
我当时穿着绒衣绒裤和厚实的军用棉衣棉裤，外加一件专为插队准备的士兵棉大衣。棉帽帽耳一放、大衣领子一立，可谓全副武装。所以，在大家相继登车后，我理所当然地坐在了男生一侧的车厢尾部。调整好坐姿后，我本能地向对面看了一眼，见她正从系的严严实实的棉猴帽子里望着我呢……
黑沉沉的夜幕笼罩着山峦，车队顶着凛冽的北风沿着盘山公路蜿蜒向北前行。每辆卡车都在车尾扬起长长的尘柱，有口罩的人们赶紧带上了，车厢里隐约闪动着一张张“白色的面孔”。我在暗自抱怨自己没有戴口罩的习惯的同时，本能地向对面看了一眼，发现她也没有戴口罩。惋惜之余顿生惺惺相惜之感,正所谓有难同当嘛！
在习惯了行车扬起的尘土后，我突然感谢组织上给我们安排这辆尾部篷布的车了。因为我可以看到由一盏盏车灯组成的长龙盘绕在山下、山腰，并向山顶挺进的前所未见的壮观场面。这场面不由使我想起了影片《英雄儿女》中表现志愿军车队夜间开向前线的场景。遇事素来容易激动的我，一时间真想高唱《志愿军战歌》以壮行色！
可惜疲惫的同学们大都相互依偎着睡着了，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唱着，并遗憾只有我独自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情景。车厢里很黑，我看不见在另一侧的她。我想大概也睡着了吧，愿她做个好梦。
车进入山谷后，转弯继续爬坡。就在这时，我们的车尾在瞬间被山沟对面卡车的远光灯照亮，也就在这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她被车灯照亮的侧影和那双看着我的明亮的眼睛。光明稍纵即逝，车厢又恢复了黑暗。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英雄儿女》中王芳推汽车时被车灯照亮的侧影……
夜还是那么黑，风还是那么紧，尘土还是那么大。在卡车的颠簸中，我渐渐进入了梦境。在梦中，我成了一名志愿军战士……
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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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9/1/14 22:54: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