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
文:月射寒塘
路边，一株纤弱的花枝顶端开着一朵浅色的花，那么小，那么瘦弱，在六月似火的骄阳下，痛苦的呻吟着。
水，她无力的想着，吧唧着干裂的嘴唇。天空万里无云，没有一丝风，根本不可能下雨。她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一滴汗水，咸咸的滴进她的花蕊，流进她的心扉。她精神一振，张开了眼睛。眼前一个小公子，满脸汗水，身后的仆从牵着一匹马。这公子是过路的行人，坐在路边休息，刚好面对着这朵小花。他用丝巾扇着风，诅咒着天热，随着他的每一动，脸上的汗一滴滴、一滴滴滴进了花蕊，她含羞吞咽着，精神逐渐的好转了。
仆从递来水壶，公子仰面大口的喝着，她偷眼打量，公子年纪不大，只有十七、八岁，但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大气、豪放。仆从们一一喝完水，公子说，走吧，一低头，看见这朵羸弱的小花，爱怜的咕哝一句，花都晒蔫了！随手把喝剩的水往花根部浇了一些，抬腿上马，远远的走了。
那水涔入土地，被花的根系吸纳，再加上吸收了公子的人气和汗水，活力立即回归，精神抖擞起来，逐渐凝聚了天地精气，成了一株神草。
她感念公子的救命之恩，每天都望着公子远去的方向，默默的祝福他康宁快乐。她眼前时常浮现出公子帅气的模样和健壮的体魄，有些魂不守舍。终于，她经受不住思念的煎熬，找到花神，恳求她帮助自己变成人形，去找公子。
花神威严的望着她，告诉她，只要安心修炼，借助公子的精气她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归位到百花园中，成为一花之仙。她摇摇头，什么草神花仙她都不贪恋，她只要去见公子，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花神看她决心已定，答应成全她，并告诫道，如果到了十八岁，公子依然没有爱上她，那么她就会失语、容貌变丑、受尽痛苦后慢慢死去。而且不许她泄露天机，主动示爱，否则也要受到同样的惩罚。
她答应了。于是花神把她变成了美丽的少女，送到了公子所在的庄园。
连续三天，她找不到认识公子的机会，非常的懊恼。第四天的时候，她看到一群人在围观一张告示，原来是王员外在为十八岁的儿子招陪读书童，那王公子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公子啊！机会来了，她高兴之后又突然绝望了，人家要的是书童，又不是丫鬟，自己怎么能去得了呢？一夜无眠，她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女扮男装，前去应试。
王员外是这个庄园的主人，有财有势，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在四邻八乡名望很好。所以一听说他家招书童，来应试的还真不少，她忐忑的挤身在众人中，发现并没有人看出她来，逐渐的放开了胆子。她端茶递水一丝不苟，学说传话口齿伶俐，再加之容貌清秀，很快就博得了管家的好感，从众多应试者中脱颖而出。
从此，她就成了公子的陪读，给公子端茶递水、拿衣服，同时也陪着公子听课、学习。公子和她非常投缘，非常喜欢她，她也把公子的生活起居安排的非常有规律。由于她冰雪聪明，老师讲的内容，她听一遍就懂了，公子有不明白的地方，她就给公子仔细的讲解，两人时常为一些问题进行争执，争的脸红脖子粗。就这样，两人在一起度过了二年光阴，他们的关系已不仅仅是主人和仆从的关系，已经成了很好的朋友。
公子二十了，她也十七了。公子长出了胡子，第二性征非常明显，她，皮肤更光洁了，眼睛更大更明亮了，胸前的两块肉也益发隆起来了。为掩饰身材的变化，她用白绫紧紧的把胸脯缠起、缠平，穿一些比较宽大的衣服。公子有次奇怪的问她怎么还不长胡子，她就搪塞说，自己比公子小三岁，还不到时候呢。公子笑笑，并不深究。
为了学习方便，她的房间被安置在公子的外屋，当公子睡着了，她就轻轻的掀开里屋的门帘，静静的坐在公子床边，看着公子帅气的脸庞，听着他沉重的呼吸，眼神里充满了柔情，有时她会看着看着就流下泪来，自己这颗心他什么时候才能懂啊！在他眼里，她是一个男人，两个男人怎会产生爱呢？她有时真想豁出去把实话说出来，可是耳边总是响起花神的告诫，自己说穿事实是要被惩罚的！于是，她只能忍住，盼望有一天公子能明白她一片心意。
公子经常带她去玩，会见其他庄园主的公子哥们，他们在一起喝酒、猜拳、骑马、射箭、吟诗、做对，她很少参与，只是静静的追随着公子，或者坐在公子身边，看他们玩。她喜欢把手放在公子手里，紧紧的握着，公子也就任她握着，用另一只手猜拳喝酒。在他们吟诗、做对公子应不上来时，她就低声在公子耳边提醒着，帮公子一下。那些朋友不愿意，纷纷要求她参与，她红着脸摇头，公子也说，我兄弟不会喝酒，不会喝酒，来，咱们玩。就有人大咧咧的说她真不象个爷们，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一样。公子制止住对方，说这是我兄弟，不许欺负他。她悠悠的叹口气，多希望他也能怀疑的望着她，让她有机会向他展示真相啊！
时间离十八岁越来越近了，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闷。公子握住她的手，兄弟你有什么事不开心？他摇摇头，莫名的掉下泪来，冲动的投进他怀里，闻着那熟悉的体味，抽泣不已。他不知所措的抱着她，不知道一个男子为什么这样伤感与多愁。但也不敢说什么，怕一不留神说错一句话，惹来她更大的伤心。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英俊的小书童，他喜欢和她在一起，把她当作了好朋友，他没有想到其他，更不会想到她时常憷眉叹气是因为她爱他。
终于有人来给公子提亲了，眼看二十一了，该成家了。王员外整天乐呵呵的送走一批又一批媒婆，最终说定了李家的姑娘，听说那姑娘十八岁了，长的跟花似的，品德贤淑，知书达礼（当然这些都是媒婆说的，只有到结婚的时候，新人们才能见面）。而且李员外家也是家道厚实，财力雄厚。王公子自己也觉得很满意，于是就正式下聘礼、交换庚贴，很快，就订了娶亲的日子——正好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天。
她的心碎了，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娶亲的头天晚上，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书房度过的一个晚上，他依然在里屋睡着，她在外屋。明天公子就要娶回新娘住进西花园的新房了，而她，也将失去声音、容貌变丑，经历痛苦折磨然后慢慢的死去。
她下定决心，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公子正躺在床上，激动的睡不着，看见她，急忙坐了起来，招呼她坐下。她没有坐，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哽咽着问公子，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你，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公子笑了，傻兄弟，我当然爱你啊，但是我们的爱是兄弟之爱，是朋友之爱，再过几年你就懂了，和夫妻之爱不一样的，但都是很重要的。她轻声问，如果我是女的，你会不会和我结婚？会不会爱我？他欠起身，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傻兄弟，胡说什么呢，你要是女的，我肯定会娶你。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一下情绪，开始向公子讲述起事情的真相。王公子象听天书一样，听的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当年随手浇花的行为、当年的几滴汗水竟然会带来如此离奇的故事。她说完了，轻轻的站起，解开头巾，一头秀发乌云般散开，由于激动，一张脸红彤彤的，异常娇艳。她解开青衫、解开内衣，把束缚胸脯的白绫一圈圈松开、解下，被压制已久的乳房象两只脱手而出的兔子，突兀的翘立起来，微微的颤抖着，反射着洁白的光泽，两粒鲜红的乳头就象两粒新鲜的葡萄，透着诱人的光泽。公子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和自己相依整整三年，并结下深厚情谊的书童竟然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而且她竟然如此深刻的爱着自己。
她慢慢向公子走近，微微的风把长发丝丝吹起，把衣袂吹的更开，光洁的皮肤大面积裸露，她就是一个圣洁的天使——美丽到了极致！她软软的靠进公子怀里，公子的眼里瞬间充盈了泪水，傻瓜，你怎么不早说……她用嘴封住了他的嘴……
没有语言，只有微微的风，只有逐渐粗重的呼吸，只有无奈的心情，只有裸露的身体。他和她相互厮磨着，亲吻着，探索着，呻吟着……
激情消退，他依然温暖的抱着她，她又闻见了他的汗酸味，感受到了他呼出的热气，和当初那朵纤弱的小花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她幸福的闭上了眼睛。他在她耳边说，我爱你，她也轻声呢喃，我早就爱你，只是等到今天才说给你听。他说，你真傻，为什么不早点，她的泪再次流下，你也傻，为什么早没有发现？他说，我取消婚约，咱们举行婚礼，她无力的摇摇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说我带你私奔吧？她轻轻用手按住他的嘴，什么都来不及了，我只要你好好的陪我一刻，这一刻的温柔可是我一生的幸福啊！
公子睡着了，眼角挂着泪，她爱恋的用嘴吸吮干净，忘情的凝视着他的脸，泪如泉水，汹涌不绝。正在这时，花神出现了，她赶紧跪下来听花神的训示，花神叹口气，扶起她，我当初就劝你不要找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后悔了？她摇摇头，恳求花神说，我不后悔来找他，我恳求花神发发慈悲，把我变成一个男子，我和他不能成夫妻，就让我当他的兄弟吧。花神摇摇头，迟了，你忘记了我当初和你说的话吗？明天中午就会得到验证。看着她绝望的眼睛，花神从身上拿出一把刀，我来就是想救你逃离此劫，你用这把刀割断公子的喉咙，把他的血抹在你的喉咙和脸上，你就会逃过惩罚。
她惊恐的摇摇头，不，不，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能伤害公子！花神看了她一眼，他和你行了夫妻房事却不能娶你，玷污了花草圣体，即使你不动手，他的命也保不到明天午时，你还不如用他的命换取你的命！她呆住了，没有想到自己和他的亲热竟然会危及到他的生命，她后悔至极，瘫软在地。花神把刀塞在她手里，飞走了。她挣扎着起来，窗外风清月明，花香袭人，她哭了一阵，奋力一扬，把刀远远的扔了。
第二天，她仍然扮做书童模样，给公子牵马去迎亲。每次回头看到公子复杂的眼神，她总是装做轻松的笑笑，心里却象刀扎一样。眼看午时到了，她既担心自己马上会变形，也担心公子受到伤害，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精神高度紧张。
突然，乌云四起，瞬间弥漫了天空，电闪雷鸣大作，下起了急雨。来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公子招呼大家就近避雨，看到附近一个水塘旁有个小草亭，急忙拉着她跑到下面避雨。公子把她揽进怀里，帮她擦拭着雨水，她推开公子，紧张的望着天空。突然，她看见雷公出现在半空，对着公子扔下一颗炸雷，她急忙飞身而起，把公子压在身下。雷电穿心，击碎了她五脏六腑。刹那间，云散雨收，太阳出来了。公子从她身下钻出，把她抱在怀里，手足无措，大哭大喊，她睁开微弱的眼睛，想说话，却失声了，午时到了！不能让公子看到自己变丑然后死的样子，她深情的望了公子最后一眼，奋尽全力，滚进了水塘。
公子哭的晕厥在地，等醒过来时，他看见在她落水的地方，长出一片片碧绿的叶子，叶子中间，是一朵美丽的花，洁白如玉，晶莹剔透，是那样的清雅、美丽，就象她无邪的脸庞，笑的那么纯真、那么灿烂……
花神在水塘上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怜子心中苦，偶断思还连！就叫你怜花吧，纳入百花史册。怜和莲同音，后来，那花也就被叫做了莲花。
风吹过，一缕清香在风中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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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9/3/13 22:17: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