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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凌云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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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怀念老屋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4/8 10:57:00 [只看该作者]

怀念老屋

祁玉江

    老屋在陕北高原北部、乌素沙漠以南交界一带的高家峁村。
    从村名你就可以知道村子的大致辞情况。据说,清同治年间,一高姓人家为躲避战乱,几经漂泊,最后终于选定在当时来讲森林茂密、荒无人烟的这架峁上定居下来,并以自家的姓氏和地貌特征命名为高家峁了。之后百十年来,又加人了张、王、南、白等姓人家,使这个不足20户的小山村成了一个“杂牌军”。听母亲讲,我家是1955年春由高家峁西边七、八华里外的祁家焉搬迁来的。那时,父母正值壮年,但生活穷困潦倒。为使光景有一个好的起色,勤劳、刚强的父母一狠心,离开了我的爷爷、奶奶和大伯、三伯、出24石米麦,在东边高家峁村购买了两孔土窑和10来垧簿地定居下来。随后,又在两孔土窑的左边打了一孔窑洞,在石边挖了一个牛圈和一个仓窑,算是家产的扩展了。
    老屋因斜半坡上长了些茂密的芜柳,脑畔山后的沟湾里有一块自流灌溉的菜园子,再加上虽然与高家峁是一个村,而实际上是在村子对面的半山坡上,属单家独户,所以人们习惯地称其为“芫柳湾”或“园子湾”了。
    老屋的地形很是形胜。一座高大、厚实、略带平缓的山峦下出奇地伸出两条小山梁,两条小山梁之间是一个“簸箕”湾;梁两边各有一条小沟;大山背后,梁峁起伏,一真向东南蜿蜒而去。
    路过这里的一些风水先生看后啧啧称道。有的说它像一只出海的万年大龟,两条伸出的小山梁是大龟的两只脚,较为平缓的脑畔山是大龟的脊背;还有的说它像一只下山的猛虎,伸出的两条小山梁是猛虎的两只前爪,“簸箕”湾是猛虎的血盆大口,而脑畔山向东南蜿蜒的部分则是老虎的脊梁和尾巴。
    老屋就在“簸箕”湾右侧的沟坡上。我就出生在这里,并在这里度过了纯真无瑕的童年和少年时代。
    当我呀呀学语、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出老屋时,记得那正是一个春天的季节。山坡上,雪白的梨花、杜梨花,粉红的桃花、杏花竞相开放;河湾里,柳枝吐翠,柳絮飞扬;精灵的燕子也从南方飞回来了,绕着老屋飞来飞去,发出阵阵呢喃;明镜似的蓝天上,一群大雁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前呼后应,由南向北飞去。多么美好的自然景色呀!我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老屋是温馨的。尽管我家姊妹多,生活困难,吃的是粗茶淡饭,甚至吞糖咽菜;穿得也破破烂烂,几乎没有一件象样的衣服,晚上睡觉几个人扯一块被子。然而精神是充实的,生活是快乐的。夜晚,在老屋土窑洞里,哥哥、姐姐和弟妹早已熟睡了,而辛劳了一天的父母依然不能歇息。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佝偻着身子,一针一线地给我们缝补衣衫;父亲却蹲在一边,嘴里叭着旱烟锅,聚精会神地为我们捻毛线、织袜子。我依偎在他们的身旁,感到无比幸福和温暖。有时,时果父亲高兴了,就把我唤到面前,俨然象一位老师,端坐在炕头,眯合着眼,一遍又一遍地教我背诵《三字经》、《面家姓》。那如泣如诉的腔调,声声摇荡着我的心旌。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距老屋二十多米远的寸草湾里有一股泉水,很是兴旺,也非常甘洌。用这股泉水熬的米汤,做的豆腐,绵甜、醇香,引来村里人的不少赞叹。每逢干旱,住在高山上的人家就因吃水犯了愁,而我家却不存在这问题。这不仅仅是因为泉水兴旺,而且水井离家也较近。用村里人的话说,祁家吃水,生起火挑水都能赶得上。事实的确如此。小时候,我常常和弟妹提着木桶去沟湾里抬水,不到一个时辰,一缸水就盛满了。为此,父母常常高兴得合不拢嘴。
    父母纯朴善良,人缘好,门户也好,亲朋好友往往喜欢到我家作客。没有见过大世面的我,家里一旦来了亲戚、朋友,内心有说不出的高兴。我必定会围着他们问长问短。他们就会给我讲起很多新鲜故事,把外面的信息传递给了我,使我大开眼界,对山外充满了无限好奇和向往之情。农村大集体的时候,队里活动或冬闲季节,村里人会时不时地聚集在我家,或开会讨论问题,或玩牌、说古朝,或听说书。每当这时,老屋就显得更加热闹非凡了。
    老屋斜对面和脑畔后山上各有一条羊肠小道,这两条小道似乎专供我家的人行走。斜对面的这条,顺着山坡左旋右转,到高家峁山上后,象蛛网般分开许多贫道,其中两条主道,左边延伸到高新庄、宽焉、石家湾、李家岔一带,右边则通往虎头峁、高家焉、祁家焉、安焉、石湾方向;脑畔后山上的那条,在半山坡上画了个“N”字形,就上了山梁,向车道、焉墩、槐树岔、涧峪岔、子长方向蜿蜒而去。老屋前的这两条道,成了我家的“晴雨表”。从两条道上走来的人,要么会有喜迅传来,要么就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尤其是等待“赶集”的人归来,常常使人提心吊胆,心急如焚。家乡一带地域偏僻,赶集上会,置办油盐、针线等生活用品,需要到三、四十华里外的涧峪岔、石湾镇去,来回就得走六、七十华里。偶逢集日,父亲就背起搭裢,赶上毛驴,驮了粮食,到镇上一卖,再用卖下的钱置办些货物回来,一家人的生活就可以正常运转了。有的因生意不好,或大河里起了山水,赶集的人却迟迟不得归来。我们站在硷畔上一次又一次地瞭望。天已经大黑了,晚饭也已经做好,可父亲还是没有回来。一家人坐在土坑上,顾不得吃饭,焦急地等待着,猜测着父亲不能及时赶回的种种原因。狗叫了,终于听到了驴蹄的叩击声和父亲的咳喇声。一家人欣喜若狂。父亲很快上了硷畔,回到了家门。我们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这时父亲就会笑嘻嘻地从破旧的搭裢里掏出几个红枣裹馅递给我们。我们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股幸福的暖流顿时涌遍全身。
    小时候,我很是贪玩,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夏日里,昼长夜短,辛劳的父母一方面自己要歇晌午,另一方面也要督促我们入睡。可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便与弟弟跑到河湾里逮麻雀,下到沟底里去要水。要不就在柳荫下玩“老牛吃草”游戏。那种情趣,那种感觉,至今想起来都是那么撩拨人心!
    老屋下,出奇地并排生长出两棵笔直的椿树,像孪生兄弟一般。棒树长得很是茂盛,有老碗口那么粗,树冠已漫过硷畔,引来鸟雀频频光顾。有一年春天,两只喜鹊绕着树冠飞来飞去。末了,终于在一棵椿树的中间双枝杈上落定。而后又不知从哪里衔来些干柴和毛草,不几天,一个鸟巢就这样建好了。我常常坐在硷畔上,观看喜鹊的一举一动。先是明显地感到喜鹊下蛋了,继而开始孵化,不多日就听到巢里传来吱吱的啼叫声,再后来就看见几只稚嫩的、像它们父母一样漂亮的小喜鹊在窝口鸣叫着,争着吃父母叨回来的食。我终于忍不住了,有好几次跃跃欲试,准备上树看个究竟。可最终却被母亲阻拦了。母亲说,喜鹊是鸟雀中最为精灵的鸟儿,是一种吉祥鸟,时不时会给人们带来福音。每年七月初七,喜鹊还要飞到天上,给牛郎和织女会面搭天河桥。直至七月十五牛郎和织女分手、将天河桥拆掉后才能飞回。我默记着母亲的话。那些天里,我一直在注视着喜鹊。果真应了母亲的话,任凭我怎么找,就是见不到喜鹊的踪影。即使偶尔见到一只,也是羽毛零乱、精神不振,象生了大病似的。对于这一趣事,直至后来好些年里,我都百思不得其解。
    夏日,天气炎热。为避暑乘凉,我们就在老屋的院子里铺了席子或支上两扇门板,旁边点上晒干的艾腰子(将捋回的艾草辫成腰子,晾干后即可点燃)。晚上我们便和父亲睡在院子里。父亲说这样蚊虫就不敢近身。河湾里,蝉鸣蛙叫,犹如一首首美妙动听的催眠曲。一阵凉风吹来,使人好不暇意!天空也格外晴朗,星星明亮而繁密,象勺儿一样的北斗七星高悬北方,浩瀚的银河横贯东西,偶尔有几颗流星从天际滑过,,给人一种无限神秘之感。这时,目不识丁的父亲似乎对天象早有研究:牛郎星、织女星、羊圈星、狮子座……他不停地给我介绍着。就说,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星座,天上的一颗星就代表着地上一个人。还说,星星是圣洁的,凡人是不能用手随便指划的;如果用手指了,那颗星星就必然会落地;天坠落一颗星,地上就会走一个人。当然,现在看来,这是毫无科学道理的。但当时对我来讲,是那样地坚信无疑!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站在院子里仰望苍穹,在无数个密密麻麻的星辰中,仔细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颗星。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亲身有残疾,母亲经常有病,两个姐姐早已出嫁,弟妹们又都很小,一家七口人唯一的壮劳力就是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我那可怜的大哥了。在上小学的时候,每天下午放学回来,或遇到节假日,我忍着饥饿,尽量帮助家中多干一些农活。砍柴、放牛、拾粪、挖苦菜、送粪、点黑豆、犁地、拿粪、打土圪达、锄地、收秋、碾打庄稼……样样活计都不在话下。饿了,摘几颗野果充充饥;渴了,爬在沟湾里喝几口凉水;累了,躺在黄土坡上歇歇身。尤其是在山野里睡觉,那简直是另一种感受!火红的太阳炙烤着身子,凉风轻轻地吹拂着,山野里没有嘈杂,只有尔传来的鸟鸣、鸡叫和犬叫声,很快就会把你送人梦乡。如今,当我住在都市“火柴盒”式的楼房里,睡在绵软的席梦思床上,食了安定还焦躁不安、翻来覆去久久不能成眠的时候,我是多么地羡慕那些春种秋收的庄稼人呀,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在黄土坡上酣然入睡的情景!
    陕北一带,大都属黄绵土,土质松软,地形复杂。有不少窑洞一挖下来就成了危窑。老屋也毫不例外。窑顶和窑的两侧,早已布满了裂缝。每逢响雷打闪,一家人寝食不安。尤其是雷雨大作的茫茫黑夜,更让人胆颤心惊,生怕窑洞坍塌。每当这时,年幼无知的我,就将头蒙了被子,作起“掩耳盗铃”来,乞求雷雨快快过去。为了防止不测,父亲就叫了村里几个青壮劳力,在河湾里砍了几根柳椽,每隔半尺左右,锯了“马鞍形”的缺口,然后放在火堆里熏烤,再在窑顶至窑洞两侧挖了通壕,将经过熏烤变得柔软的柳椽安放在通壕里,用泥巴裹了。“一木顶千斤”。柳椽冷却后,变得十分坚硬,这样就起到了加固窑洞的作用,老屋也就安然无恙了。
    老屋虽然简陋,条件很差,然而我十分依恋它。上了初中、高中,我离开了温馨的老屋。学校过得是集体生活,十多位同学挤在一孔窑洞里,很不习惯。这时我就想起了我的老屋。每逢星期六,我迫不及待地向家中赶去。当我看到那熟悉的老屋时,是多么的亲切和温暖呀!第二天也就是星期日,返校的时间到了,而我总是磨磨蹭蹭不想离开。我是多么想在老屋再住一晚呀!但为了不耽误学业,只好恋恋不舍地、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老屋,急急忙忙向学校赶去。当我爬上老屋对面高高的山巅、老屋即将在我的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却一步也迈不动了。总会情不自禁地回过头,仔细地端详着老屋,生怕它在我的视线中消失,直到天色向晚,看不到为止。
    参加工作以后,虽然我很少回家,见不到老屋,但我常常会在梦中走进它。我梦见我回到了老屋,而且就睡在老屋的土炕上。有时忙里偷闲,真的回到了老屋,就象久别的亲人一样分外高兴。后来,我家又在高家峁山上新修了几孔砖窑,全家喜迁新居,老屋便闲置下来。每次回家,我总要站在山颠亲眼看看老屋,常常因不能在老屋居住而感慨万端!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了,不顾旅途疲劳,带了四弟,从山上一口气跑到沟底去看我那亲爱的老屋。结果令我大失所望:通向老屋的小路已被牛羊践踏的不成样子,几乎无路可走;寸草湾里那口甘洌的水井早已被厚厚的泥沙所封堵,井口堆满了枯枝败叶;那两棵椿树也不知谁砍伐了,留下的树桩无奈地缩在破土中;沟湾里水土流失愈来愈严重,先前密密匝匝、绿格茵茵的寸草也已不见了,再也听不到蝉鸣蛙叫;硷畔破破烂烂,院子里长满了野草,门窗也被人挖走了,老屋的几孔窑洞变得黑咕隆咚;窑面更是破烂不堪,惨不忍睹。站在久违了的老屋面前,我一阵发呆。回首往事,心在隐隐作痛。蓦地,我忽然想起,新屋修好后,年事已高的父亲却怎么也不想从沟底搬到山上居住。以至全家人都上山住进了新屋,他还孤身一人住在老屋里。为安全起见,在我的再三劝说下,他才勉强搬到了山上居住。但一有空儿,他就又回到了老屋。我理解父亲的心情,他在老屋里住了几十年,已经熟悉了那里的一切。当他要离开他朝夕相处的老屋时,从感情上,他怎么能割舍开来?可以想象他的内心是多么地痛苦呀!
    父亲去世后,为尽一点孝心,我将母亲接到了城里。这些年来,我几乎再未回家。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机械般地繁忙工作中,面对嘈杂浮躁的闹市人流,我就会时不时地想起乡下老屋。我不知老屋现在还在不在?如果在,变成了什么模样?但不管怎样,它依然经常出现在我的梦萦中。我梦见仿佛还在老屋居住,灵魂一直在故乡的山野里游荡。
    哦,老屋,我真的好想你!


原陕北延安地区延长县郭旗公社插队,祝愿全国的知青朋友们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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