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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赤脚医生

盖头坪在文章中说到了赤脚医生和扎针，我尘封的记忆忽然打开了，我想起我也当过赤脚医生。那是在老盖离开盖头坪村以后，我接过老盖的药箱，当起了赤脚医生。那时真是凭着热情和勇气，还有知识，知识青年嘛。再有就是跟着老盖跑跑颠颠地实习过。还有可能就是有一点“遗传”。我妈妈有三个弟弟，也就是我的三个舅舅，他们都是医生，其中大舅还拿政府津贴，去年83岁才正式退休，我可真是佩服他。我妈妈也曾经学医，在中央大学念了两年，嫁给了我爸爸，就辍学了，真可惜，否则我就会有一位医生妈妈。

记得老盖临走时，我又再一次跟她探讨了注射等医疗技术问题，结论是：打针时把屁股划四瓣，打左屁股就打上左四分之一处，打右屁股就打上右四分之一处。

于是，下工后我就开始了走村串窑、送针（打针，针灸）送药的赤脚医生生活。要说那会儿真是年轻不怕累，受了一天的苦，撂下老镢头就拿起针盒子。按现在的说法是有奉献精神。要说那会儿也真是胆大包天，黑乎乎的沟里碰上个狼啊什么的。更胆大的是没有正式学过医就敢行医，要是治死个人什么的…… 那时，我们年轻，热情，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行医”的历史中最离奇的一件事发生了。一天半夜，有人在我们知青窑外面叫，一听，是在叫我。我赶忙爬起来，一看原来是罗具胜的二儿子，我记不清他叫什么了（老盖和小鸟帮着回忆一下）。罗具胜成分是富农，按陕北话来说比较嚣张，所以在村里没少挨斗。可是他这个二儿子温文尔雅，是个文人，有一个不到一周岁的儿子。当时“文人”也不那么文质彬彬了，他哭着对我说，他婆姨楼着儿子睡觉，身子把娃娃压得没了气了。我穿好衣服，便使急忙慌地跟着”文人”到了他的窑里，罗具胜也在那。我看见“文人”的娃躺在土炕上，那是一个多么栓正的男娃呀！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的样子，脸若银盆，皮肤白皙，细长眉毛细长眼睛，就像一个小菩萨。他躺在那，安安静静地，就像睡着了一样，可惜已经没有了气息。“文人”在哭，他婆姨在哭，罗具胜也老泪纵横。这几乎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人，可是当时我没有任何恐惧，也忘了什么阶级斗争，明明知道娃已经没救了，可还是俯下身子，几乎是凭着本能做起了人工呼吸。我吸呀，吹呀……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听到“文人”在喊：没用了，停了吧。我还是不甘心，还在不停地吸、呼，一直到“文人”来拉我。

“文人”一家对我千恩万谢，可我眼前只有那个躺在床上、不会呼吸的漂亮娃娃，那张如玉石般的脸庞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记忆中。

我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之所以当赤脚医生，当乡村教师….., 一个是我们爱那里的老乡，一个似乎是我们对命运的抗争，我们是 ”知识” 青年，要给我们的”知识” 找出口，我们渴望精神和心灵的自由，就像肖申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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