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文化 专栏纪实文学 → [原创]《与共和国共同成长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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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与共和国共同成长的一代》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艾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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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1687 积分:9261 威望:0 精华:8 注册:2010/2/16 22:04: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2/22 22:00:00 [只看该作者]

    是的,东头是电工站,西头是六经路。水控设备厂在六经路上,过去是609厂。那条路变化不算太大,西面的玉庆东里已有100多年的历史了,胡同的面貌依旧。经过地震、平房改造、拆迁,面貌未改,横匾依旧的胡同在天津可谓凤毛麟角了。不过我家住的那个胡同已经拆除,盖上了新楼。因为河东区的人才交流中心在那条马路上,我每年都要去个一两回,交组织费和存档费,顺便在度过前半生的小马路上遛上一遭,算是怀旧吧。谢谢老乡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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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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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2/22 22:17:00 [只看该作者]

以下是引用艾之青在2010-2-22 22:00:00的发言:
    是的,东头是电工站,西头是六经路。水控设备厂在六经路上,过去是609厂。那条路变化不算太大,西面的玉庆东里已有100多年的历史了,胡同的面貌依旧。经过地震、平房改造、拆迁,面貌未改,横匾依旧的胡同在天津可谓凤毛麟角了。不过我家住的那个胡同已经拆除,盖上了新楼。因为河东区的人才交流中心在那条马路上,我每年都要去个一两回,交组织费和存档费,顺便在度过前半生的小马路上遛上一遭,算是怀旧吧。谢谢老乡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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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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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五星会员 帖子:1687 积分:9261 威望:0 精华:8 注册:2010/2/16 22:04: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2/23 11:56:00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贫苦的孩子们也有快乐

 

 

童趣岂在贫富间

有朋亦可乐滔天

苦难磨得真欢乐

真情来自纯天然


    除了每天晚上跟爸爸坐在一起读书识字,六岁以前的事情我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有一年的冬天,百无聊赖的我沿着炕沿儿,象走钢丝一样张开双臂,闭上双眼,一摇一晃地来回行走。不料一脚踏空,身体侧倾,前额重重地磕在铸铁的洋炉子锋利的边框上,顿时血流如注。妈妈闻讯,急忙用面粉堵住伤口,抱着我飞奔医院。结果用了一袋儿白面的钱,留下了一个无法忘却的记忆。六岁以后的事情在脑海里就清晰多了,尤其是与小伙伴儿们一起玩耍的情景犹如就在眼前。

    每天哥哥姐姐们去上学,我们这些小伙伴儿便相约到马路边去玩儿。那时候,在我们居住的这条马路上别说是汽车,就是三轮车也极少见,自行车更是凤毛麟角了。孩子们在马路上玩耍,大人们都很放心。不象现在,马路上的车比人都要多。现在的孩子早熟,一岁进托儿所、三岁进幼儿园、六岁就上小学了。幼年时被捧着、抱着,进幼儿园、上小学时车接车送,许些孩子甚至没有在马路上独自走过路。那时候可不是这样,老百姓的孩子们学会了走路就敢上街,八周岁才够入学的年龄,十岁才算少年,可以加入少年先锋队了。十载的童年生活,大约有五六年的光景是在马路上玩耍的。

    那时候,女孩子被大人管得很严,不许和男孩子混在一起玩儿。她们有自己的游戏:跳皮筋儿、跳房子、玩儿沙袋、过家家、染指甲盖儿、捏泥人儿、缝布娃娃、剪花样子……,但更多的还是帮大人料理家务。大孩子们更是不屑与我们这些小屁孩儿们玩儿,只有二哥和他的几个铁哥们经常带我们玩玩,尤其是在我们受了欺负时,他会挺身而出,豁出命来保护我们,他的话在我们的心目中有很重的分量。

   说起来,我们最贪玩儿的时候,现在都该上二、三年级了。有时细想,现在城里的孩子其实是很可怜的。他们每天要背着沉重的书包上学,放学有写不完的作业,放假有上不完的辅导班。尽管衣食无忧,过得像小王子、小公主,但他们何曾有过完全属于自己的童年生活。

    我们的游戏很丰富,叠罗汉、翻筋斗、劈叉、踒腰、撞拐、跳马、打尜儿、撞官儿……,一会儿便玩儿得满身是土,混身冒汗。玩累了,便仨一群俩一伙,拍三角(用烟盒折叠的小三角),玩儿毛片(印有各种武器的小卡片),弹玻璃球。脑袋顶着脑袋,喊着叫着,煞是热闹。赢了的欢天喜地,输了的垂头丧气。

    于是便有人提出玩儿摔胶泥瓣儿。黏土不用花钱去买,穷孩子们都能玩儿。大伙备好泥土,便“锤、剪子、布”地选出最后的输家,跑回家中取一罐儿水来和泥。那时城外还没有自来水,各家都备有水缸,大人们花三分钱到水铺买一挑水,存到水缸里。回家偷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弄不好被大人发现,屁股至少要挨上一巴掌(那时,孩子们挨打就像吃饭一样频繁。因为怕把孩子打残、打傻,老人们便规定,除了屁股,别的地方不许打)。水缸几乎与我们一般高,有时要踩着板凳才能够到水。因此,在确定取水的人选上往往费尽了口舌。二嘎子曾经因为家中水缸里的水位太低,不但没有取到水,反而掉进了水缸,脑袋上磕了一个包不说,还挨了他妈妈一顿痛打。不过从那时起,妈妈们都在洗脸盆里备上一些水,免得我们为取水送了小命儿。

    有了水,我们便和起泥来。和泥的学问可大了,不是谁都能和得好的。水和泥的比例要恰到好处,和出的泥要软硬适度,还要在石头台阶或井盖上反复摔打,使胶泥熟透。泥和好就可以加工了。把胶泥制作成直筒盆状,边要厚些,底要薄点,大小适中,高度合理,再往里面吐点儿唾沫,用食指将盆底压光按匀,便可以摔了。摔胶泥要数胖墩儿最为拿手,只见他单臂举起泥盆,侧身蹲下,气运丹田,将泥盆儿盆口朝下使劲摔向石阶。一声暴响,盆底飞溅,露出一个大洞。随着一片欢呼,胖墩儿站起身来,双手插在腰上,得意洋洋地昂起头来,看着小伙伴儿们用各自手中的胶泥填在他的泥盆儿的破洞中。紧接着又暴出一阵大笑,胖墩儿的白背心的两侧印上了两个肥肥的泥手印。

    最快乐的时候莫过于哥哥们放暑假,每天缠着二哥和他的伙伴带我们到郊外去玩儿。钓蜻蜓、扑蝴蝶、逮蝈蝈、抓蚂蚱、摸泥鳅、掏鸟蛋,用蚂蚱钓田鸡,用田鸡腿钓螃蟹……,在炽热的阳光下,我们赤裸着身体,不知疲倦地跑着、跳着,在碧绿的草地上翻滚,在清澈的稻渠里穿梭,在茂盛的大树上攀爬。那种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快乐使我终生难忘。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宁可啃着窝头,嚼着咸菜,回到那个梦幻般的年代。

    海河边长大的大杂院儿的孩子们天生就是凫水的好手。盛夏里,大人们坐在树荫下不停地摇着破蒲扇,拼命驱赶着火一般的暑热,池塘便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我们在水里扑腾着,嬉耍着,直到把一池水搅混。在嬉戏中,我们学会了踩水、狗刨、蛙泳、侧泳、仰泳。稍大一些,便敢到海河中与大孩子们一争高下。

    这时候,二哥便敢带着我们到小河沟去淘鱼。掏鱼是一项技术性很强的活动,不懂其中诀窍的人往往会劳而无功。时间、地点、环境、方法都很要紧。二哥与麻杆儿的大哥是淘鱼的高手,他们选择的地方每次都有颇为丰硕的收获。

    斗蟋蟀是我们男孩子最喜欢的游戏。市场上卖的蛐蛐花钱不说,大多是从田边地角堆放的杂草中捉到的。那里的蛐蛐极多,翻开腐草,到处乱蹦。优越的生活使它们毫无战斗力,稍有风吹草动,便四处奔逃。它们个子虽大,全须全尾,但个个是孬种,就像动物园里出生的老虎,经常抓不住扔到笼子里面的活食。生活在铁路边的孩子都懂得,铁道基石下面的蛐蛐是最棒的。它们生活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中,每天忍受着火车过往时地震般的剧烈动荡;它们要到很远的地方觅食,练就了一身坚实的筋骨;它们吸吮铁轨上的露水,在基石上磨砺牙齿。它们是蛐蛐中的英雄,在直径三寸的角斗场上,它们能够把拖着大肚子的同类拧出四寸高的围墙,然后振翅高歌。不过,路基上的蛐蛐实在难捉。我们晚上听准蛐蛐叫声的位置,分别作出记号。白天便带上蛐蛐罩和纸筒,大家一起围住有记号的地方,两个人翻动石块,其余的人做好逮蛐蛐的准备。一般来说,做记号的地方十有八九能见到蛐蛐,但能捉到活蛐蛐的概率仅为百分之一二。一只蛐蛐蹦出来,四五个蛐蛐罩同时扑过去,只听得“咣!咣!”的撞头声和“哎呀!”的喊叫声,蛐蛐早已不见踪影。一阵埋怨之后,又继续下一个目标。几经配合,渐渐摸清门道,几天之后,便能成功地捉到了活着的蛐蛐。

    到了秋季,天高气爽,万里无云。二哥他们一早便带着我们,拿着铁锨、䦆头、布袋、篮子和中午的干粮,到农民收获过的菜地里捡漏。大孩子们在前边把地重新翻一遍,我们跟在后边捡起丢落下来的果实。在不同的地块儿里,我们能捡到马铃薯、红薯、胡萝卜、落花生。一旦捡到稍大一些的,我们便欢呼起来。饿了,啃几口窝头;渴了,趴在池塘边喝几口水;累了,我们便躺在池塘边的柳树下,望着湛蓝的天空和碧绿的池水,用柳叶吹着口哨,和树梢上唧唧喳喳的鸟儿比赛,与躲在枝条里不停振翅的知了争鸣。艳阳稍稍西斜,我们的布袋和篮子里已经装满了劳动果实——七扭八歪的胡萝卜、大小不一的马铃薯。当然了,我们有时候也会在布袋的底下放一两穗玉米。那通常是在收获太少的情况下发生的。说句老实话,就是有人送給我们整袋的玉米,我们都背不回家。

    呆在家里的时候,我们用苇叶吹口哨,用肥皂水吹泡泡,用杨树叶柄咬根儿,用小木棒削尖两头打尜儿,用砂袋当球踢,用树叉做弹弓子,用木板做宝剑。见到大孩子放风筝,我们就找竹篾扎个方骨架,糊上旧报纸,这种最简单的风筝竟也飞过了房顶。每到过年,家境好一些的孩子便能够得到一个风葫芦,抖起来呜呜作响,羡慕死人了。二嘎子鬼点子多,说有纽的茶缸盖儿、锅盖可能也能抖,咱干嘛不试试。于是大家分头回家找来各种盖儿、线绳和竹棍儿,逐个试来,竟也有几种能抖起来。除了不响,也好玩儿极了。

    有些东西我们是做不了的,又实在想玩儿,只好找大人帮忙。比如陀螺,我们做的既不规矩,又没镶嵌滚珠,怎么也抽不转;我们做的铁环的接口是两端揻勾砸的,一滚到铁环的接口处就犯卡;冰排和旱排更不用说了,冰排下面要镶钢筋,旱排下面要安轴承,这根本不是我们这些小不点儿力所能及的事。但是.大杂院儿里人才济济,这点儿事搁在大人身上还不是小菜儿一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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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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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2/24 8:47:00 [只看该作者]

在这里写大块的长篇连载不知是否合适,尽管写得很辛苦,但我还是担心朋友们看得辛苦。原先在【起点小说网】写,不太适合年轻人的胃口,不知在这里写效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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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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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2/25 10:49:00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我们的冰上运动

 

冰冻三尺非日寒

情系一线方知暖

人间有爱心为尺

市井多情金不换


    近腊月,小伙伴儿们聚在一起,琢磨冬天玩儿些什么。那年头北方的冬季格外寒冷,临进腊月,寒风刺骨,到处是冰天雪地,除了堆雪人儿,打雪仗,可玩儿的少得可怜。况且我们没有足以抵御严寒的衣服,老人们象看贼似的把我们关在屋子里,轻易不放我们出去。我们必须提前研究好联络方式、要玩儿的项目和必要的装备。最后确定的方案是:联络方式与活动内容一次一定,首先把必要的装备准备好。经过七嘴八舌的一通议论,一致决定每人配备一付铁环、一套陀螺,另备一套木尜儿、一付冰排、一付旱排和一根撑杆儿作为公用。所需经费由捡废品筹集,帮助制做的人锁定了铁匠麻二叔和木匠刘大哥。

    这段时间,我们一方面到处收集破铜烂铁,一方面竭力巴结麻二叔和刘大哥,结果搞得他俩满头迷雾。离我们住处大约三百米处,有一个大坑,每天都有工厂的垃圾倒在坑里。我们每人用粗铁丝做了一个耙子,把所有的垃圾翻了个遍。一个星期下来,所捡的破烂儿竟卖了两块多钱,还捡到一个木制的破包装箱。在那个时代对于孩子们来说,两块多钱无疑是一笔巨款。用这些钱,我们到废旧物资经营部买了四个旧轴承、两根废钢筋,又到烟摊儿买了一包大婴孩牌的香烟,还到修车铺找瘸七爷要了一些废钢珠。

    一切准备就绪,大家开始商量怎么向麻二叔和木匠刘说。那时候大人们为了糊口,每天从早忙到晚,一天下来骨头都累散了架,上学的孩子都顾不过来管,哪有精力再干闲白儿。好在麻二叔还是光棍儿一条,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麻二叔可是我们这一带的名人,除了小时候得麻疹落下的一脸麻坑,真可算得上一条壮汉。一身腱子肉黑里透红,圆圆的胸肌比王二奶奶的妈妈喒儿还要大。每逢假日休息,年轻人开场子摔交举礅子,麻二叔往中间一站,竟然没有敢上的。别人要双臂举起的礅子,他在木杠中间找好平衡,蹲下身子,调整气息,单臂较力,猛的一声高喝,石礅子被凌空举起,全场子一片喝彩。可附近的姑娘媳妇们却不待见他。别看他五大三粗,喝酒却是不行。看到人家甭管日子多苦,下班儿有个说话儿的,晚上有个暖被窝儿的,心里不是滋味,便借酒消愁。婶子大娘们也没少牵线搭桥,也许是缘分不到,竟一桩没成。到如今年青不再,孑然一身,酒量没练出来,酒盅却再也离不开了。人家喝多了,找个地方挺尸,不碍别人的事。他却不是,酒一喝多便找不见了北,但决不躺倒。走东家,窜西家,不管是当着年轻的媳妇还是未嫁的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当光棍儿的苦恼连荤带素,没完没了地往外倾诉,弄得家家避之不及。

    我们却不管这些,决定先找麻二叔。大家带上所有备好的东西,一字排开,站在麻二叔的工棚前,由二嘎子先给点上一支烟,接着便把我们的计划向麻二叔详细地说了一遍。“你这个小鬼头,”麻二叔的大手轻轻地拍在二嘠子头上,绷着脸说道“我说这些日子干嘛老巴结我呢,原来你们是别有用心,我不管。”大家一听,都傻了眼,一下子围住麻二叔,有拉胳膊的,有拽大腿的,恳求他帮忙,狗剩儿急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麻二叔再也绷不住劲儿,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叔叔逗你们玩儿呢。东西都放这儿,我抽时间给你们做,木匠刘你们也甭找了,木工活儿回头我叫他干。”

    一个星期后,我们几个小伙伴每人得到了一个镶着滚珠、光滑漂亮的陀螺和一个圆圆的铁环,铁环上还穿了五个小环,推起来哗啦哗啦作响,大伙可乐坏了。木尜儿和打尜儿的木棒做得非常精致,连大孩子们也不曾有过;冰排和旱排的板面都用刨子刨光了,坐在上面太舒服了,当时我们的惊讶和快乐在五十多年后的今天都难以形容出来。

    我们居住的地方在京山铁路的南侧,通过不远处的一个地道洞便可以去往铁道北,那里有许多大水坑和成片的芦苇塘。进入冬季,坑塘结上了厚厚的冰层,冰面上便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可这也正是大人们最揪心的时候。

    那时候极少有冷藏设备,夏季里,许多需要冷藏的东西都要用冰块儿维持。自然冰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坑塘周围陆续建起了许多冰窖。一进入腊月,各个冰窖便组织工人到坑塘穿冰入窖。工人们用冰穿在坑塘里穿凿出一条条一米宽的沟,把冰凿成大约八十公分长五十公分宽的冰条拖入冰窖,坑塘里便留下了一条条水沟。第二天,坑塘里的沟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这时稍不留意,行人或玩耍的孩子极有可能落入水中,发生危险。

    坑塘里的鱼很多,尽管市场上的鱼也很便宜,但是连买玉米面都困难的人们宁可到坑塘里捉鱼吃。腊月天,厚厚的冰层使水中的氧气渐渐稀薄,这时候,在冰面上用冰穿凿一个洞,鱼便会向洞口集中,或捉或钓都会有收获。最好的方法是用网蓝儿,在冰面上开凿出十来个窟窿,每个窟窿放一只网蓝儿,网蓝儿中放块儿石头,使网蓝儿沉入水底,每隔一会儿提出一个网蓝儿,不久便会捉到鲤鱼,这就叫“鲤鱼卧花蓝儿”。鱼是捉走了,冰面上却留下了无穷的隐患。

    自从有了冰排,我们便挖空心思寻找机会去芦苇塘撑冰排。那一日天气极好,吃过午饭,我们偷偷溜出家门,到牲口棚集合。知道麻杆儿前些天闹感冒,恐怕去不了了,我们便等狗剩儿一起出发。结果大出所料,狗剩儿没来,麻杆儿却跑来了。只见他额头上挤了一排菱形的红点儿,细细的脖子从喉头上边到两根凸出的锁骨中间被揪得一片紫红。我们忙劝他回家,他却死活不依。看着他渴望的眼神,我们动摇了。估计狗剩儿被他妈妈看得紧,实在脱不了身,也就罢了。我们带上冰排和撑杆儿,一溜烟儿跑到了芦苇塘。

    冰面上已经有一些孩子在玩儿了。那时可不像现在,滑冰有花样刀、球刀、跑刀,再穿上滑冰服、戴上滑冰帽儿,在冰面上飞舞,那真叫一个美。那时候孩子们想找一个竹片都很困难,有的孩子一只脚踩着一段树枝,一只脚蹬着冰面,一边儿溜冰,一边儿喊着、笑着,兴奋的不得了。像我们这样有一个漂亮的冰排,那还不美上了天。冰面儿上不管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每一个人都玩儿的兴高采烈。有推的、有拉的,有蹲着滑的、有站着撑的,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脚下有的是冰排,有的是雪橇,还有竹片儿、木板儿、铁片儿,正是五花八门、物尽其用。苇塘里的芦苇早已干枯,有疏有密,使滑冰的孩子们在苇塘中时隐时现。冬日的阳光照在冰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亮,使眼前的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犹如一幅幅活动的画面,让人感到无比的舒畅。

    二嘎子早已按耐不住“试飞”的激情,赶紧把人分成两组,便带着麻杆儿和胖墩儿先上了冰排。麻杆儿和胖墩儿坐在冰排的前面,二嘎子在冰排的后面双腿叉开站稳,把撑杆儿由胸前穿过胯档向冰面儿上重重的一戳,撑杆头儿上的铁头儿便牢牢的扎在冰面儿上。二嘎子大喊一声:“坐稳了”,双脚蹬住冰排,双手握紧撑杆儿,双臂较力,向后猛的一撑,冰排箭一般向前冲出去。麻杆儿双手紧紧抓住冰排,身体前倾,稳稳地坐在冰排上。胖墩儿却没在意,肥胖的身子向后猛的一仰,重重地砸在二嘎子的腿上。身体本来已经有点儿后倾的二嘎子被胖墩儿猛的一砸,顿时失去平衡,俩人一起重重地摔到冰上。失去控制的冰排在惯性的推动下,带着麻杆儿飞一般向前冲去,与前边的一个雪橇撞在一起,搞得人仰马翻。观看的人们早已笑得前仰后合。我们找了一块宽敞的冰面儿,练习滑行、拐弯儿、刹车。一会儿,大家便有了经验,不再摔跟头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太阳便落下了远处的树梢,变得血一样的红。这时,孩子们已经陆续回家。大伙儿都有点儿累了,通红的脸上挂着汗珠儿,鼻涕和着汗水把小脸抹得象花脸的窦尔墩。

    我怕大人们惦记,便招呼二嘎子收兵。二嘎子余兴未了,非要再滑一圈儿。胖墩儿赶忙坐上冰排,俩人冲上了冰面。不一会儿,便听到有人不停的高喊“胖墩儿,胖墩儿”。我们已经听出是胖墩儿的妈妈找来了,二嘎子也已经滑回了附近并听到了胖墩儿妈妈的喊叫。一紧张,二嘎子把冰排撑出了冰道,冲进了芦苇的深处。只听得两声变了调儿的叫喊,冰排撞上了冰坨,飞了出去,把二嘎子甩出足有两丈远,胖墩儿重重地摔进了一个捉鱼的冰窟窿。听到叫声,我们冲到跟前,胖墩儿的妈妈也寻着叫喊声跑了过来。还好,冰窟窿小,胖墩儿肥,恰恰被卡在窟窿里,上不来,下不去。我们费尽了气力,也没能把胖墩儿拽出来。看着儿子不停地叫喊、不停地挣扎,胖墩儿的妈妈已经急得哭了起来。正当我们慌乱得象热锅里的蚂蚁,二哥象救命神一般赶到了我们面前。

    原来,胖墩儿妈见胖墩儿一下午没影子,便找到了我家。姥姥也正在家里着急,她一面安慰胖墩儿妈,让她再找找,一面叫妹妹赶紧到送水的老穆头儿那里招呼二哥。二哥一琢磨,我们一准儿在苇塘溜冰,就立即赶了过来。

    他一边叫大家不要慌乱,一边蹲下身子用手探查卡住胖墩儿的洞口。摸准了位置,他转过身对我说道:“三弟,赶紧去找一块石头来!”我慌忙跑到铁道边捡了一块稍大的石头,递给了二哥。“拉住胖墩儿,千万别撒手!”二哥嘱咐着我们,双膝跪在冰面上,左手护着胖墩儿的腰,右手举起石头,拼命地砸犯卡部位的冰。只见冰渣四溅,卡住胖墩儿的冰一小块一小块的被砸掉。

    我低下头,见到二哥暴露在外面的脖子已经冒出蒸气,举着石头的手上也流出了鲜血,便急着要替换二哥。“别乱动,拽紧胖墩儿!”二哥没有停顿,继续砸冰。突然,感到胖墩儿的身体往下一沉,我们死死地拉着他的双臂。这时,二哥已经扔下石头,紧紧搂住胖墩儿的胸部,将他抱出冰窟窿。胖墩儿妈已经顾不得骂街,急忙脱下棉衣给胖墩儿包裹上。我忙看二哥的手,二哥对我说:“别管我了,赶紧去看看二嘎子!”说着,他背起胖墩儿就往家里跑。胖墩儿妈急忙跟了上去,帮着托住胖墩儿的屁股。

    这时,二嘎子已经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我们走来。他的左颧骨被擦破了一块皮,血丝在不停地往外渗,棉裤的膝盖处被挂了一个大口子,露出白花花的棉絮。他的狼狈相已经无法让我们再笑的起来,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结果如何谁也无法预料。担心冰排被大人没收,我们先把冰排和撑杆儿藏在芦苇深处,便开始商量对策。

    这时,蹲在一边儿的麻杆儿开始呻吟起来。他的身体在不停地抖,大虾般的身体随着沉闷的咳声往一起蜷缩,双手紧紧地捂着胸口。我们全都慌了神儿。

    风慢慢地刮了起来,气温也开始下降。不能再犹豫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和小歪脖架起麻杆儿就往家里跑,三邦子搀着二嘎子紧跟在后面。路上碰到了闻讯赶来的麻杆儿的爷爷和哥哥。麻杆儿的哥哥冲了上来,背起麻杆儿就往回跑。我们知道惹了大祸,低头站下,等待听爷爷的训斥,并作好准备,每人先挨上几巴掌。

    爷爷看着我们一个个的狼狈相,摇了摇头说:“孩子们,都跟我回家吧,我给你们去说情。”

    我们跟在爷爷后面慢慢地走着,心里在不停地打鼓。老远就听到了麻杆儿妈妈的吼声,“这群挨千刀儿的,我们国庆有病还勾引了去疯,我跟他们没完。”

    “还说呢,我们解放差点儿丢了小命儿,我得找他们家大人。”这是胖墩儿妈妈的声音。我们停住脚步,望着麻杆儿的爷爷。

    “甭怕,有我呢。赶紧走吧,看一会儿都冻着了怎么办”爷爷轻轻地说着,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路口儿已经围了不少人,大伙儿见麻杆儿的爷爷走过来,便让开一条路。我们几个像打了蔫儿的茄子,乖乖地站在一边儿,一声不吭。

    爷爷对大伙儿说:“我把孩子们找回来了,谁家也不许打孩子,别说我不依。赶紧把孩子领回家,沏碗红糖水给孩子驱驱寒。”

    又冲着麻杆儿的妈妈低声吼道:“国庆他妈,你在这儿闹嘛!都是孩子,别找没味儿,赶紧回家照顾国庆。”

    转过身又对胖墩儿的妈妈说:“解放他妈,都是老街坊了,别这样。给我个面子,回家照顾孩子要紧。”随后向大伙儿拱了拱手“我在这儿谢谢大家了,散了吧。”

    听着爷爷说话,泪水一直在我们的眼眶里打转,现在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第二天,我们都病了,当然是麻杆儿和胖墩儿最利害。那是妈妈告诉我的,她带着水果和点心去看望他们,还说了许多好话。妈妈说,国庆又在发烧,不停地咳,可能是转了肺炎,需要打针;解放除了胯骨轴有点儿淤血,主要是受了惊吓,晚上直说胡话,他妈想请个大仙儿给他驱驱邪;为民的腿没大事儿,膝盖磕青了,没伤到骨头。妈妈自然又对我训斥了一番,姥姥赶紧过来说:“孩子有病,别老说他.”妈妈也就不再言语了。二哥的右手被石头划了一个小口子,上了点儿红药水。

    两天后,胖墩儿的爸妈带了些礼物,领着胖墩儿来看二哥。胖墩儿妈不停地道歉,不好意思地对妈妈说:“都是二子救了我们胖墩儿,您还拿东西去看他。我们胖墩儿说了,我们两口子要是不来谢谢二哥,他就再也不理我们了。您瞧,我都急糊涂了,您别怪罪。”

    胖墩儿拉着二哥的手问道:“二哥,你的手要紧吗?我妈妈就是不对,不谢谢人家,还跑到外面乱闹,叫我多没面子!”

    胖墩儿妈赶紧说道:“是妈不好,妈跟爸这不是来道歉了吗!”

    “都晚八春了!”胖墩儿气愤地说,“我昨天就叫您来,您还气不忿。我去玩儿跟人家华子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人家拽我去的。要不是二哥救我,叫您发屁财!”

    妈妈赶紧拉住胖墩儿说:“别怪你妈,你们就是不对!这次多危险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你妈怎么活?算你命大。三儿!”

    我磨蹭着从二哥身后走过来,“你别当没事儿!下回再带他们去溜冰,当心扒了你的皮!”我连忙答应着,拉着胖墩儿跑了出去。

    又过了许多日子我才见到二嘎子,一见面他就问我:“华子,你挨打了吗?”

    我摇了摇头。

    “我可挨了一顿臭揍!麻杆儿他妈找了我家三趟,非说是我勾引他们麻杆儿去溜冰,你说我冤不冤。”

    我同情地看着二嘎子,说:“麻杆儿的爷爷知道吗?”

    “当时不知道呗,等他知道了,我都挨完打了!”

    “爷爷是怎么知道的?”

    “咳!麻杆儿他妈说给儿子看病花了五块钱,还没看好。我爸掏出了五块钱给她。昨天爷爷又把钱给送了回来,还直给我爸爸陪不是。”

    “老爷子就是好!这回有麻杆儿他妈好看的了。”我幸灾乐祸地说。

    “可不是呗!前几天我偷偷的去了一趟咱们藏冰排的地方,东西都不见了。”

    “没了也好,”我懊丧地说,“省得惹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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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艾之青在2010-2-24 8:47:00的发言:
在这里写大块的长篇连载不知是否合适,尽管写得很辛苦,但我还是担心朋友们看得辛苦。原先在【起点小说网】写,不太适合年轻人的胃口,不知在这里写效果如何?

    这里是老知青----与共和国共同成长的一代人的精神家园,共同的经历和命运把我们和共和国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真挚的理解和信任把我们这些老知青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欢迎你的大作闪亮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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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2/25 12:01:00 [只看该作者]

谢谢版主的理解和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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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大杂院里孩子们的新年 

              

华夏文化出民间

新春佳节万众欢

期盼新桃换旧符

祈求国泰思民安


   马上就要过年了。说到过年,老百姓的心境是十分复杂的。千百年来,由于它承载了劳苦大众太多的期盼与憧憬,在欢乐与祥和的背后,有着许许多多的辛酸与无奈。尽管已经解放了,老百姓的日子终于安定了,但大多数家庭的生活依然贫穷。为了过年,除了正常工作,穷苦家庭几乎家家户户寻找外活儿。有糊纸盒儿、叠纸袋儿的,有锁扣眼儿、缝疙瘩襻儿的,有纳鞋底儿、绱鞋帮儿的,有绣枕头皮儿、拓花样儿的,……。妈妈也找了一些加工活儿,有时是剥蚕豆皮儿,有时是剔山楂核儿。

  一落黑儿,姥姥便用温水把蚕豆泡在大木盆里。第二天早上,蚕豆已经被泡得胀胀的,原先的小半盆已经变成满满的一大盆。待吃过早饭,上班儿的、上学的都走了,姥姥便带领我们留守人员开始剥蚕豆皮儿。这活儿说起来简单,干起来着实不易。时间一长,抠皮儿的拇指指甲盖儿便由粉变红,疼痛也由钝逐渐加重,变得尖锐起来。这时要赶紧停下来,用橡皮膏在拇指上缠一圈儿,固定拇指上的指甲盖儿,防止情况的进一步恶化。否则,会几天无法干活儿,甚至感染化脓。大人们自然会许诺过年给我们买鞭炮、买空竹、做新衣服……,我们便心甘情愿地干起活儿来。一天下来,竟也完成了一多半儿。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聊天儿,边干活儿,剩下的很快便剥完。收拾完剥好的,姥姥又泡上新的,周而复始。几天下来,我们的一双小手便象皴了皮的包子,又疼、又痒、又胀。这种活儿从记事儿起,陆陆续续干到上中学。

  我们最乐意干的活儿莫过于剔山楂核儿。整个腊月和正月,是卖冰糖葫芦的最佳时节。孩子们自不必说了,就连平时舍不得吃零食的老头儿、老太太,也肯花上两毛钱,买一支九个珠儿的大号冰糖葫芦尝尝鲜儿。尤其是节前年后,长时间吃不到油腥的人们一下子吃了许多的鱼肉,便象驴子多吃了豆粕,闹起消化不良。这时,吃上一支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既开胃,又消食。于是,冰糖葫芦的销路大畅,急需大量去了核儿的山楂。

  剔山楂核儿可是个技术活儿。用小刀儿在山楂的中间横向划一道口儿,深及果核儿,轻轻挤压开口儿两端,使口子张开,拨出果核儿,再轻轻复位。山楂不可被切成两半儿,也不可变形,一个合格的加工品才算完成。干得慢挣不到钱,干得快容易出废品,一般人不敢接这个活儿。我们干熟了,成品率往往高出规定。因此,不仅可以挣点儿钱,还可以享用一些超指标的山楂。这对于很难吃到水果的穷孩子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享受。当我从口袋儿里掏出精选出来的又大又圆的山楂与小伙伴儿们分享的时候,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羡慕与惊喜。

  吃过“腊八粥”,便到了我的生日。这一年是我八岁的生日,来年的九月一号我就可以上学了。母亲和我一样,都是属牛的。母亲今年已经八十四岁,她的生日晚我四天。自打我出生,母亲再也没有过自己的生日,而是与我一起过。六十年来,每当我降生的那个日子,无论我是否在她老人家的身边,她总是做一顿生日面,虔诚地为我祝福。

  从腊月十五开始,各种各样的年货全都上市了。当时,天后宫(天津人都称之为“娘娘宫”)是天津最大的年货市场。以娘娘宫为轴心的宫南宫北大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色彩缤纷的节日用品琳琅满目、多不胜数。大街两侧的店铺宫灯高挂、装饰一新。店铺前林林总总排列着各种货摊儿,货摊儿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年货:吊钱儿、春联儿、剪纸、窗花儿、年画、福字、门神、灶王爷、灯笼、面具、绢花儿、喜字儿、鞭炮烟花、香烛贡品、风味小吃……。中间还掺杂着捏面人儿的、卖糖瓜儿的、吹糖人儿的、冲面茶的、演皮影的、拉洋片的……。店铺里的商品档次就比较高了,泥人张的彩塑、杨柳青的年画、风筝魏的风筝,还有文房四宝、名人字画、珠宝玉器、工艺陶瓷、管弦乐器……。

  天津的天后宫始建于元泰定三年。相传,元世祖忽必烈遣特使张翥来津代祀天妃。祭祀后,即兴作诗:晓日三岔口,连樯集万艘。普天均雨露,大海静波涛。入庙灵风肃,焚香瑞气高。使臣三奠毕,喜气满官袍。反映了当时朝廷对海运漕粮的高度重视和海上运输的巨大风险。面对天灾人祸,朝野上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死后被册封为“顺济夫人”、“天妃”和“天后”的叫林默的年轻姑娘。不过,天津的发展确实与这个奇女子有着一定的关系。天津有句俗话,叫做“先有娘娘宫,后有天津卫”。她的香火让天后宫兴盛了六百多年。位于九河下梢、紧靠海运漕粮与内河漕运中转码头的天后宫便成为南北商贾、八方游贩、三教九流云集的地方。不断扩大的商贸活动和极为便利的交通,使天津逐步成为北方重要的商品集散地,从而带动了天津的城乡发展。

  天津的民间是非常有意思的,绝不排斥外来文化习俗,但是会让它逐步适应自己的文化习俗,并渐渐变得具有天津的地方特色。妈祖被皇帝册封天妃,建立庙宇,走进天津,对民间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件。她地位的无比崇高,是民间众神祇无法比拟的;她黄皮肤、黑眼睛,与百姓同为龙的传人,更容易被民间接纳;她身为民女、出自民间,最能理解百姓的疾苦;她作为女性,所具有的慈爱、怜悯、温柔、细致、宽容、博大、坚韧、无畏的性格与品德,更是受到了津门妇女的亲近、敬仰和爱戴。她生前的动人事迹在老百姓中形成极佳的口碑,竞相传颂、世代相传。于是,天后娘娘的香火越来越兴旺,成为天津民间第一神祇。津门妇女更是把所有的企盼和期待寄托在她的身上。这位为渔舟商船引航救难、扶危济困的海神,便化身出了“送子娘娘”、“子孙娘娘”、“癍疹娘娘”、“引母娘娘”、“乳母娘娘”、“百子娘娘”、“眼光娘娘”、“耳光娘娘”……。在天津的娘娘宫里,出现了一整套特殊的“拴娃娃”求子的民俗。

  我们院子里的钱娘家只有一个大姐姐。小时候在她家的炕上玩耍,见到炕柜边有一个精致的木龛,里面坐着一个娃娃,娃娃前还摆着碗筷吃食,便吵着要拿出来玩儿。大姐姐怎么也哄不好我,便大声唤来钱娘和姥姥,把我抱回了家。从此不再让我到她家的炕上去玩儿了。长大后我才知道,那是钱娘从娘娘宫拴回来的娃娃,称作“大哥哥”。钱娘没儿没女,连大姐姐也是要来的。每年腊月三十前,钱娘都要带着“大哥哥”,领着大姐姐,到娘娘宫为“大哥哥”添岁,唤作“洗娃娃”。一晃,钱娘与钱大爷已经作古,“大哥哥”却尚未来到人世间。

  孩子们并不关心这些,我们只想早些拿到大人们许诺给我们的钱,到娘娘宫玩儿个痛快。腊月十五一早儿,妈妈拿出三块钱分给我们五个孩子。大哥一块,其余每人五毛。大哥身体不好,向来很少与门口儿的孩子们一起玩耍。课余时间,除了去小人儿书铺,便到旧书摊儿。遇到心爱的书,因囊中羞涩,无钱购买,懊丧之情可想而知。因此,我们从来不与大哥计较。

  三块钱拿到现在,都不够给孩子买一顿早点。但在当时,这些钱足可以买三十斤棒子面,或二十斤黑面,或四五斤猪肉。

  我拿着钱,紧忙去找几个小伙伴儿。除了狗剩儿有一块,麻杆儿有三毛,其余也都是五毛。娘娘宫距离我们的住处大约有近二十里的路程,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坐车往返每人要花上一毛钱。我们舍不得花钱坐车,便蹦着、跳着、喊着、闹着,一溜烟儿奔向娘娘宫。

  我们来到娘娘宫时,这里已是人山人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骑在男人肩上摇动风车的男孩儿,有趴在女人背上举着冰糖葫芦的女孩儿,有正在为孙子挑选灯笼的老爷爷,也有正在为孙女试戴头饰的老奶奶。老爷们儿为了选出最好的空竹,把风葫芦抖得响声连天;老娘们儿在货摊儿叫喊着与摊儿贩子划价,争得面红耳赤。夹杂着大人找孩子的呼喊声,孩子找大人的哭闹声,小贩子五花八门的叫卖声和震天动地的鞭炮声,整个宫前宫后变成了一个喧嚣的世界。

  我们在人海中钻来钻去,绝不错过任何火爆场面。狗剩儿蹲在卖空竹的摊儿前,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一个两响的风葫芦就要一块钱出头儿,我们可买不起。麻杆儿挤在看拉洋片的孩子堆儿里,说嘛也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嘱咐狗剩儿和麻杆儿在娘娘宫门口集合,我们便跑进了娘娘宫。腊月十五正值祭拜的日子,又是一年之中“拴娃娃”、“洗娃娃”的时刻,成群结队的人们象潮水一般涌进娘娘宫。

  相对外面的鼎沸与喧嚣,娘娘宫里要肃穆多了。到这里的善男信女轻轻地走进大殿,虔诚地跪在凤冠霞帔、端庄祥和的天后娘娘面前,默默地为自己、为老人、为孩子、为事业、为一切想得到尚未得到、想摈弃却依然缠身的愿望祈祷。高高举过头的香火飘出渺渺的烟雾,在头顶上盘旋,透出淡淡的檀香味儿,把埋藏在他们心中的那些酸甜苦辣慢慢冲淡。

  跑进娘娘宫的我们这五个野小子一下子被宫中凝重的气氛所震慑,脚步顿时放轻、放慢,已经挤到喉咙口的叫喊声硬生生被吞了回去。我们是听说娘娘宫来了唐僧师徒四人,才急急渴渴跑来见见他们。那孙悟空可是我们心中的英雄,每次玩儿打斗的时候,都争着当孙悟空。不过,我也挺喜欢憨态可掬、贪吃贪睡、爱背媳妇儿的猪八戒,忠厚老实、吃苦耐劳、爱憎分明的沙和尚,还有那匹可爱的白龙马。可谁都不喜欢老给孙悟空念紧箍咒的唐僧。这些都是大哥晚上给我们讲西游记故事时知道的。他们的形象在小人儿书里见过,可要是能见到与真的一样的塑像,那该有多好。

  我们走过幡杆,穿过山门,绕过牌坊,在四大金刚面前站下。端详了一番之后,除了凶神恶煞的模样与瞪得快要冒出眼眶的那巨大的眼睛,没有给我留不下什么印象。我们不太喜欢这几路神仙,还是去找孙悟空。大殿人满为患,我们没有往里挤。绕过大殿,我们找了藏经阁,找了启圣祠,找了张仙阁,不见踪迹。后来听说是待在配殿里,我们赶忙去看,无奈门窗紧闭,棂纸遮挡,竟不知是否可有,只留下一份儿难忘的记忆。

  出了宫门,见到狗剩儿和麻杆儿还呆在宫门口儿等我们呢。只见狗剩儿的脖子上挂着一只两响的风葫芦和一副竹竿儿,左手端着一个纸袋,右手里拿着一块儿大梨糕,沾满了黄色渣末的嘴仍在不停地嚼着。

  见我们出来,狗剩儿忙把左手的纸袋交给二嘎子,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自豪地说:“这个风葫芦有点儿残,我花了八毛钱就拿下来了,让卖风葫芦的伯伯给试了,倍儿响!剩下的两毛钱买了大梨膏,一人一块儿。”

  我忙问:“麻杆儿呢?”狗剩儿指了指我们的身后。我们扭过身来,便看见了蹲在墙根儿垂头丧气、一声不吭的麻杆儿了。原来他看洋片上了瘾,三毛钱很快就被拉洋片的掏光。我和二嘎子忙忙过来安慰麻杆儿。二嘎子递给麻杆儿一块大梨膏,拍了拍他那削瘦的肩膀,豪爽地说:“没关系,我们的钱还都没花呢。走,咱们去买花炮。”我们一边吃着香甜可口的大梨膏,一边向花炮摊儿走去。

  不多时,我们便买了许多物美价廉的东西。有满天星、地老鼠、钻天猴儿、滴滴转儿,有摔炮儿、砸炮儿、钢炮儿、滋花炮,有一声雷、二踢脚、三连响、四面开……,还有一些五十头的小鞭和一小把香。虽不入流,却是大杂院儿里男孩子们一年的期盼。

  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三,这是春节前最重要的日子,俗称“过小年儿”。过去,民间从眼就是腊月二十三,这是春节前最重要的日子,俗称“过小年儿”。过去,民间从这一天起便开始过年了。“民以食为天”,老百姓想到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来年的吃饭问题。俗话说:过年难,年难过,难过之年年年过。老百姓想吃饱饭的愿望是无法直达天庭的,只能拜托灶王爷转达。

  有钱人家灶火兴旺,三餐丰盛。逢年过节、百岁寿诞、婚丧嫁娶、祭祖拜神、迎宾送客……更是添火加灶,炉火熊熊。一年之中,把山珍海味、南北大菜、满汉全席翻跟头一般做上几遍,灶王爷自然沾光不小。

  进驻贫苦百姓家的灶王爷可就惨了。好年景灶火尚可延续,蒸饽饽、贴饼子、熬粥、炖菜,吃个饱饭,年节还能见些油腥。如遇天灾人祸,锅里的野菜多了起来,停灶断炊便成为常事儿,灶王爷能有好气儿吗。

  尽管灶王爷在众神祇之中职位卑下、权力微薄、法力有限。但是县官儿不如现管,老百姓对于这位饶舌的末神,其敬畏程度远在其他众神之上。

  腊月二十三,正值灶王爷升天向玉帝报告所寄居人家一年来的是非优劣、勤懒忠奸的日子。有钱人毫无忌惮,一年来已经把灶王爷供养得膘肥体壮且冥币已是腰缠万贯,还怕不会上天言好。贫苦百姓却是疑虑重重、寝食难安。于是,便有了糖瓜祭祀的民俗。老百姓用大麦芽熬制成甜甜的、黏黏的糖瓜儿,供奉给即将升天的灶王爷。灶王爷吃了糖瓜,被封住嘴,在玉帝面前说不得坏话,便保住了百姓的平安。

  深夜十二点,为灶王爷上香,摆上糖瓜、祭品,开始祭典。待香火燃尽,请下灶王像,点火烧掉,便完成了辞旧迎新的第一关。只待大年三十请来新的灶王像贴上,一家人与灶王爷开始新一年的生活,年复一年,代复一代。中国的百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是有灶王爷之辈呆在民间,不封其口,难免灾祸。

  关于灶王爷、灶王奶奶的民间传说极多,有褒有贬,其说不一。孩子们却管不了这许多。大人们将灶王爷用过的糖瓜分给我们,我们便大嚼起来。确实是黏,黏得粘牙,但却是甜甜的,甜得发腻。

  过了腊月二十三,大人们就开始忙活起过年的事儿了。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炖锅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把面发,过年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从腊月二十九开始,家家户户从里到外贴年画、贴福字、贴窗花、贴吊钱、贴春联。每个院子的大门旁,端端正正地挂起一面五星红旗。胡同口挑起两个大红灯笼,里面装上一百瓦的大灯泡。两面更大的五星红旗高高的插在胡同口两侧的墙壁上。屋子里墙壁的正中央贴着新换的毛主席像。灶王爷已经下岗,被一个大大的倒福字取代。一切可以粘贴的位置被大大小小的福字覆盖。院子大门曾经是门神的岗位,现在已经贴上了大幅的门对儿。屋里是火红的,院子是火红的,胡同是火红的,街道也是火红的。红红火火过大年便从这时正式开始。(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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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前页

 

    大年三十儿,所有的人都穿上最好的衣服,即使是旧的,也都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男孩子的脸被洗得白白的,象是褪了一层皮,还搽上一点儿雪花膏。头发也被梳得溜平,与平时的邋遢像相比,简直是换了一个人。女孩子更是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妩媚秀丽。插满红绒花的乌发与雪白的脸庞,烘托出“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画面;艳丽的节日盛装,构成了“花红柳绿艳阳天”的景象。寒冷的北方腊月天被火红的节日气氛和一张张舒展的笑脸烘烤得春意盎然。

  吃过午饭,我与六个最亲密的小伙伴儿把从娘娘宫买来的小鞭取出一半儿,全部拆成一个一个的小炮,分成七份儿,每人一份儿。又分了一些摔炮儿,统统放入衣兜儿里。每人拿着一根点燃的香,就象飞出巢的马蜂一般,奔向有人群的地方。一会,我往你那边扔出一个点燃的小炮;一会,你向我的脚下甩出一个摔炮,我们相互躲避着。突然炸响的炮声不时惊得身边的人们一声声尖叫,接着便是一阵叫骂。我们一哄而散,跑到另一处再玩。炮极小,只要不扔到脸上或脖子里,就没什么危险。我们已经约定好了,点燃了的小炮只许往地上扔。

  一个下午只玩得天昏地暗,兜里的炮仗早已经放光。我们开始边捡地上未响的小炮当花放,边往家里走。小歪脖的鞋带儿开了,忙弯下腰系鞋带儿。正在这时,一个小炮扔了过来,恰好扔在他的脖子上。只听得一声炮响和一声尖叫,小歪脖抱着脖子哼哼起来。我们急忙赶回来,围着他看个究竟。扔炮的孩子早已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肯定是报复!”我拉开小歪脖的手,边看边问:“你到底惹着谁了?”只见小歪脖脖子上被炸黑了的地方已经透出一小片红。

  小歪脖委屈地说:“我哪知道是谁干的,要是知道了,我跟他玩儿命!”

  好在是一个小炮仗,小歪脖的脖子没被炸坏。否则,变成歪疤瘌脖子,该多难过,小歪脖也真是够倒霉的了。

  二嘎子忙往小歪脖的脖子上吐了一口唾沫,用袄袖子去擦他脖子上的黑色药痕。痕迹没有擦去,反而把脖子上的皮擦破,疼得小歪脖又叫了起来。我赶紧让大家各自回家,便与二嘎子一起把小歪脖送回了家。好在过年有不数落孩子的老例儿,我们平安地回了家。

  姥姥与爸爸和妹妹在包饺子,妈妈在忙着炒菜,大哥坐在炕上看书,二哥帮妈妈收拾餐具。我赶紧洗手过去帮忙。

  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包饺子,只是听说他曾经在一家饺子馆里当过伙计。我赶紧坐到爸爸的跟前,看看专业包饺子的手艺。擀饺子皮一向是我的强项,邻里中孤老人家逢年过节包饺子,我都会去帮助擀皮儿。所以,衣兜儿里的零食总是比别人多一些,也因此练成擀饺子皮儿的技术。我擀的皮边儿薄渐厚,中间鼓起一个小圆凸,圆圆的饺子皮儿象一个小碟,特别适合挤饺子。

  只见爸爸右手推压擀面杖,左手旋转两个剂子,瞬间擀出两个饺子皮,而且每一个皮儿都是那么漂亮。我看得目瞪口呆,连声叫好。饺子皮多了起来,爸爸又开始包饺子。他把一只盖帘儿放在右侧,挤好的饺子随着挤的动作飞向盖帘,一会儿就包满一盖帘儿,竟没有一个饺子是压在一起的,我打心眼儿里服了。这件事让我牢牢记了五十多年。

  年夜饭是我家一年之中最丰盛的并且能合家坐在一起共同吃的一顿饭。我们一家人极少有机会坐在一起吃饭,这倒不是因为全家人无法聚齐。家里仅有的一张炕桌,根本放不下几盘菜、挤不开许多人。平日里吃饭,姥姥和妈妈总是等大家都吃过之后才吃。我们几个稍大的孩子端上饭各自找地方去吃,坐在炕桌的经常只有爸爸和弟弟、妹妹。

  妈妈炒好了菜,开始煮饺子。我们兄妹几个赶紧收拾好炕,把腾出来的面板用小板凳架起来,与炕桌对接,成为一张大炕桌。一大盆白菜粉条炖肉放在中间,其它的菜都盛两盘,分别放在两侧。有熬黄花鱼、烧带鱼、韭黄炒鸡蛋、白菜心拌蜇皮、鱼汤煨旱萝卜、香干儿炒肉和素什锦,还在爸爸的位置放一小碟儿花生米。

  我们围坐在炕桌四周,爸爸先给姥姥斟了一盅酒,对老人家一年来为抚养孩子、照料全家人生活所付出的艰辛表示了深深的谢意,并祝老人健康长寿。又给妈妈斟了一盅,夫妻间相互敬了酒,不免对我们也做了一番嘱咐,便开始了年夜饭。我们每一个人倒了一杯桔子水儿,热热闹闹地吃喝起来。

  外面的花炮声越响越密,把我的心勾得痒痒的。我胡乱地往嘴里塞着饭菜,什么味道也没吃出来。妈妈看出我的心思,说道:“又猫儿抓心了吧!先去玩儿吧,别忘了回家吃素饺子。”我急忙放下碗筷,一溜烟儿跑上大街。

  二嘎子和三邦子已经在马路上等候多时。马路上的孩子也渐渐多了起来,大家都在用放花炮的方式,把装在胃口里那丰盛的年夜饭消化掉。年三十的夜空,漫天的花炮在天空中此暗彼明,把夜空妆扮得魔境般五光十色;二踢脚在高空中爆炸的巨大响声划过长空,如春雷般清澈;此起彼伏的隆隆鞭炮声把所有人对春的企盼传遍神州大地。

  除了小秃子,我们的人很快就到齐了。最后到的狗剩儿抱着一个纸盒子跑过来,兴奋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我、我、我……”

  “谁呀!谁呀!”二嘎子不耐烦地问着。

  “嗨”,狗剩儿喘了口气,急忙说道:“我可没让你们白等!这不,我伯伯托人给我捎来一盒子花炮,这下咱们有放的了。”

  我们赶紧打开盒子一看,都是各种小花炮。“咱们先放花吧,”狗剩儿接着说道:“鞭等白天再放。”

  我们把买来的和狗剩儿拿来的花炮放在一起,分成七份儿,每人一份,给小歪脖留下一份,便兴高采烈地放起花来。

  把“地老鼠”放在脚下,点燃尾巴,那地老鼠的屁股喷着火花,沿着凹凸不平的炉渣路面,曲曲弯弯地冲向前方,把昏暗的地面裂成两半;点燃举在手中的“钻天猴儿”,那猴子“嗞”的一声,拖着一串火星钻进浩瀚的苍穹,不见了踪影;那“满天星”立在地面上,点着信捻儿,随着“嘭”的一声响,星花四溅,姹紫嫣红,遮住眼前的一片天;被点燃的“滴滴转儿”象陀螺一般飞快地旋转,把五颜六色的火花旋风一般抛向四面八方。

  小歪脖被放了出来,脖子后面用橡皮膏粘了一块草纸,隐隐约约透出红药水的痕迹。三邦子赶紧拿出给他留出来的花炮,大家又快乐地玩儿了起来。

  不知不觉到了午夜,家家户户涌上街头,把一挂挂火红的鞭炮高高挂起,直拖到地。霎间,万炮齐鸣,火光冲天,硝烟扑面,震耳欲聋,整个津城随着鞭炮声震颤。

  玩了半宿,早已是人困马乏,我们便随着大人们分头回家。吃过素饺子,也不管是不是要“守岁”,我从炕头扒了个窝儿,倒头便睡。朦胧之中,感到有人轻轻地推我,一看是妈妈。“快醒醒,邦子的爷爷没了,你也去行个礼儿吧。”我一骨碌爬起来,阳光已经洒满了一屋。我边穿衣服边想,昨夜三邦子与我们一起玩儿时还没听说有事呢,怎么今天就没了?我跑进那个临街的院子时,院儿里已经站满了人,屋里不时传来嚎啕大哭声。

  三邦子家姓吴,是天津卫的老住户,也算是个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到了老爷子这辈儿,家业已经凋零,人丁却是兴旺。老爷子在市里开了一家旧书铺,把家藏的书籍和收购的旧书一并拿来出卖,养活一家子,日子过得尚可,但总感到对不起祖宗。见长子不务正业,整天提笼架鸟儿、玩儿狗放鹰,便把复兴宗室的希望寄托在次子的身上。他便是三邦子的父亲。尽管老爷子省吃俭用,花了大笔的银子,供他上高中,念大学,他却不是读书的材料,并且早早地给老爷子添了孙子。三邦子是长子,却不是长孙,大排行老三。老爷子原本给这个孙子起名叫“兴祖”,希望他能重兴祖业。但儿子却坚持“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子拧不过儿子,“兴邦”便成了三邦子的大号。不过,老爷子从此精神恍惚、一蹶不振。

  我见到三邦子时,几个小伙伴儿都在他的身边。他在我们这几个人中最小,也是最老实、最寡言少语的一个。昨天是他的生日,如果再晚出生几个小时,他便是属虎的了。我见他两眼通红,还在不时地抽泣,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紧紧地攥住他的手。他的手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无力。

  丧事办得很简单。那时搞移风易俗,百姓是非常支持的。政府的提倡使老百姓免除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苦楚。

  送走了爷爷,三邦子含着眼泪对我讲述了那天的事情:

  爷爷已经好几天不好好吃东西了。这几天总是拉着我的手说要好好给我过个生日,明年能不能给我过生日就难说了。我还安慰爷爷说:“您别这么想,您的病会好的,等我长大了会好好孝敬您。”爷爷摇了摇头,苦笑着说:“爷爷没打算沾你的光。是爷爷没出息,辱没了祖宗。爷爷盼你以后能好好念书,即便不能光宗耀祖,也好安家立业。”三十儿那天,爷爷挣扎着起床,为我操办生日。中午吃过生日面,爷爷让我陪他说说话。我急着找你们去玩儿,就没答应。晚上吃年夜饭,我和爷爷坐在一起,边吃边说话。爷爷往我兜儿里掖了十块钱,并指这身后的一只箱子说:“那是我给你挑选的一箱书,以后用得着。”我见爷爷兴致很高,就给爷爷拣了一块平时他爱吃的鱼,让他多吃一点儿。我们爷俩就这样吃着聊着,一不小心,爷爷的喉咙扎进一根鱼刺。我急得要命,爷爷却说没事儿,一会儿吃块饽饽就咽下去了。听爷爷说没事儿,我就放心了。爷爷回屋休息,我就想找你们去放花,我妈拽住我,掏出那十块钱才放我出来。我一玩儿,忘了爷爷嗓子扎刺的事儿了,回家就睡了。后半夜爷爷嗓子疼得厉害,找块饽饽想把鱼刺咽下去。没想到竟被噎住,一口气没上来,摔倒在地,守岁的爸爸妈妈也没把爷爷救过来。等我知道时,爷爷早就没气儿了。都是我害了爷爷。

  讲着讲着,三邦子又落起泪来。我对三邦子的爷爷没有什么好感,他好大的臭架子,凡人不理,跟那些没文化的街坊邻居说话好象掉价丢份子。不过,我与三邦子却是最要好的。他不象是出生在那种家庭,已经破落了,却还想摆出当年的那种酸腐。他聪明不失厚道,寡语却很讲义气,有心路却不算计朋友,我很喜欢与他交往。

  见他如此难过,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别难过了,你爷爷就是盼你有出息。是爷们儿就争口气,以后好好念书。你们家念书的条件多好,有那么多书,你爸爸又有学问。”

  三梆子擦了擦眼泪,摇着头说:“我爸爸才不管我呢,他就知道喝酒。”

  “没关系,你要是想认字,跟我一块儿学。”

从那时起,三邦子便经常和我一起学习爸爸教我的那些文化知识。好日子过得飞快,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合子往家转,一晃便是初五。剁罢小人,吃过水饺,转眼到了正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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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莫旗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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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2/26 23:35:00 [只看该作者]

    楼主把愉快的童年写的很真实,那时人们生活虽然清贫,但祥和、真诚、团结、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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