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却的岁月》之三十六
曹县之行
贫穷无时无刻地鞭笞着老知青们，艰难的生活让他们失去了忍耐，茫然的在贫困地境遇中乱撞。
谁都不愿过贫穷的日子，贫穷是最可怕的，只有经历过贫穷的人才知道那难受的滋味。摆脱贫穷，一直是人们的努力愿望，而这愿望在那个特殊的岁月是难以实现的。
婚后的生活是艰难拮据的，我到处寻觅摆脱困难的途径却无路可走。
段森明是我们知青中的能人，有名的“段夫子”，我很崇拜他。他经常带着两个六、七岁的儿子风尘仆仆地奔波于郯城和淄博之间，顺便做点小玩具、小文具之类的小生意，至于能挣多少钱我无从知晓，只能猜测罢了。见他十天半月的一趟趟穿梭般的忙碌，倒让弟兄们对他多了些羡慕和好奇。
段森明自幼丧母，家庭出身也高了些，因个人身世的不幸，使他早早地混迹于“江湖”，养成了豁达开朗处事不羁的性格。他行事不拘小节，有歪才，善谋划，也是“文革”的积极参与者，我曾戏称他为“狗头军师”。他最大的爱好是读书，经常见他书不离手；又擅长写作，且文采出众。下乡前曾创作过长篇小说，虽无缘发表却显示了他的文学才能。对于他的学识，我是非常钦佩的。
他早已成古人了，在前面的文章中我介绍过他的情况，对于他的早逝大家都感到惋惜，可惜了他那一肚子学问。不知怎的，世间那些奇才总是匆匆过世，给人留下无尽的感慨。
因为他与众不同，所以我总想从他身上找点特别的东西或者是弱点，但又无从确认哪些方面是我所要的，这反而让我对他更难以捉摸和猜测。其实人都有弱点，凡弱点和特别之处是身世和社会环境而促成的。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在知青这个大群体里，各人的情况都有相似之处，很容易凑到一块儿，话也投机。大家在一起侃大山，胡吹海嗙，反正是在社会最底层，也无所顾忌。因旷日持久地农村生活影响，使我至今还留有知青那真诚直爽、敢说敢道的习惯。
段森明好友，他家就是大伙的聚集地，只要他在家，总是高朋满座、圣手如云，弟兄们你走我来，或聊或棋，或弹或唱，非尽兴而不归。
为了摆脱生活的困境，我特向他请教挣钱的门路，我说咱不能整天混日头，得想办法挣钱啊！他说可以去菏泽的曹县贩布票，那里布票很便宜。我知道贩布票是多里捞摸，需要大本钱。我没本钱啊！我就三十多元的家底，能做什么买卖呢？他说：行！我当时确实怀疑过这三十元能干啥？由于对他的过分崇拜和信任，也没作细致地探讨和分析，总认为他神通广大，跟着他可能会有意想不到地收获呢。
为了赶车，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起身了，佃秀知道我要出远门挣钱，早早地起来为我烧了热饭。
那是1973年初春的事，天很冷，冬季还在顽固的表现着不愿过早地消失，阵阵北风刮得厉害，偶尔还飘下几片雪花。大地经过了一冬的严寒，不愿再忍受寒冷的摧残，到了提温发暖的时候了，再强的寒风也阻挡不住春天的脚步。树木不顾寒冷在吐芽、做蕾，地里的小草正使劲往外钻。尽管天气有时冷得使人发抖，但大地却在悄悄地孕育着新生。
寒冷即将过去，春天就要到来！
在火车上我一直担心着段森明，他在用过期的火车票东躲西藏地和检票员周旋。我本来就胆小，因济南的黑屋子教训，不敢再用假票了。段森明一路上有惊无险，晚上十点来钟顺利到达河南商丘。商丘火车站候车室里挤满了南来北往的人，有打瞌睡的，有打牌的，有闲聊的，有看书的。段森明对我古往今来山南海北的侃了一夜，第二天乘汽车到达曹县时太阳已爬上了墙头。
我早有耳闻曹县是有名的牡丹之乡，凡花都具娇媚惹人之姿，唯牡丹不然，牡丹娇艳富贵，无谄媚之态，被誉为国花，自古以来就受国人尊崇，曹县也因此而闻名。可惜我们两位不速之客来的有些早，无缘观赏牡丹的盛容。即使在牡丹盛开的季节可能也无心赏看，观花赏景不是穷困潦倒者所为。
一到县城我俩傻眼了，见县城几条笔直宽阔的道路，从这头就能眺望到那头。路两旁的房屋矮矮的，一色的青砖瓦房，反而显得道路更加宽阔。早晨的县城很安静，路上行人稀少，我们的出现很显眼，一眼便能看出是外乡人，甭说买布票，就连打听布票的情况都不敢。按理说曹县这边必须有线人，没有上线是无法干这行生意的。一天一夜的路途劳累，早已饥肠辘辘，我们便进了一家饭店先吃饱饭再说。
饭店虽不大，但很宽敞，一张张方桌摆得整整齐齐，擦得干干净净，方桌中间摆着几摞白碗，还放着一大把竹筷子，四周摆有长凳。见屋里已有两位客人在吃饭，我们便挨着坐在了邻桌。那两人边吃边说，谈吐中带着浓浓的郯城口音。世上的事太巧了，离家走出了千多里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想到碰上了同乡。段森明装出黑老大的样子问这问那：郯城什么地方人？姓什名谁？是不是来做布票生意的？两人唯唯诺诺。段森明自我表明是郯城的淄博知青，因事路过曹县，知道这里布票便宜，既然你们是做布票生意的，烦两位给我们捎点布票回去。又问好了那两人的住址姓名后便让我把30元钱交给了他们，约好下次郯城大集早九点在回民饭店交货。事情谈妥后，我们不敢久留，怕被当投机倒把的抓了，便匆匆离开了曹县。
在路上我说：老兄啊！你不提前打听好情况就冒冒失失地来了，我以为你有空手套白狼的本事，没想到也是到处瞎撞啊。他知道这事做的有些鲁莽，无理和我分辩。
我想到他经常带着两个孩子到处“乱窜”，不知到底在干些什么。他是用孩子的优势，说不定在走投无路时也免不了讨饭，我想他能干出这事来，这也在情理之中。我这样想也在情理之中，因为他不象我可以出大力拼体力，他身患肺结核多年，身纤体弱，黄咔咔的脸膛像个病判官，个头虽不矮却显得有些单薄，他带着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又无人帮衬，为了生存他只能发挥他的才智想各种门路。想到这里，我反倒对他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
郯城大集这天，我俩按时来到回民饭店门前等候，一直等到中午也没见那两个人影，我觉得有些不妙，第二天便和段森明按那两人留下的地址找了去。到村里打听确有此人，见了后不是我们要找的。上当了！心想这次不但没挣到钱反而把家底也搭上了，这叫逮鸡不着反捨一把米。一连几个大集我们都去回民饭店守候，却毫无收获。心想这下没希望了，若大的郯城上哪去找这两人啊！岂不是大海捞针吗！
事过一月有余，一次在集上无意中见两个牵驴的人很是面熟，细细端详，正是我们要找的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要发火，其中一人赶快把钱掏了出来。问他为何骗我们，他们说在外地见我俩虎头虎脑的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所以不敢以实相告。问他们去曹县何干，为何没把布票捎回来？他们是去贩驴的。那是做大买卖的，一头驴少说也得百元，一次贩几头驴至少也得上千，可谓大生意了。那两人不停地说好话请求谅解，既然钱找回来了，心头气也就消了，不是说息事饶人祸自消吗！
坎坷经历得多了就不轻易相信别人，凡事总要加个问号，这已成为我的习惯，事实证明这样做是对的。
在生活的道路上那些历经坎坷的人，都有提防上当受骗的习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更不盲目崇拜他人，市场经济下更增强了人们的这种意识。
盲目崇拜容易造成思维空白，失去对事物的分析。因为崇拜，我们和我们的民族已吃够了苦头，遭受了不少的损失，我们应接受那沉痛的教训。
人生的获取是要经过脚踏实地的努力，天上不会平白无故地掉馅饼，幻想是不可靠的。谁都曾有过幻想，那只不过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思维，绝不能用来指导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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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3/2/26 14:52: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