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历程 - 纪实文学 - 中国知青网

虽已回城四十多年，但是在农村战天斗地八年的情景仍然魂牵梦绕，经常在梦里回到那个年代，回到那些场景、种种的喜怒哀乐......。

1965年初中毕业后，我们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16-17岁的青年学生，在毛主席：“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的号召下，学校对同学进行了下乡动员：提出了向董家耕、邢燕子学习，做新社会的新型农民，为改变农村的落后面貌做贡献。当然考上高中和中专的同学仍然去读书深造，可是我们这些迟迟没有得到录取通知书的同学，就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下乡，另一个就是到工厂去当学徒工。可是在学校的鼓励下，我们还是选择了下乡。后来我才知道，我报考的那个中专，是一个军工中专学校，因为我的家庭出身不好，没有被录取。

当时我们一共50名同学，在老师的带领下满怀豪情打着红旗唱着革命歌曲来到了农村，在吴家屯火车站下车后，列队来到了富家屯生产大队，当地的领导对我们表示了欢迎，开了欢迎会。

当时我们都16-17岁，对社会上的事一无所知，更别说农村了。我们这些在城市刚出校门没见过世面的学生，以前除了上学念书，下学写作业外，很少干过重活，缺乏体力劳动的锻炼。刚下乡时吃了不少苦头。到了农村后日出下地，日落收工；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腿疼。好在当时有老师的指导，我们一切都是听老师的，我们接触的第一项农活就是开挖养鱼池，从养鱼池的坑底往坡上面挑土，那时社员已经先到，分工是有装土蓝的、有挑土蓝的。当时只剩下土篮子了，我们只好去挑土了。一个是挑担的平衡掌握的不好，另外就是觉得很沉，挑不起来。当时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最后还是挑起来了，在老师的鼓励下，我们干的很是来劲。可是下工后，肩膀一片血印肿了起来，疼的不敢碰。

回到青年点后，躺在炕上再也不想起来了，可是流了一天的汗，身上粘呼呼的，还是得起来打点水，洗一洗、饿了，还是要吃点饭。

农村出工都是记工分，当地社员一天记10分，我们记5分，只能算半个劳力。当时我们不知道记工分是做什么用的，记多少我们也不去管它。

春天，我们在生产队的稻田里育秧，四月末虽然已到了春天，但还是很冷的。在育苗床里上来时双脚冻得通红，踩在地上好像有许多针在扎脚。接着是耙地，挑苗、插秧。女同学一般是插秧，男同学挑苗，天气好时还好办，天气不好时就麻烦了，下小雨时也不能歇工，我们男同学挑苗不知从池梗子上滑摔过多少次。
夏天，在水田里拔草，水里蚂蟥咬，上边太阳晒，皮肤不知晒爆了多少层。工间休息的时候，我们有些男同学就跳进水塘里洗澡纳凉，时间长了，游泳也学会了。

到了秋天，水稻长高抽穗一片金黄，微风吹来稻浪滚滚，一年的劳动成果就要收获了，我们非常的高兴。但是收割的时候非常费衣服，割了几天地，稻穗就把裤子磨出了一个窟窿，下工后得找块旧布补上，因为没有布票，想买新衣服是不可能的了，那个时候我们的衣服没有完整的，穿的几乎都是代补丁的衣服。
时间长了，手上磨起了厚厚的老茧，肩膀的肿痛也消失了。虽然伙食很差，有时只是窝窝头，萝卜汤（我们给起个名叫窝心头，顺气汤）；但是身体逐渐的壮实起来，干起农活与当地农民不相上下，甚至比当地农民还要强。在秋收打场粮食上囤时，我们扛着麻袋不知从跳板上掉下来多少次，最后还是扛上去了。真正的体会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正含义。
兴修水利

到了冬天，农村就开始兴修水利，那时开挖一条灌渠，当时我们也不清楚水是从哪里引进来，反正我们干活就是了，冬天很冷，零下35度是很平常的，加上大地很空旷，北风呼呼的刮，衣服又单薄，在上工的路上冻得我们不知如何是好。我非常渴望有一件棉大衣。棉大衣在当年可是一件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及，一方面自己没钱，另一方面也没有布票。一直到我从农村抽调回城，这个愿望也没有实现。

到了工地划好地段后，我们有的人半蹲扶着钢钎、另一个人论大锤，把冻土层打成冻土块，再搬运出去。抡大锤要有技巧，不但要抡起10来磅的大锤，而且需要准确的砸在钢钎上，出了偏差是很危险的。刚开始不敢用力去砸钢钎，怕打偏了把扶钎的人给碰了，过了一段时间，就敢用力了，而且打得很准。有时大锤一抡就是半天，劳动强度很大。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怕吃不饱，下午干活没有力气，吃饭的时候我把饭盒盛得满满的，可是还觉得没有吃饱，想去再盛点饭，已经没有了。后来，我看别人都不是这样盛饭，而是先盛点饭，吃完了赶紧再去满满的盛一盒。后来，这个先进的方法我也学会了。

由于冬天太冷，冻土层有半米多厚，用打钎子的方法很吃力，后来我们想到了用爆破的方法，但是当时炸药很不好买，不知是谁想到了用化肥硝铵做炸药，于是我们开始了实验，在一个大铁板下边烧火，在铁板上边倒上硝铵、锯末等，来回的翻炒。做好后，我们想试验一下，在一个空旷的地方，我们在牛皮纸包好的小炸药包上插上雷管，炸药包上放了一小块铁皮，点燃导火索后，一会轰的一声，铁皮上了天，也给我们下了一跳，有点后怕，要是附近有人就麻烦了。

我们用爆破的方法炸冻土层，工程进度快多了，但是刚开始也经常出问题，每次爆破前要先打出炮眼，放好炸药封好炮眼后，每个人点三个引信，然后每个人到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还得数响炮的次数，响炮的次数如果少了，就有点麻烦，我们不能马上出来，稍等片刻如果还没响，我们就得小心翼翼的到没响的炮眼前处理一下，这是个很危险的活，有时我们认为不能响了，可是到了附近，有的又突然炸了。后来我们买到了电雷管，每个雷管上都有电线，埋好炸药包后，把炸药包上的电线拉到一个地方，把4-5个一号电池连在一起，把电线往电池的正负极上一按，那边炸药包就都响了，没炸的也就不能响了，比较安全。

经过一段时间的奋战，灌渠终于建成，公社召开了竣工大会，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灌渠一直没有使用上，成了一个聚集雨水的河塘，成了我们夏天嬉水游泳的好地方。

下乡时的无助期间

1966年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下乡带队的老师也回去参加革命去了，当时对知青的管理可能没有交接好吧，我们没有粮食吃了，（社员秋后粮食都分到自己家里，我们的粮食都存在生产队里。）让生产队给拉点粮食，队里不给拉，没有柴火了，队里也不给送。因为没吃、没烧，当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回家了。

在家里住了一些日子，因为城里居民粮食都是定量，也没有我们得份，给家里增添了许多困难，我们一想这也不对呀，我们的户口，粮食都在农村啊！我们同学一合计还得回农村，不给我们送粮食，我们自力更生吧。当时快要秋收了，粮食基本成熟，我们先解决吃的问题吧，我们这些同学拿着麻袋和镰刀，到稻田地里把稻穗割下来装到麻袋里，当时虽然队里有看青的，因为我们也饿急了，谁管我们可不客气了，看我们人多势众，也没人敢管我们了。我们割完了稻穗就到磨米厂加工成大米，回到青年点先吃一顿饱饭再说。后来粮食吃不了了，就去本溪等地去换肉吃，

没有柴火了，不是不给我们送嘛，那好，我们就自己往回背吧，打完场后，我们一人两捆稻草背回青年点，就这样我们吃是不成问题了。青年点后边也成了一座草山。

穿的，那就没办法了，当地也没有布，夏天的单衣是补丁摞补丁，到了冬天只好穿着开花棉袄系一条草绳子就对付吧，现在的乞丐都比那个时候的我们穿的好，也比不上当地的农民，到了这个村里看到穿的最破的一定是知青。

我们住的地方是当时市里拨款，生产大队给盖的五间房子，但是这五间房子是只有一个门的穿堂房，对面炕。女生住在里面两间，男生住在外面三间，女生出来进去都的经过男生的屋子。夏天穿的少，出来进去觉得很不方便。到了冬天，炕也不好烧，一点火就往屋子里冒烟，呛得大伙都得在外边待着，就是烧了炕也不太热，让大队给修一修，大队也不管。后来实在没办法，在夏天到了拔完草的农闲时候，我们有几个同学会木匠活，自己动手把房子改了一下，准备把房子改成五个相对独立房间，我们把北边的窗户框卸下来，接成门框，但是我们这些同学没有会干瓦匠活的，只好一边扒炕一边看。在砌间壁墙时砖又不够了，只好在墙的上半部分，用秫杆栅上，再抹上泥，这样就把房间间壁好了。大家住在里边相对方便一些，

我们的这种状态，是因为当时农村对下乡知青这个事物的误解，认为“下乡没好人，好人不下乡”，所以当地人打心眼里歧视我们这些下乡青年，所以造成同工不同酬，甚至迫害，尤其是对女生，当时经常出现下乡青年与生产队领导的冲突，打架。所以就形成了一群不服天朝管的野人。

当时，由于环境的恶劣，我们这些同学有的出身不好，因为抗争也受到了迫害。

后来，1968年大批知青下乡，生产大对对我们的态度有所改变，再进一步，公社成立了“五七”办公室、知青办，又有了带队干部，对知青的管理有了加强，对迫害知青的坏人进行了惩治，知青的生存环境有了改善。
开始抽调过后

1970年我们青年点开始大批抽调回城，我们同来的50名同学，除了结合在当地当干部，当老师以及同学家里已走“五七”道路或已经下乡的，全部抽调回城。

因我的家里已经到农村插队成为了下放户，所以当时没有被抽调回城，刚到农村时青年点人多，也不显得寂寞，有时出去也显得人多势众，抽调后，仅仅剩下了8名同学，青年点里就显得冷清多了；我们的情绪也很低落。当时我们几名同学，大部分家里条件都不好，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压抑着对亲人的思念，过年过节都不回家，还美其名曰：“过革命化的春节”。

有一位同学，也是因为家庭出身不好，父母下放到辽阳地区农村，原来有一个女同学和他比较要好，后来与当地一位生产队长的小舅子结婚了。这个同学本来是为人随和，性格开朗的一个人，由于这种种刺激，性格越来越沉闷，并学会了抽烟，而且烟瘾很大，有烟抽的时候，能说能唠；没烟抽的时候，就闷头一坐或睡大觉。

有一次我们用稻草换了一些干树枝做柴火，发现上面有一些干树叶，我们取下来用手一撮，很像是烟叶，有一个同学卷了一支，刚开始抽上一口还很像烟叶的味道，就招呼大家来抽烟，一听说有烟抽，那位同学立刻精神起来，立刻卷上了一支，抽了一口还说：这烟不错呀。再抽两口就觉得不对味了，这时有的同学憋不住笑了起来，他一看不对劲，说：好啊，你们蒙我，就立刻闹腾了起来。

后来这位同学也走了，把户口迁到他父母下乡的地方去了。

我们回城后，同学们聚会跟他联系了多次，也没有联系上，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知青的婚恋

我们下乡已经5-6年了，都23-24岁了，按当时的婚姻法，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的年龄，朦胧中产生了愿意与异性多接触的欲望。

由于当时的环境艰苦，又号召扎根农村干革命，女同学可能比男同学困难会更多，有些女生与当地的社员结婚了。但是大部分同学，因为看到当时的农村，家族势力很强大，就是当地的坐地户，各个大姓家族经常发生矛盾，当时从城里来的下放户就很受欺负。如果我们在农村结婚，就成了下放户，以后的命运可想而知。所以当时我们的口号就是：如果能回城当然好，如果不能回城，现在的青年点将来就是我们的敬老院。后来有许多人说，以后抽调就冻结了，都要扎根农村干革命。要给我介绍对象，都让我婉言的拒绝了。我们这批知青虽然年龄较大，但是在农村结婚的很少。

后来我们的青年点，又迎来了后几届的知青战友，如68、71、72等届的毕业生，他们的到来让我们觉得很高兴，因为知青的队伍壮大了，比抽调后剩下几个老知青要好多了，可能当时实在是没人了，让我当了青年点的点长，在欢迎会上我做了发言，我说：你们的到来使我们知青队伍增加了新的血液，我代表我们这些老家伙对你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希望我们共同奋斗，在农村打拼出一片新天地。有的语言引得新来的同学哄堂大笑。

新知青的到来，让我们增加了许多责任感，我们深知从城市刚到农村的困难，我们觉得有责任把这些新来的弟弟、妹妹们带好。耐心的传授农活的技巧，少走一些我们刚到时所走的弯路，出工时由于新来的同学体力差，干得慢，我们这些老知青都得去帮助或接一下，虽然比以前更累了，但是还是很高兴。我们当时认为知青就是一家人，帮助弟弟、妹妹是理所当然的。在伙食上，对身体不好的同学也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照顾。

经过一段时间的共同劳动和生活，新老知青互相增加了了解，有的新同学对我们表示了好感，但是我们这些65年下乡的知青，我们觉的他们太小了，只能做我们的弟弟、妹妹，婉言拒之。如：有一个女同学休息闲聊时对我说：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我说：挺好的呀！但是你要求进步，可得去找团支部书记。就这样装糊涂。另外自己也觉得家庭出身不好，又贫穷，怕连累人家，而不敢去谈这方面的事。我们那届毕业生，还是非常的保守。

知青上山下乡运动，让千百万的青年学生到了农村，或插队、或到农业生产建设兵团。有人说是锻炼了革命意志、有人说是一场悲剧-蹉跎了大好的青春岁月，使得知识断了链条，使国家的建设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不管如何评价，它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阶段。对于当年的知青是触及灵魂的经历，是不会忘怀的。

我觉得那时虽然艰苦却锻炼了我们的意志，练就了一身强健的体魄。使我在以后的日子里能从容的面对遇到的各种环境。
如今我们已回城多年，我还是经常想起那时的日子，每当同学聚会时，我们的思绪又回到当年而感慨万千。

主题：插队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