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文化 专栏纪实文学 → 阳山知青的“山书”面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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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阳山知青的“山书”面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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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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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火(杨写

    1972年入冬时节,一天我们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听有人“企山着火了”!我和志走出村口往企山方向望去,果然火光映了半天。那大的火靠企山自身的力量是很的,“火光就是命令”,我村、村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自赶往企山火。我和志回屋告老皮,同穿上鞋子赶往企山。几年前在新圩一次扑山火的行中,由于我穿了胡卜那双不合脚的草鞋,没走多鞋子就掉了,果赤着脚根本没法接近火,扑打不了几下就持不住了,双脚出了几个大水泡。

一路小跑赶往企山。夜色中火光冲天,我们远远就听到孩子的哭声、女的哭声、男人的呼喊声、狗叫声、有木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响成一片,人一凄惨的感情景就像“鬼子村”一,以前只在影里看到。我的心不由得一如芸在企山,她的情况会怎

到了企山看到是村口那排房子着了火,其中有两房的瓦去,熊熊的火焰直往上串,火势并没有往两蔓延。有经验的、年力壮的男人有的爬到房水,有的在梯子上水,其他人到村口的圳上挑水。然气氛紧张,但大伙的行井井有条。我看到如芸低挑水,都没工夫和我打个招呼,但看到她人没有事,她住的房子与火场还隔着很大一片空地,我也就放心了,我们马上投入了挑水、水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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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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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病   钟茹芸

 

    由于屡次生病,我回家探的次数和停留的时间增加了。在广州病期,我接受了不少民思想。也林彪事件的生,也为对知青政策的不,我听到不少反个人崇拜的言,也听到很多极左思潮的批。是的,也于偏激,也我只是天真漫,但是上天知道我的真。文化革命中一个又一个的最大的当派被打倒,一个又一个的“叛徒,特,走派”被露,我们还自己的辨能力低下,每每受蒙最忠袖的人会背叛袖?列主者的架上的都是《治通》?我的国家那么强大,山的,那落后,就象生活在几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的史中?中贫农更会田,更会精打算,在经济年代中要依靠贫农呢?是的,我的辨能力低下,因没有只听上的理,没有掌握真理。这时似玢传给我不少外国小,大多是手抄本,其中有《悲惨世界》,《牛虻》,《与黑》,我被那些活生生的充人性的故事吸引。找我心中的答案,我看了一些哲学,其中有艾思奇的著作。曾图读资尝试了几次,得太,只好作。也那些小,那些哲学书给我不少启发,但是阳山的活生生的现实动荡的社会思潮也许给了我更多的启发。唯物主“不是神造了人,而是人造了神”,而我国家却造了一个“辩证唯物主者”的神。从始,我的思想慢慢地冲出了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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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大学  钟茹芸

 

    随着知青们陆续地离产队,离公社,离山,我的激情逐消失,我持性逐减弱。我再也不是天真幼稚的小孩子,扎根村也髦的口号,但决不是我的理想。我需要出路,有的人等待出路,有的人找出路,有的人而走1973年,我于得到了考大学的机会,那是文革之后第一次高考。我拿起数理化的本,很快就入了状考前,我们进行了集体。我得李明于准政治讨论,她找到生产队里念中学的孩子本和作来学一点我是完全没有想到的。那年当地村青年也参加高考,考完来了很多笑,其中有一条填充是“尼克松是            。”回答是“尼克松是农药。”按照广东话,“松”和“虫”是同音的,多富的想象力。

 

    来阳山招生的有华师,中大,有中山医。我很想中山医,可是中山医的名全部都给了本土的村青年,我完全没有机会。到我取了,突然跳出个张铁生交白卷,竟然被中央看中,取的名可能要重新核,我又不得不再等待。后来因重新核只是在少数地方行,我有幸逃了。739月,我成了中大生物系的第三届工兵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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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阳山情 钟茹芸    

 

    当我离山的候,我并没有依依不舍,而是感到幸。“知青年上山下,接受下中的教育,很有必要”,了我不少人在黄金期的读书机会和就理想,破坏了我不少人的美好前途,危害了我们不少人的身体健康。几十年后大家都已很清楚,的目的和史意只是了收拾文革的烂摊子,我们的青春激情只是被愚弄。这种受骗的感觉使我一度耿耿于怀,使我一度不愿回忆阳山。

 

     然而在阳山的近五年里,我学会了菜,挑水煮食,磨刀砍柴;我明白了活了我活了人,他经历吃大锅饭是会饿死很多人的。上山下使我认识了一个真的社会,它的史,它的结构,和藏在它背后的看不的真理。阳山生活我的一生打下了无形的烙印,当我在纽约的制衣厂打工候,在研究所实验室工作的候,我有会想到在阳山插秧的候如何隙,增加工作效率;阳山的磨使我在人生的旅途中勇于克服困,不怕贫穷,不怕失

 

    今天是什令我不能忘却阳山?是朴无私的精神和天真但美好的理想的怀念。阳山知青的刻苦,无私,乐观,向上的精神使我们连结在一起。

    

    狼某没有跟我一起回广州,她到阳山城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年她刚刚退休,不住的她决定把属于自己的时间投入阳山的扶和教育事。在以后的两年里,她再次把阳山看作自己的家,住在那里,不计报酬,它的展无私地献自己的力量。在不一切只顾捞钱的潮流中,她逆流而上,再次令我敬佩。

 

     回广州的候,有一段水泥路上居然晒着谷,我大叫都得,但有人跟我并不稀奇。到清远时一个崖,路从崖的半腰走,下是一片嫩绿色的梯田,美得使人想起云南梯田。已11月中旬,片嫩绿的梯田却们带来春天的气息。回到广州已是天黑,似璇在山湖公园大口接我回家。至今他还记得,回来一大袋番薯,有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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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如芸,1966届广雅中学新五甲班学生。196811月到阳山新圩公社陂大第四生产队1971年初迁往江英公社向阳大寨狗产队,后搬到企山生产队。曾参加沙工程建和高峰公社群峰大六仔崆生产队调查工作。19739月在中山大学生物系读书1976年底毕业1977年初分配到广州中第九制厂(羊城制厂)科研(研究所)。1986光制厂研究所。1988年秋到美国,1989年春纽约翰大学(Saint John's University读药物化学士研究生,1991年底毕业1992年春起在新西州惠氏研究所(Wyeth-Ayerst Research)工作,1997年底跳入先灵葆雅研究所(Schering-Plough Reaserch Institute)工作。2009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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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阳山插队生活诗三首     黄小励


其一:

忆阳山,调寄“望江南”;写于纽约 20048

 

 

忆阳山,

重峦复迭嶂。

碧水修竹几分秀,

甘薯玉米半年粮;

翻山小路长。

 

忆阳山,

首忆是新圩。

书生学耕初尝苦,

村民相教是良师;

农艰始认知。

 

忆阳山,

再忆是江英。

筑坝修渠挑重担,

赋曲演戏抒豪情;

路漫求索行。

 

其二:七律:忆阳山下乡岁月赠陈挺;写于纽约20093

 

犹记粤北山风劲,

漫步乡间月色银。

笑论烹煮开窍语,

助裁衬衣学姐心。

演出化妆描细细,

渠化编舞教殷殷。

县城赶考同床寐

少年情谊念到今。

 

 

注:下乡时我和陈挺不在一个大队;诗中写我和她相处时的几件事,却深印在我的记忆中。

我下乡时十六岁,不大会做饭,尤其是用鸡作食材。当年新圩大队知青聚会,一般是许光远主厨。他说蒸鸡要放姜丝红枣。我为此就教于陈挺,她评论说,自己不喜欢放红枣,太甜。

在新圩下乡的那两年(1968年到1970年),中国经济经过文革初期的滑坡后,开始回升。我们这些城里下乡青年,感觉到当时因城乡差别和经济分配形式而产生的一些机会。比如,当时中国买布要布票;像被称为“的确凉”的化纤新衣料,在大城市如广州是抢手货,不仅要票证,还要排队,因此很难买到。可在阳山,因为山区消费水平低,分配来的“的确凉”衣料,价钱较高,乏人问津,因此免布票。我那时买了一块粉红色“的确凉”衣料,请陈挺帮我裁缝一件衬衣,她还教我如何钉钮扣才耐穿。

1973年初,我到县城附近的花溪嘴渠化工地劳动。五四青年节时,工地指挥部要我带几个姑娘搞个节目参加县城的文艺演出。我在惶恐之下,到县宣传队请陈挺帮忙。她给我们编了个歌舞,非常耐心地教我们动作;到演出时,她还亲自到后台为我们化妆。当然,在阳山知青几年乡村生活中,搞了好几次演出,幕后的化妆与舞台设计等,往往也都是陈挺在操心。

1973年夏高考时,在农村的广州知青到县城赶考,投靠当时在县宣传队工作的陈挺、余颖华和吴幼坚。好几个广州女知青到县宣传队的女宿舍过夜,弄得颇有些鸡犬不宁的样子;那两晚我是和陈挺同床睡的。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7.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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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七律? 忆阳山抒怀;写于纽约20105

 

五载韶华付阳山,

人在异国情深含。

阳清雨暴心底印(注1),

花溪风凛梦中旋(注2)。

常思村屋谁翻建,

更愿柴草能免担。

北寺新妆时髦意,

古韵难寻便怅然。

 

1:我在阳山插队5年,其中曾参与修建阳(山)清(远)公路。夏季一场暴雨,引发山洪,把在公路一个8米大涵洞前察看的一位青年民工冲走。我那时在公路工程指挥部,随领导沿河寻找,最后在河滩中找到该民工尸体。

 

21973年初我参与修建花溪嘴渠化工程,在该年夏季离开。那段时期的劳动与生活,在下乡5年中感觉最艰苦。

 

作者简介:黄小励1966广雅中学初一乙班学生196811月到广东省阳山县新墟公社插队,先落户在新墟大队六队(潘屋队),一年后转到新墟大队十六队(崩岗坑队)。 1971年随阳山县委安排,到江英公社 ,在江英大队上田心生产队插队。1973 年经考试与推荐到广州华南师范学院(时改名为广东师范学院)外语系英语专业读书。1976年毕业后到粤北连县工作,先参加附城公社的“社会主义路线教育运动”,后在连州镇“五七中学”任教,再后到连州中学教书。1979年调回广州,先后在中国科学院广州分院及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工作。1985年借调到香港经济导报社,任周刊“经济导报”的记者与编辑,后再兼周刊“房地产导报”的采访主任。1989年调回广州,广东省社会科学院港澳研究中心工作1991年赴美国的纽约市立大学巴鲁克学院(Baruch College)留学,1994年毕业,获会计专业的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并考取了美国执业会计师执照。此后在纽约市的进出口业及金融业任职,现已退休,定居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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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山往事

黄启枝

在广雅校友梁云平的回忆录里,有这么一段话:“平淡的日子像流水一般,不留痕迹,静静地逝去,让你记忆全无。有些特殊的日子却难以忘却,它像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不因年轮的增加和岁月的远去而褪色,反而会在生活的进程中日渐凝结起来,鲜鲜亮亮地伴随着你的一生,不断地勾起你对往事的怀念。”

我曾在粤北阳山的群山里,生活了近十年,大山里的一山一水、那事、那人,不断地洗涤着我们的心灵。我在那里品尝过苦难,经历过友情,爱情,许多难忘的情景,经常会一下子涌现在脑海里。今天,我怀着感恩的心,为了感谢在有缘同行的艰苦岁月中,以及之后的许多年,给予过我无限关爱和鼓励的所有阳山知青朋友,写下几段小小的回忆,就姑且称之为阳山往事吧。

狼狈的回程

1969年春节,第一次回广州探亲,  但探亲假完后回阳山那天可就狼狈不堪。前一晚我在李明家过夜,临睡前,调好闹钟,两人便安心入睡,也万没想到闹钟好端端的会坏掉,结果迟了起床,到了解放南汽车站,眼睁睁地看着阳山班车从我们身边开出,我俩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因为那时一张车票虽不算贵,但家里就给了这么些钱,怎么好意思再问妈妈要?于是,我和李明就厚着脸皮向站长求情,希望他能批准我们用原票上明天的车。起初,站长硬是不答应,说,你们又不是老太婆,这么年轻都还会误点?不行!重新买票。我们当然也不罢休,费尽了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还是打动了站长的心,但就要求我们回学校去补张证明。失而复得的两张车票,我们当然要好好珍惜,否则再误点的话,还好意思求情吗?为了能在第二天清晨知道起床,我和李明当晚每人喝了六大杯水,这样一定会每小时都醒来一次,一定不会误点了。



七拱卖罗卜

下乡后不久的一个墟日,生产队里的劳动力,全都要挑队里收成的萝卜,到七拱墟上去卖。队里的阿婶帮我和萍儿张罗好两担萝卜后,我们就跟着队伍出发了。起初还好好的,但还没走到村口,已觉得担子越来越沉,加上不会换肩,尽用一边的肩来挑,还没走一半路,肩膀已被压得火辣辣地疼,放下歇一歇又怕赶不上。往七拱的公路,车来人往,热闹非常。满载着蔬果赶集的牛车,轮子被压得吱叻吱叻地响;装满化肥农药的“手扶仔”,屁股冒着浓烟,“格格格”地往前冲;当地的青年男女,挑着担子轻松地在我们面前飞奔而去。我和萍儿挑着那箩筐萝卜,一路上左摇右晃,在车群和人龙中穿插。重喜嫂很和蔼地对我和萍儿说,不行就歇一歇吧。路遥遥,望穿了眼,捱了好久,总算看见七拱桥,眼前也大放光明。重喜嫂帮我们选了个好位置,让我们坐在那里摆摊。那天学光和汉岗也有到墟上卖萝卜,因为他们经过我们的村口。不知道他们卖成怎样?卖完了没有?反正我和萍儿直到天快黑了,挑去的萝卜还剩一大半,因为我们实在是开不了口叫卖,更不好意思跟买家讨价还价。墟上的人走得七七八八,我俩开始着急了,怎么办呀?难道要挑回村里去?想想刚才的情景,心里充满了恐惧。如果卖不完要挑回去的话,都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了。这时,有一个城镇虬绲闹心昴凶幼吖次剩忝堑穆懿肥遣皇且簦苛椒智唤锫舨宦簦课液推级酝艘幌拢负跻炜谕鼗卮穑簦〗峁歉瞿腥擞煤苌俚那桶盐颐堑穆懿诽艋亓怂募摇N伊┒偈彼闪艘豢谄底判ψ牛崴傻靥糇趴章峥鸹氐蕉永铩5诙欤谔镆袄铮謇锏呐┟裉滴颐怯妹拷锪椒智募矍袅肆娇鹇懿罚脊笮Γ担忝窃趺床惶艋乩矗智唤锫舾颐巧孤懿犯梢埠猛邸4迕衩堑男κ巧埔獾模颐侨春苣诰危Σ怀隼础?

最原始的“AA制”

相信我们每个阳山知青都有同样的经历。村里人均盼着每年一次的烧石灰,不是喜欢干那到山里抬石头的重活,而是参加烧石灰的劳力,可以在那个期间有顿饱饭吃(生产队里供应)。不仅有饱饭吃,还有香喷喷的红烧豆腐和猪肉呢。现在的孩子,为了减肥,视猪肉为“死敌”。但那时,每年只在特定的日子才能吃上猪肉。第一次参加烧石灰,我们和几个壮健的大嫂,主要是上山割草,供应燃料,但我们也有吃大锅饭的份。吃饭的时候,大伙围成一个圈,每人拿着一碗饭,而红烧豆腐和猪肉就盛在大汤碗里,领头的(通常是队长)喊一声:“起筷”,大家就一齐往汤碗里夹菜。起初,我也不懂他们的规矩,别人喊“起筷”,我就夹了两三块到自己的碗里,心想,我也不再夹了,这样吃饭好像挺不卫生的。结果引来村民们的哄堂大笑,原来,按他们的规矩,每次夹菜只准夹一块,我想,这就是最原始的“AA制”了。除了烧石灰有大锅饭吃以外,每年的夏收季节也有饱饭吃,因为季节不等人,早造水稻割了要马上赶做晚造的活,所以那个季节就要起早摸黑地干,在农村最累人就是这个夏收秋种的季节。第一年参加这个忙活,每天从田里回来,两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抬也抬不起来,加上又患水稻皮炎,两脚从脚面到膝盖部位全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斑点,没一处好肉,硬硬的像一条象腿,痒得钻心。幸好这样的日子不用自己烧饭,回家可以贪得半点的休息时间。有一天,月亮出来了才收工,在田头分得一大碗饭,及一大勺白水煮的没油没盐的萝卜,端回家里去,队长宣布今晚吃过饭还要开夜工。坐在家里的床前,我捧着饭碗,大口大口地吃着,十分有滋有味,但吃了一半,就累得眼皮再也抬不起来,把饭碗撂在床边的木架上倒头就睡,等队长开工的哨子吹响,糟糕,饭还没吃完呢。


最新指示总在半夜传达

下乡后不久,我和颖华、陈挺、沈苏民、穗立等参加了连陂大队宣传队,白天劳动,晚上就提着汽油灯,到各个生产队去宣传,经常演出完了已是深夜。那时年轻,也不知道什么是累。我们排练了一些顺口溜、快板剧、很简单很老土的舞蹈、小组唱什么的,幸好有沈苏民拉手风琴,增色不少。那时整个大气候还是文革的那一套,开工前早请示,放工后晚汇报。我们的队长森哥做这些事就最卖力,每天都十分虔诚地举着毛泽东的像,然后带领村民喊“毛主席万岁,万万岁”,他的声音特别响亮。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毛泽东的最新指示特别多,三天两头就有,而且多数是在半夜里传达到队里。我们是宣传队的成员,一来最新指示,森哥就大力地拍打我的小木窗,“启枝姑,起身起身,又有最新指示啦。”我就会从床上跳起来,赶快穿好衣服,双脚像上了发条一样,飞步跑到宣传队的集合地点。自从新圩公社有了我们这伙知青加入宣传队,每年一次的阳山文艺汇演都得第一名,后来我们转战江英,也就理所当然地把这个第一带走了。


苦中作乐

在阳山的日子,虽然苦,但又有很多好笑的事情发生。有一次,我去公社开会,在离吴幼坚家不远处碰到她,她问我:“启枝,你食佐晏未?(你吃午饭了吗?)未食的话来我家食苦瓜粥啊。”你知道我当时怎么回答?我笑着说:“我地都苦过DIDI啰,重食苦瓜粥?”(粤语,DIDI即“鸭弟弟”,扁嘴鸭形容愁苦委屈模样,整句有苦上加苦之意)以后,每逢我和朋友讲起这段往事,我都会笑弯了腰。有时,“苦中作乐”就是这么回事。那一年,我和如芸自立门户到了企山,有段时期,我总感觉头疼,一天,如芸独自走了十几里路,到江英墟上,买了6个猪脑,回家后,花了半天时间,细心地挑去猪脑上面的筋,然后用药材炖汤两人吃。那次的事令我十分感动。但后来这件事让如芸的弟弟似玢知道了,他哈哈大笑,仿佛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你们两个那么蠢,原来两个人吃了6个猪脑。”

 

不能认同的阶级斗争方式

我们插队的黄屋村,公路两旁是截然不同的房屋,靠山的是地主高家的高墙阔瓦,很有气势地坐落在山脚下。宽敞的大门,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对联。高家的地主仔牛高马大,队里所有脏活重活,别人不愿干的活,全由高家老幼包起。地主仔平常开工都不说话,所以直至离开黄屋,还没真正听见过他们的声音。在文革时期,斗地主,斗地主仔都成了理所当然,他们是必然的斗争对象。但令我困惑的是,一个地主女,已经嫁入了贫农家,就因为这个出身也免不了挨斗的份。1970年的冬天,我们干完了活回到村里,所有社员立即被工作组集中到祠堂里,周围还站着其他生产队的民兵,看那气氛,又是一场批斗会,只是不知道主角是谁?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批斗的是我的三同户伍为婆婆的夫家嫂嫂,一个行将入土的弱不禁风的老人。老太婆穿着单薄的衣服,被工作组成员从病床上揪起,背在背上,然后撂倒在祠堂冰冷的水泥地里,只听见卜通一声,老人像死了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前的情景是那么突然,令我的心像被利器戳了一下。但那时我已是大队干部,能说半句不理解吗?只是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勇气走进我的三同户伍为婆婆的家,直到离开黄屋。


同样的经历同样的感受

到沙坝水库去安营扎寨,几乎是向阳大队知青大部分都经历过的。当时,为了排除哑炮出事身亡的农民是个年纪很轻的民兵,他的姐姐是葵花生产队的妇女干部,当年我参加工作队到葵花时跟她很要好,所以听到她的弟弟身亡的消息,我的心情比谁都沉重。那天吃完了晚饭,几个知青结伴回到公社宣传队(当时我们几个被调去了宣传队,在工地巡回演出鼓舞斗志)所住的帐蓬。我们走在漆黑的林子里,听着那远处传来的钉棺木的声音,我的眼前浮现出死者的姐姐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眼里不禁流下泪水,心里充满了悲哀。当晚,许光远用《英雄赞歌》的谱填上歌词,“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第二天,我们站在水库工地的高坡上,用沉重的心情歌颂这位不知名的不相识的小青年。

 1972年的元旦,我们是在工地上过的,那天好像是放假,所以我们较迟才起床。元旦早晨,醒来打开收音机,忽然听见一阵悦耳的歌声:“山丹丹的那个开花哟,红艳艳,……”久违了,优美动听的歌声。我马上把收音机拧得更响,隔着茅草搭的“篱笆墙”,喊醒睡在隔壁铺的淑平:“淑平,快听,好好听的歌呀。”一曲《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显示了文艺春天的来临,知青的春天还远吗?从那年的早春起,全国范围内开始了大规模的招工招学,我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江英这片曾经用青春和汗水浇灌过的土地。


让年龄稍大的先走

我们虽然落户在江英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偏僻的山区,但也没有被遗忘,1972年初春开始,各种各样的单位,陆陆续续地来到江英招工,有工厂、有机关。当时虽然大家对这一天都盼了很久,但在讨论“这次招工谁先走”的数次知青会议中,大家却都在谦让,好像谁也不愿意最先离开这块贫瘠的土地。为什么?那是阳山知青的单纯、无私,是一种高尚的情操在主宰着我们做人的准则,那就是把最好的让给别人,我们从来不会为一个半个名额争得头破血流。那样的会议由于讨论来讨论去都没结果,最后只好按年龄来定先后,对号入座,让年龄稍大的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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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知青写真   黄启枝

很想为可爱的阳山知青来个写真,就试试吧。1971年春节过后,我们从平原的新圩公社调往处于山区的江英公社。 我和如芸、声煜、老饶、穗立5人分在寨狗塝生产队,老饶是我们家的大哥,也是家长。在外他是出了名的壮劳力,是我们队的副队长,是知青积极分子。他经常要和队长杨灶一起商量队里的事情,队里任何的重活苦活他都干过。别看他平时不苟言笑,但内心挺善良的。有一回,队里安排在村外种树,我们都去了,活干到一半,天就下起雨来。那时候,每个知青干活都是很不惜身的,农民一遇到下雨,就把整个身子裹进蓑衣里,只有我们才不顾一切,任由大雨把身体淋得湿透。放工了,回到自己家的厨房,声煜已蹲在灶前边,一边烧热稀饭,一边烤着弄湿了的衣服,本来也无可非议,但老饶一回到家,看到我和如芸站在一边,忽然一个箭步走过去,把声煜揪了起来,还说:“快起来,给女同学先烤!”上山打柴,我们都会走在路窄坡陡的悬崖边,这时我就会战战兢兢,老饶每次都走在我的后面,不停地提醒我“慢慢走,前面小心!”他真是一个好人。

穗立干活很卖力,与乡里的老老少少都十分要好,也许他还是我们几个人中对寨狗塝感情最深的一个,当他要送女儿到国外留学前,还专门带领女儿来这里探望那些依然穷困的父老乡亲。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年,一起到江英茶场救山火,我不小心掉进坑里,是穗立和光远,一个推,一个拉,把我救了上来。

如芸是到江英的那两年里,对我帮助最大,也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一个知青,在我的文章,《姊妹情》里,我专门写了这段情谊。

李明是我十分佩服的一个知青,她人很内向,但就十分坚强。她是阳山知青中最后离开的一个,纯粹是因为家庭问题拖累,否则,按她的表现,应该第一批就去上大学。我真是很难想象,她当时一个人,瘦瘦小小的,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心里彷徨吗?那些年,她是怎么过的?要换了是我,我肯定不会那样冷静。

萍儿的文学味儿很浓,她带往新圩的书,把第一天来接我们下队的民兵的扁担都压断了。每天晚上,煤油灯下,萍儿不是写日记就是看书,再不就是在一大本的相簿里,给每张照片题词,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真是牵肠挂肚呀”(指思念家人)。我觉得这四个字真是很准确地表达了我们当时的思念之情。

以上写的都是发生在当年的一些琐碎的事,但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往事,鼓励我前行。我经常对女儿说,不要害怕痛苦的经历,任何的经历,对于我们,都是一生受用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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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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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情    黄启枝

1971年春节后,我们从阳山县相对比较富裕的新圩公社,调往阳山北部,地处英德、阳山交界地带,据说是阶级斗争十分复杂的,贫困的江英公社。这次调迁是阳山县党委的决定,而当年的我们也的确怀着满腔热情,要用自己的青春去改造穷困的山区。

到江英后,因为地区的复杂性,凡是分去边远一点的生产队的,都要求男女同学同户,以便互相照顾。于是,我和如芸、穗立、声煜、老饶就分在了同一个生产队,即江英公社向阳大队寨狗塝生产队,听说那个生产队所在地,是解放前土匪头目集中的大本营。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北风呼啸,村外的野地里结了厚厚一层冰。当地的农民看见我和如芸,每人只有一床硬硬的棉被,几个大婶便快手快脚地给我俩赶编了两床厚厚的稻草垫子。到了晚上,北风吹得更紧,昏暗的油灯下,我俩坐在一张旧木桌的两边,各自看着自己喜爱的书。如芸大多是读哲学、经济学方面的,而我就爱看文学方面的著作。在那些艰辛的日子里,我们从书中寻找精神支柱。夜阑人静,远处传来夜归人的脚步声,从远到近,又从近慢慢地飘远。稍有动静,村里的狗又咬起来了,往往是起初汪汪的两声,之后就引来一大片的回应。夜深了,天越来越冷,空气也冻得像凝固了似的,牙齿冻得格格直响,“你冷吗?”我看着聚精会神地读著书的如芸问。“今晚真冷呀,这么冷,咱们能睡得着吗?”如芸作出了回应。还是她聪明,说:“干脆我们把两床稻草垫垒在一起,再加上一床棉被,然后我俩一齐盖一床棉被,互相取暖,好不好?”我欣然同意,“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时,一个问题又出现了,究竟拿谁的被子作垫呢?因为谁都知道,被子让两人压过之后就更不暖了。“用我的吧。”“不,用我的。”我俩争执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如芸争贏了,因为如果从年级来划分的话,她始终是姐姐。两人睡在一起,虽然也还是冷,但也比各自睡暖和一些。晚上我还做了一个梦,似乎又回到了我的幼年,也是那么寒冷的一个冬夜,我把小脚伸进了妈妈暖暖的手心里,冻得通红的小脚慢慢地暖和起来。拂晓时分,隔壁农舍的公鸡喔喔地叫着,啼声把我从梦中拉回到现实,这时,我才发现,冰冷的泪珠已经打湿了枕巾的一角。

开春后不久,村里来了工作组,他们几人就驻扎在生产队里,和农民三同。来寨狗塝的工作组是从韶关派来的,毕竟都是城里人,与知青们共同的话题也就多一些。其中有一位姓梁的女同志,年纪约四十几吧,大家都叫她梁同志。她每天都和我们一起开工,争着干重活,到了晚上,就挨家挨户地去访贫问苦,也问及队里地富的情况,边问边做笔记。我总感到她对我和如芸特别的好,那眼神里总流露出一种慈母般的疼爱。一天夜里,她轻轻地敲我们泥砖屋那扇破旧的房门,直至那晚,我们才知道这位“梁大姐”的故事。原来,她的女儿也是知青,和我们一样,1968年底到连南山区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但她没我们这么幸运,她是一个人下一个生产队。下乡的第二年,春节刚过,她就急急地要回队里去,梁同志说她是一个很听话的女孩子。就在回村后不久的某一天,她上山砍柴,由于迷了路(她是个大近视),天黑了还在山里。这时,一个男人好心地说为她带路,结果半路上把她污辱了。那女孩在第二天的清晨,回到队里,就自杀了。我望着梁同志,她强忍着泪水的神情,令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想起了冬夜的寒冷,心里隐隐作痛,忽然间,我觉得十分理解眼前这位坚强的母亲的心情。她慈爱地抚摸着我们被北风吹裂的双手,缓缓地说:“我的女儿,年纪跟你们一般大,所以,一到队里,看见你们,就感到像见到自己的女儿一样亲切。你们知道吧,我真是很疼爱你们呢。”夜深了,梁同志离开了我们,消失在茫茫的夜雾中。临别前,她嘱咐我们,晚上一定要关好房门,还要在门缝的位置插上把柴刀,因为我们的那道门也实在太松垮了,只要在外面,用手指往门缝里轻轻一挑,拨两下,准可以把门弄开的。

1972年春节后,学光和绍海到队里探望我们,之后,我和绍海通信也有一段时间了。一天黄昏,我和如芸一起在自留地里除草,春夏之交,白昼渐长,离天黑还早着呢,农作也不必太赶了。休息时,我俩并排坐在田埂上,凉风徐徐,拨弄着我们的发丝,抚摸着我们的脸。太阳快要下山,落日像一颗鲜红的蛋黄,挂在两山之间。几只小麻雀还在荒地里觅食,它们跳跃着,追逐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啾啾的叫声,更突显四周的宁静。我望着远处村边的小路,若有所思。每隔几天,山区邮递员就会骑着那辆破旧得哐噹哐噹响的自行车,到村里送信,今天也差不多是派信的日子了。如芸看见我出神地望着村外,亲昵地扶着我的肩膀,微笑着问我:“你希望找个职业军人吗?”“啊?我……”我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那时,我和绍海真不是那么熟悉,只知道他是个铁路工人的子弟,再就是听说他是部队里的特等射手,还听说他在一次比武中,一拳打碎了一块砖头。就这么多了。我想了好一会儿,然后神秘地笑笑,说:“他力气这么大,以后打起架来,我岂不是准输给他?”如芸一听,咯咯咯地笑起来,笑了好久,几乎喘不过气来,笑声停止后,她的脸上又浮现出大姐般和蔼和理智的神情,“你真是个大傻瓜,那是对敌人,对自己的亲人又怎么会呢?”

1972年中,我和如芸决定调往离公社很远的企山生产队,离开曾经一同愉快生活过的三个广雅男生。对我俩的忽然离去,老饶他们深深不解。当年的好强、幼稚和执拗是我们决然离开寨狗塝的原因。老饶曾询问过我,我不忍心伤得他太深,因为毕竟在近一年的相处中,他也曾给予我关心和爱护,所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令我至今依然感到难过和遗憾的是,老饶38岁那年,因患重病与世长辞,我仍然没有给他一个解释,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始终还是一个。他哪里会想到,我俩的调队竟会是因为他的一篇讲用稿?那时老饶参加了一次讲用会,他在讲述参加农村阶级斗争的经历时说:“……我之所以能够安心地参加这些斗争,全赖我们有好后勤,她们就是我们集体户里的两个女同学。”老饶以为这样讲是为我和如芸记了一功,但我俩并不领情。听了他的讲用,我俩火了,“就他懂得参加阶级斗争?我们来江英就只配做后勤?咱们走,要求调到更边远更复杂的生产队,让他自己去搞什么后勤吧。”我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并立即付诸行动,结果大队党支部也答应了我俩的要求。

到了企山,一切从头开始。虽然队里给了一些用作熬稀饭煮番薯的柴草,但却很不够。我和如芸商量好,天亮后,就上山打柴去。天蒙蒙亮,我俩早饭也顾不得煮就出发了。我们仗着自己年轻,饿一会儿不算什么,等打完了柴再慢慢张罗早饭吧。清晨,静谧的山林,空气特别的新鲜,到处散发着泥草的香味,深深地吸一口,人也精神起来。林里不时传出唧唧喳喳的鸟鸣,悦耳动听。在山坡上往下一瞅,远处依山建成的小农舍,屋顶上正飘着缕缕炊烟,这是一个非常晴朗的早晨。我们找到一处茂密的林子,就砍伐起来。饥肠碌碌,不久我就没劲儿了。忽然间,我怀念起寨狗塝的日子,那时有老饶,有穗立,他们有的是力气,这些重体力活,他俩总抢着干。即便一齐上山打柴,挑着柴草回程时,走在一边靠山,一边则是深沟的羊肠小道上,老饶也总跟在我的后面,不停地提醒:“小心,小心。”这下可好了,什么都得自力更生了,心里竟有点点的后悔。如芸可没我那样的心思,她熟练地挥舞着柴刀,认真地把打好的柴枝堆好,看见我打得比她慢,又走过来帮忙。那天的成绩还算不错,很快就可以下山了。“我去那边找些长一点的茅草打草绳,你先歇一会儿吧。”如芸对我说我俩相处,我总会成为照顾的对象。这时,留下我一个人在整理柴草,当我低下头去,眼前一黑,突然间感到天旋地转,站也站不稳,也许是饿了吧,我只好慢慢地坐到地上,倚靠在柴堆旁。如芸拿着草绳回来了,看着我苍白的脸,微紫的嘴唇,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滚下来,她吓坏了,急切地问我:“你是饿了吧?你一定是低血糖,我扶你下山去,马上给你煮东西吃。”“不要紧的,我一会儿就会好,再坐一会儿,咱们一起把柴挑下山去。”我望着那好不容易打下的柴草,心里很是舍不得,如芸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她说:“你呀你,身体这样了,还舍不得这点柴草?不要紧,我陪你下山后,我再回来挑。”听着那么体贴的话,一股暖流淌进我的心里。

秋收后,我到江英茶场参加公社举办的干部学习班,一去就要好几天的住在那里。凡是那一类的学习班,都是闷极了的,倒不如在生产队里劳动来得痛快。山区的天,说冷就冷,一夜秋雨就似乎预示着冬天即将来临。我一方面确实需要回队里拿寒衣,而另一方面也想回去看看如芸,说说几天里发生的事情,也趁机解解闷。但那时的学习班是不让请假的,只好下午的学习结束后才赶回村里去。从茶场回村,有一段颇长的路程,秋分过后,白昼很短,才走了一小半路,天就开始暗下来,很快地,就黑得不见人影。路上行人极少,偶尔遇见的一两个也行色匆匆。这时我倒不怕鬼(因为我不信有鬼),而是怕人,怕坏人。尤其想起梁同志的女儿的遭遇,就更是寒心。我打开电筒,像村民们教我的,拿手电的手要离身体远一点,那样即使有情况,也不容易马上受到伤害。道路两旁的山峰,黑压压的一片,像怒海中的恶浪,汹涌澎湃地往身上盖,令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越走就越害怕,越害怕就什么以前遇过的可怕事都一股脑儿浮现在眼前。这时脑海里又出现了一条黑黄相间的可以横跨公路的大蟒蛇,那是在新圩连陂时,和萍儿一起去公社看电影,回来途中遇见了一条这样的蛇,当时两人都吓呆了。心里害怕,脚步也越走越快,忽然,电筒微弱的光线照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窜过来,越过我的鞋面,吱的一声钻到山边的土堆里去。“老鼠”,我第一反应就是这只曾令我有心理阴影的小动物。也是在连陂的时候,和萍儿、李明一个集体户,一次挑水回厨房,看到地上掉了一根“桶绳”,于是就弯腰去拣,结果那“桶绳”忽然窜动起来,唉呀,原来是老鼠的尾巴,差点没把我给吓死。惊魂未定,又听到黑暗的草丛里沙沙地响。我安慰自己,别怕别怕,也许是小野兔罢了。古人说:“夜过坟场吹口哨,自己给自己壮胆。”可惜我连口哨也不会吹。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我终于看到企山村里微弱的灯光。当我经过村口的祠堂,里面传出“哭葬”的低吟声,这里的乡村习惯,女儿出嫁有曲子唱,叫“哭嫁”;而死了人也有曲子唱,叫“哭葬”。这时我还闻到阵阵的香烛气味,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我快步推开自家的房门,跑进屋去,这下倒把如芸吓了一跳。“你怎么一个人回来?有人陪你吗?你真够大胆的。”如芸这般的夸奖我,“别说了,刚才我差点就给吓死了,你知道我是最怕黑的。祠堂里是怎么回事?我刚才走过……”如芸没等我把话说完,就说:“没什么,是村里一个老婆婆去世了,遗体停放两天,搞完仪式就下葬。”如芸像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你一个人在家,不害怕吗?祠堂离我们这儿挺近呢。”“不怕,我从小就不怕这些,以前和余颖华在四队,那停尸的祠堂就在我们睡房的旁边,打开窗就能看见,我们也没害怕呀。”如芸倒安慰起我来了。

那个年头,农村里的各种运动甚至比城市还多,没完没了的,一个接一个,这会儿又来了一场运动,我和大队的干部分片包干,宣传阳山县委“种矮种,夺高产;种高粱,战饥荒”的指示。当时的策略是,无论什么样的自然条件,都要种矮种(一种据说是高产的水稻品种),都要种高粱(据说比玉米、番薯高产易种),不许种玉米,也不许种番薯,更不许种高种。可是当我来到边远的生产队里,所遇到的情形却令我大吃一惊。老农民们举了很多的例子,说明在他们那个稻田像沼泽地的村子是没法种矮种的,因为人站在田里,很多地方泥浆已齐腰深,就连高种的稻穗都是刚刚伸出水面,若是矮种就全给泥浆淹没了。又说,村里的人都是靠番薯叶来喂猪,高粱的叶子不能喂猪,那么猪的粮食如何解决?一个老农民对我说,如果真要这样做,他就只好等着饿死,他说,到时候自己会蠕到粪箕上,让家人把他埋掉。更离奇的是,在那种路线下,为了证明喂猪是不需要什么番薯藤玉米糠的,向阳大队的路口竟建有一个现代科学养猪的试验场。那里养的猪不用饲料,而是用每天路过进去解决的行人的粪便来喂养,然后猪粪就用来做稻田的肥料,还说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结果场里的猪一只只瘦得皮包骨,像山里的流浪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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