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文化 专栏纪实文学 → [推荐]三间房---写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四十周年之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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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推荐]三间房---写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四十周年之际(2)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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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三间房---写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四十周年之际(2)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1 7:57:0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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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三间房。

  作者今年重返三间房旧址留影。


应国光
  听说最近有人在网上做了一个有趣的“游戏”,要求网民用一个字来形容中国社会,结果“虚”字点击率最高,这不由让人陷入深思。别的不说,仅从人与人的相处关系而言,我也有很高的认同感,不是吗?过去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而今是“酒碰千杯无知己”,都被“虚”字灌进去了。

  岁月酿造记忆的美酒,时间沉淀怀旧的情感。我还是怀念过去,怀念过去的荒友,荒友之间在艰苦岁月里在特殊环境下建立的感情是最淳朴的、最真挚的、最牢固的,也是最感人的。为什么呢?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很久才悟出其中一个道理,就是这种感情彻底脱离了一个“虚”字。所以我一直很珍惜这份情谊,每当荒友相聚的时候,每当看到有北大荒内容的电视节目的时候,每当看到报纸上熟悉的地名、人名的时候,感到尤为亲切。特别在重返北大荒的日子里,在夜深人静独自回想往事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精神就会一下子提起来,就会回忆荒友们在一起的情形,就会一件件一幕幕在眼前浮掠而过,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提起北大荒,就想起黑龙江;说到十团(江滨农场),就离不开三间房。在我十年的支边生涯中,三间房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和美好的遐想。

  春到江两岸

  

  三间房,它是一个地名,坐落在黑龙江畔,为何叫“三间房”,我无从说起,它是十团一个闻名的副业连队——人称“打鱼队”的所在地。

  我第一次走进三间房,还是到边疆后第三年的开春。我奉命随拖拉机组帮助边防军开荒,就在三间房附近。帮助部队开荒是比较轻松的,没有夜班,白天二班倒,而且伙食好,特别是使我有了充裕的个人支配时间,这在当时是非常难得的良机。

  北国春天的早上寒意甚浓,我裹着老棉袄,独自漫步在岸边土堤上。春天的气息渐渐传遍了历经数月严寒冷酷的冬季,厚厚的积雪开始在微暖的春风里慢慢融化了。江面上的冰块已开始断裂、分化,在湍急江水的推挤下,前呼后拥,向东漂去。由于三间房的江面正处在一个大拐弯处,前面的冰排冲不过去,被堆叠在岸边,逐渐形成一堵三四米高的冰墙,十分壮观。可后面的大小冰排却在江水猛烈冲击下,继续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击,经过无数次顽强的碰撞,不时打开一条狭窄的冰墙缺口。举目望去,前头突围的冰排又进行一次新的集结,伴随震撼人心的碰撞声,浩浩荡荡继续前进,仿佛在吼叫——开江了!

  江北岸的天空湛蓝湛蓝的,飘着朵朵白云,层次分明的春色由浅绿到深绿,染遍了江边的灌木丛,高高耸立的■望塔,隐隐约约露出的红色的房顶,构成了一幅诱人的自然风景画,格外喜人。但我不敢更多地想象下去,长期的形势教育使我时刻绷着一根弦:不要忘记,对岸藏着亡我之心不死的凶恶的敌人。

  南岸是祖国的大地,前面不远处堤侧用木制品筑成的白色三角形“355”号航标架显得格外醒目和端庄。堤面上不均匀地爬出了青青的小草,堤下湿润的一望无际的荒原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绿装。野花在春风的沐浴下竞相登场,有我知道的白芍、赤芍、黄花菜、盘龙参等,还有我不知道名字的许多野花,白色的、蓝色的、紫色的、红色的,争艳齐放。不远处山丘边的水泡子旁,鸣禽在咕咕地叫着,不时有野鸭被什么声音惊动,惊慌地飞向天空。一边放牧的姑娘们蜂拥朝那里奔去,不久传来咯咯的爽朗笑声,想必她们又捡到一窝野鸭蛋,回去可享受一顿美餐了。

  远方的红色拖拉机,在温柔的春光中伴着刺耳的轰鸣声,缓缓而去,机后卷出条条黑黑的泥浪,使作为开垦者的我感到特别地兴奋。

  太阳越来越高了,我突然感觉接班的时间到了。我实在不想走出这春天的景色,但必须要走。

  在回归的小路上,心中不由自主地吟出一首诗来:

  在这里,我听到了江水在歌唱;

  在这里,我闻到了泥土的芳香;

  在这美丽的黑龙江畔,我遇到了一群美丽的放牧姑娘;

  在这迷人的三间房,我的心在飞翔……

  神圣国境线

  

  在那中苏关系异常紧张的时期,处在国境线上的三间房就是“反修前哨”,就是捍卫祖国神圣领土的碉堡。尤其到了冬天,双方剑拔弩张,时刻有发生战争的危机,气氛好恐怖。

  我连虽不是武装连,但离三间房不足十公里,当然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随时准备参加保卫边疆的战争。我们这些热血知青,每人都有一颗强烈的爱国之心,人人都争着写决心书,不惜为保卫祖国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而血洒疆场。

  那时白天的黑龙江上,每天都有老毛子(苏联人)的巡逻艇、水翼艇来回穿梭,天空不时有武装直升机低空掠过。到了夜晚,对岸贼亮贼亮的探照灯不停地划破夜空,有时还有不知从哪里发出的一连串红红绿绿的信号弹飞向宁静的星空,又急速划落下来,人们都紧张兮兮的。冬天封冻后,实际上就是陆地完全连接了,要想侵入对方,部队可长驱直入。且当时都说苏联在我边境线上陈兵百万,随时会发动侵略战争,联想起来难免心惊胆颤。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战争,连队平时除进行战争形势教育外,还有常规的军事训练,并要求每个战士学会一些简单的俄语,如“缴枪不杀”、“你已越界了”、“马上滚回去”等等,还有就是不停地进行夜间演习,也就是“紧急集合”,有时甚至一个晚上好几次,真是夜不安眠。

  紧急集合就是要求三分钟内全连都要打起背包跑到操场上集合出发。记得有一次,前一天已经进行过紧急集合,大家都认为今晚一定不用了,就没什么准备。但我刚进入梦乡不久,一阵响亮的军号吹响了,帐篷里顿时乱作一团,还不能点灯。打不起背包的有,摸不到棉衣棉裤的有,找不到鞋的有,不穿袜子的更多,你抢我的,我穿你的,好歹能跑出去就行。集合完毕,指导员严肃地通报一下“敌情”,然后就进行夜行军。当时正是三九严寒,北风呼啸,好冷啊!也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目的地,在没路的雪地里走啊爬啊,急促呼出的暖气和外面的冷气相融形成冰霜,挂满了嘴边、鼻子下,慢慢地,视线也模糊了,刺骨的北风肆无忌惮,不断侵入湿湿的肉身,立马使人浑身发抖,浑身感觉不对劲。来回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人累得半死,终于返回连队原地,演习才宣布结束。回到帐篷点亮煤油灯,大家互相一看,不由都扑哧笑了起来。我穿的鞋和左铺的串位了,棉衣和右铺的串位了。不过比对面铺的小刘要强多了。他的背包散了架,是抱着进来的,裤带也没系,不知他是怎么过来的。现在回想起来还很可笑,不知当时真的打起仗来,我们会怎么样呢!

  苦力活卸煤

  

  三间房是一个天然码头,冬季全团取暖用煤都是这里上来的。那时没有机械,人工卸煤也就成了每年码头最热烈的场面和最苦的劳力活。

  卸煤时节一般在夏末秋初,连队接到团部卸煤的任务,都要派出连队的精锐兵力,个个都是嗷嗷叫的棒劳力。卸煤当天,各连一大早集合完毕,乘坐各种轮式拖拉机,车上打着红旗,带着各种卸煤工具,唱着嘹亮的革命歌曲,斗志昂扬地汇聚到三间房。大家的共同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眼前煤船上的几千吨煤背到岸上的煤场。

  各连卸煤大军精神抖擞,明的都在叫号,暗的都在较劲,憋着一股气,都想自己的连队第一个完成任务,那可是无上的荣光和骄傲,所以都迅速拉开架势,开始拼杀。

  投入卸煤的人都要全副武装,女的用头巾包头,男的则用衣服,衣袖围着脖子一绕一扎,穿上高筒的农田鞋,以防止煤末子掉进衣领和鞋里,磨破皮肤。虽然这种装束使人发闷透不过气来,但别无选择。背一趟煤,肩上重量40来公斤,至少要走3个30厘米宽、超过30度坡度的跳板或土坡。我估算一下,每一次卸煤平均每人至少要背1500公斤的重量和走4公里以上的路程,对人的体力、耐力、心理的磨炼程度可想而知。刚开始一段时间还能支撑住,只是汗水湿透衣裳,脸上一片漆黑。慢慢地,肩膀肿胀,皮肤磨得生疼,有时还渗着血,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了,但参加卸煤的人都很明白,必须要挺住,越拖后越累。有时大家齐心合力,四五个小时就胜利完成任务;有时到中午时分,任务还很重,只能饭后再干,而这样,滋味就不大一样了,背一次煤肩膀就加重痛一次,走一次跳板就觉得人在晃悠,腿在抖,难受得很。但一定要忍下去,这是死任务,当天再晚也要完成,否则谁也不能回连,从来没有隔天再干的先例。

  记得有一次,我们连队率先完成任务,个个欢呼雀跃,大家飞快登上轮式拖拉机,高声唱起了《打靶归来》,在其他还没完成任务的连队前面“招摇过市”,那个高兴劲别提了。可回到连队,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一班人,人人都蔫了,大家你扶我搀地下了车,走起路来东摆西摇。老职工还好,家里有家属等着伺候,可知青就惨了,一个个饭也不想吃,澡也不想洗,齐齐地趴在土炕上,动也不想动。

  我也非常累,但还是想脱掉衣服洗一下再上炕睡,顿时感到肩膀火辣辣地疼,一看肩上衣服已磨破,肩膀一大片红肿,断了的棉线已陷到肉中。赶紧找到卫生员,要她帮我上点红药水,那红药水一抹伤口,痛得真是难以忍受,眼泪止不住滑落下来。可我马上意识到要咬牙挺住,要不就不配是“坚强的兵团战士”。

  话说回来,卸煤虽累死人,但每次大家还是争着去,因为这种累活是有各项“重奖”的,要进步的知青趁机表现一下;有的人要利用卸煤机会,会会多时不见的老乡老友,其乐融融;逞强的年青人还能到黑龙江好好玩一下水,难得良机。尤其是当天的午餐就一定会改善伙食,吃菜包子、肉包子、糖三角,管够!真的很解馋(当时就有一青年一顿吃了十七个包子,从此落下个“菜包子”的雅号)。还有,卸完煤第二天可以休假一天,这样的待遇谁不想呢!

  好想吃顿鱼

  

  南方人,特别是我们这些生长在海边的人,十分喜欢吃海鲜。我常戏称自己是属猫的,几天闻不到腥味就食饭无味。初到十团,我听说三间房靠江边,那里有打鱼队。黑龙江盛产大马哈鱼、鲤鱼、鳌花鱼、大鳇鱼等等,何愁吃不到鱼呢。仅这一点,也使我常对三间房充满向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欲望被彻底粉碎了,这种嗜好被“强制”改变了。

  计划经济时代下,自己产的粮不能留,自己养的猪不能杀,要统一收购、统一配给,那打鱼队的鱼自然就不能随便卖了,要由团里统一调配。我们农业连队每年只能分到一次鱼。那时在老家吃鱼像吃青菜一样方便,但在连队,即使结婚办喜事,也不一定能捞到鱼,得有路子。我们唯一能沾到腥味的就是海带烧汤,每个星期还能吃顿把,可量太少,所以渐渐地在知青中流行着自编的脍炙人口的喝汤令:

  汤、汤、汤,几片海带漂中央,刹那间就捞光(因为大食堂十来个人围一桌吃);

  汤、汤、汤,革命战士爱喝汤,早上喝汤迎朝阳,晚上喝汤尿满炕……

  由于吃鱼的机率太少,所以对鱼的渴望日益增加。一年中的某月某天,忽传今天连队有鱼分、有鱼吃,全连狂喜,奔走相告,就好像过年一样。连长早已根据团部供应股分配的单子精细盘算,每户能分多少鱼,留多少给食堂供知青吃。

  突、突、突,运鱼的车来了!幸福的时刻来临了!连部的大喇叭传来振奋人心的声音:“职工同志们,大家请到大食堂门口,分鱼了!”实际上大食堂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个个伸长脖子,眼睛放出贪婪的光芒,急切地等着鱼分到手。可以说,那天整个连队充满了欢乐,整个连队的上空飘着温馨的“鱼香”。

  那次我连分到的是大鳇鱼,晚上食堂吃红烧大鳇鱼,我们每人分到一大碗,同宿舍的知青按捺不住兴奋,有人提议:回宿舍吃,到小卖部买白酒去!几大碗鱼凑在一起,可真是珍稀的一顿“鱼宴”啊。有人提议划拳行酒,好!一片拥护声。我夹了一大块往嘴里一送,噢,好吃,好鲜啊!其实连队烧鱼很少用姜,烧出来的鱼还略带腥味,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吃到鱼了。这并不比母亲烧的鱼味道差。顿时想起儿时,每当进入渔汛旺季时,家里时有拿黄花鱼当饭吃(当时只有几分钱一斤)。中午,母亲都给每人烧上一条。今天不一样,一年只有一顿啊!酒过多巡,大家都似乎有了醉意,鱼也吃得差不多了,开始喝鱼汤。对面炕的知青小张喜欢喝鱼汤,要喝别人碗中的,有人就说,你再喝一碗酒,所有汤都归你了。好,一言为定,他毫不含糊地把全桌剩下的浅一碗的酒全倒进肚子,当然鱼汤也没剩下。不久我看小张的脸由红转白,似乎有些不舒服,上炕没一会儿就开始呕吐,我在一旁给他倒上一杯水。知青小李在炕边嘟囔着:“酒量不大就少喝一点,你看,鱼都吐出来了。”

  时过境迁,如今的三间房,再不是旧模样。它已是人们观光休闲的地方,附近的名山口岸前几年就开始“中俄边境游”了,人工卸煤早已被机械化所代替。也许我所述说的三间房故事,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难以想象、难以置信。但它就是真实的历史,三间房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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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1 10:04:00 [只看该作者]

难忘北荒三间房,
春意奇景冰挤墙,
当年经历重回忆,
酸甜苦辣五味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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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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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4 13:26:00 [只看该作者]

    三间房那里发生的故事,真的很感人。当年的边境紧张而生疏,紧急而快乐,吃鱼的愉悦赶跑了卸煤的困乏。读这些文字,一种亲近由心底而生。楼主好文笔,期盼09年新作不断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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