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名 藏 药
草原的风吹日晒，黝黑古铜色的脸庞已与牧民无异，蒙古包的却伦老大爷呢称我为“哈喇呼”（黑色的孩子）。
草地牧民习惯一日两餐，冬天天短，不成问题。夏日早上三四点日出，傍晚八九点日落，上午七八点吃早饭，傍晚六七点吃晚饭，间隔十多个小时，一到下午饥肠碌碌，蒙古包的饭食，无法携带，在草地又买不到零食，也无法可施。所以十多个小时不吃不喝是正常的现象。
到了六九年七月下旬，我放了大半年的羊，也算习惯了草地牧民的生活。但这时我发现“肚子”隐隐作痛，我想应该找大夫，治一下了，我向却伦说明了原因，请了假。第二天早上骑马跑了三十里地，到了波尔敦队部。还好，正赶上满洲里到西旗的公交车，中午到达公社所在地---东庙。
下午在东庙公社卫生所，见到哈布仁琪琪格大夫。我说明来意，哈大夫用听诊器听了听，又看了一下舌苔，说我患了胃病，接着取出两大盒叫“木香顺气丸”的中成药。我想，看了大夫，又抓了药，任务已完成，只有搭车往回返了。可是不巧，一下午没有顺路的车，只得联系晚饭住公社招待所了。吃饭时，碰见了公社思登副社长，打招呼后，思登副社长高兴的对我说：“你命好，今天东庙放电影---地道战。咱们一块去。”当时草地没有电，每月公社所在地才有一次放映露天电影的机会，畜群连电影的影子都见不着，称“命好”是有道理的。
饭后，天黑了下来，思登副社长同我去放映场地，路上我觉得嘴里好腥，我想晚上并没吃鱼呀，一开口吐出口中的黏液，一看黏液中含黑褐色血迹，我大吃一惊。告别了副社长，独自回到招待所。
我躺在招待所的床上，室内漆黑一片，窗棂的月光泻在床头，带来一丝光亮。我左思右想，辗转难眠，虽不了解病情，但吐血已是从未曾有的“大病”了，回家吧，四千三百里地，又如何面对两天两宿的长途奔波。下乡接近一年，第一次感到远离家乡的恐惧。一年来草原的生活在脑海中浮现，啊！我记起了西旗县医院“哈喇呼”院长。
那是在68年隆冬，一日放牧归来，见包中来了客人，是“六二六”医疗队下蒙古包巡诊的大夫，象往常一样寒暄问好之后准备吃晚饭。这时，客人问我“其 亚嘛啦 讷日态？（你叫什么名字？）”我正准备考虑后再回答时，“其呢 讷日 痕白？（同前）”客人接着问。“恩的 玛耐 哈喇呼。（这是我们黑色的孩子。）”却伦老大爷代我作了回答。客人听后哈哈大笑，用汉语爽朗地说：“哈哈，我也叫哈喇呼，你也叫哈喇呼，我们交个朋友吧！”接着碰杯饮酒，我们成了同名朋友。次日，客人哈喇呼告别时对我说：“我是西旗县医院院长，有事到西旗找我。”这时，黑暗中的我豁然开朗，我该去找哈院长啊。
第二天，乘车到四十里外的西旗。下车后直接找到县医院。进到大院只见哈院长正站在医院病房前的台阶上，见我到来热情招呼，要邀我去喝酒。我说明来意后，哈院长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简单检查后说，我有可能是胃溃疡造成的出血。并说明了贻误治疗的严重性。我一幅呆相，木纳地望着他，哈院长又安慰我说：“别害怕，我给你开点儿药。”说着，取了两瓶“维生素U片”递给我。我看了说明，主治胃溃疡。这时，哈院长见我的可怜相，很认真的对我说：“你来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能保证不把药糟蹋吗？”我很奇怪，这是什么问题呀？顺口答道“可以。”哈院长见我不认真，再一次向我严肃的说：“你向我保证！”我郑重的回答：“我保证。”哈院长从一个铁匣中取出三个纸包，对我说：“这是藏药，医治胃病疗效很好。一定不要丢掉，不然我不会给你。”嘱咐说早中晚各服其中一种。并给我一柄用牛角自制的角勺作为量具。我很感动，向哈院长道了谢。
回到羊群，打开一看，这是什么药呀？整整三大包，分别呈现红绿黑三色，形状象耗子屎一样手搓的颗粒，并可看出其中含有草屑的痕迹。闻了一下，一种怪怪的气味。的确不想吃下。但我想到哈院长严肃的态度，不应违背哈院长的诚心。虽说很苦，但我仍按哈院长的要求，一次取一角勺早上红，中午绿，晚上黑的藏药，准时吃下。将近一个月时间才吃光，吐血停止了，“肚子”的疼痛也不见了，啊！我痊愈了。
在以后三十多年的岁月中，我的胃没有找太大的麻烦。是无名藏药治好了我的胃病，是草原人的真诚治好了我的胃病。我怀念同名为“哈喇呼”的朋友。
是草原的宽广胸怀在我们人生前进道路中打上深刻的烙印：人与人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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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9/5/7 11:21: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