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宝 - 纪实文学 - 中国知青网

我三弟小宝是美术科班出身，刚毕业那些年，他潜心画画，不久，就有些小名气了。

可是，自他迷上打猎后，就把画画不当事了。他敷衍了事地应付大学里的美术教学工作，教完学生，就忙着开摩托进山搜捕猎物。

打猎之人，身手必敏捷，心性必自由。长期在野外过惯了狩猎的生活的小宝，越来越拙于跟人打交道。他对付动物经验丰富，游刃有余；可对付人就显得非常笨拙，没有心计，因此吃了不少亏。总的来说，因为他为人实在，不害人，坏人害他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这样，他也就平安地熬到了退休。

有一天，二弟敏锐打电话请他吃饭，发现他语无伦次，心里不放心，就去看他，然后把他拉到医院进行检查，发现他得了脑梗。

敏锐把电话打到北京后，四弟连夜开车回内蒙，第二天就把他三哥拉回北京住院治疗。

五分钱硬币那么大的血块，位置正好处于压迫语言神经中枢的地方，怪不得小宝说话不清楚呢。

我在外地干完笔会回家，每天见到的情景是：七十多岁的老爸老妈一个给他端水，一个给他喂药。那情景，真让我心酸！

夏天，小宝的病情好转了。我跟他讲，你得这个病，是杀生的报应，以后，你能不能重操画笔？他点点头。

我给故宫的朋友打电话，说我弟弟要画故宫了，你们能不能关照一下？他们说，大哥放心，把你弟弟就交给我们吧。

从此，小宝早上骑车到故宫，然后，一个殿一个殿的画，直到夕阳西下才回家。

某天，小宝回家跟我说：大哥，我今天画太和殿的汉白玉栏杆，太阳每过五分钟制造出的阴影都不一样，所以，我一要加快速度，二要拼命记住五分种前看到的印象，把画画下来。

我问：这是不是所谓的“印象派”的理论？

小宝笑了，说：大哥，你就是聪明！

我这时不得不怀疑，这小宝究竟脑梗没脑梗？

画了一年故宫，把小宝的画瘾给彻底勾了起来。以后，他迷恋上画两样东西，一是用油画形式画胡杨，二是用国画形式画盘羊。

胡杨属落叶乔木，是第三纪残余的古老树种，是一种因沙化后而特化的植物，其珍贵与银杏齐名，有活化石之称。人们说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烂。

小宝一年去好几次内蒙古阿拉善的额济纳旗，因为那里的沙漠上长着大片的胡杨林。他反正也能吃苦，背着他的画箱把那片胡杨林画了个溜够。

去年年初，一个德国画商买走了他所有的胡杨画。按理说这是好事吧，可小宝又很伤心。

这我倒挺理解他的，我自己有些特得意的作品被人买走后，心里也是挺不好受的。因为，钱能买走作品，但买不走作者对自己作品的感情和依恋。

去年夏秋，小宝又去额济纳旗胡杨林写生，带回许多堪称上佳的作品。过年前，他把其中一幅送给了我，那是两棵树枝交织在一起的胡杨，我俩都觉得那两棵胡杨像我们的爸爸妈妈。

昨天，小宝在我的工作间，第一次尝试用水墨在宣纸上画胡杨，等那两幅画干了，我一看效果，还真是棒！

一激动，我就编出了两个对联：

皴皮勇阻无情雪，
老干诚迎有信人。

沧桑老树荒原雨，
虬曲刚枝大漠风。

我用草书把这两副对联分别写在弟弟画好的两幅胡杨画上。

小宝看了兴奋地说：“哥，你再把这两副对联分别写在两张四尺宣上，送我好不好？”

崩溃，小宝真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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