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虎子
那天去参加一位老知青孩子的婚礼,老同学向她的爱人介绍到:这就是我经常向你提起的“趴虎子大哥”。她这样的介绍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要知道,这“趴虎子”可是种羊啊!如果她这样说;这是我经常向你提起的在草地时放牧过趴虎子的大哥,还是比较妥当的。
事情还要回到39年前,那年的初春,原来队里放牧趴虎子的大爷病了,一时找不到人来接替,为了救急,队长安排我来干这个活,地点就在大队的仓库,也是队部。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位70多岁的老大爷,至今我还记得他的名字——赵焕登,独身,山西人,数十年前闯关东来的,身体很结实,人也很简朴。由于他已属高龄,因此队里安排他给我做饭,另外在干活方面给我做些指导。具体的饲养,放牧以及体力活都是由我来做的。记得他经常向我讲述的一句话,就是“老实常在”。意思是做人要老实,干活要实在,这样的人不会有亏吃。这句话让我牢记多年,并一直按照这句话去做,这的确也使我这大半生受益匪浅。当然,他高兴起来也有得意忘形的时候,那就是经常地吹嘘,他年轻的时候,在海拉尔逛窑子(现在叫嫖娼)是如何的风光自在。我想,这些也是我在草原接受再教育的很多收获之一吧。由此,约半年时间吧,我在牧区也度过了一段比较自在的定居生活。
趴虎子实际上是公社花重金引进的一种新疆品种的细毛种羊,也叫改良羊,很珍贵,据说它的羊毛品质细腻,很值钱,而且产毛量也较本地羊多。这趴虎子一共有20多只,因为珍贵,也很娇气,不适合与本地种羊放在一起,所以只能单独放养,而冬天则是要圈养的。它们体型健壮,生性好斗,头上长着一对盘状弯曲的大大的犄角,紧紧地贴在它的面颊上。不管在羊圈里还是在外面,不知什么原因,它们之间常常会发生争斗:两只趴虎子各自向后倒退,一步一步地后退十几米,然后低着头,两只弯弯的犄角指向前方,铆足了劲,快速奔跑着各自向着对方攻击,紧接着,两只角重重地撞到一起,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如此,一遍一遍地,重复地进行,没完没了,直到有一方认输为止,有时常常彼此碰得头破血流。所以每当它们发生争斗,为了避免它们受伤,我都要及时地加以阻止,甚至要费很大的气力才能把它们分开,拿鞭子抽不管用,就得冲上去用手搬着犄角把它们拉开,再赶跑。
趴虎子有时还袭击人。记得有一次,把两只打架的趴虎子分开后,我转身往前走,突然,咣的一下,一只不服气的趴虎子从背后冲上来,用它带着两只大犄角的脑袋,重重地撞在我的屁股上,将我撞了一个大马趴,摔得够呛。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背对着它们走了,不然,再来一次还不定被撞成什么样了。
趴虎子珍贵,主要是它的毛,羊毛细腻,产量大,几乎要高于本地羊的一倍。所以主要用来和草原羊配种,由它们配种生出来的羊,也是一种细毛羊,但据说肉不好吃,我们叫它们“二串子",也就是杂交羊。趴虎子一般是不采取自然交配的,每年初冬,队里的配种站就开始启动,组织一批人来做这项工作。首先要有几个配种员,也叫技术员。这时,羊倌把需要配种的羊群赶进配种站的羊圈,再抓一只母羊固定在配种室内的一个位置上,将趴虎子放进来,就在它扑向母羊的一刹那,配种员迅速准确地将玻璃试管接到趴虎子的外生殖器上,精液就流到试管里了。如是,再将取到的精液用盐水稀释数倍,人们再将羊群里的母羊一只一只地拉进来,几个人把它紧紧地按住,再由技术员用注射器将取得的精液注进母羊的生殖道——配种就算完成了。1000多只羊(不是所有的羊群)要在不太长的时间内完成这项操作,劳动强度可想而知。为了确保每只羊都能受孕,再把本地的公羊放进羊群,这也是一种补漏的好办法。
其实,配种这活,在草原也算比较大的一个劳动项目,就像春天的接羔,骟羊,骟马,打马印子,也像夏天的剪羊毛,洗羊,秋天的打羊草,打旱獭等等一样,也是草地牧民和知青聚居和聚会的好时刻。只有这时,许多知青才有机会相聚在一起。
我第一次参加配种站的劳动是1969年11月,那时草原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记得好友利生就是在那段时间被冻伤了耳朵。到配种站干活的男生,女生都有,那时大家还小,对于这样的工作,做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
趴虎子,主要是圈养,跟人接触很密切,因此它们不怕人。夏天,需要放养,吃些新鲜的青草,但因为圈养惯了,它们一般不往远处走,就围着仓库周围的山坡转悠,总是在自己的视野之内。虽然如此,因为它娇贵,我一点也不敢怠慢,总是跟着它们,生怕有个闪失,假如狼来偷袭怎么办?集体的财产容不得半点损失,我牢记着赵焕登老人对我的教诲。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偶然的相会,使我又想起了趴虎子。趴虎子,是汉语名词,但蒙古牧民也同样这样称呼它们,我不禁遐想,为什么偏要叫它们趴虎子呢?是谁为它起了这么一个形象、意味深长的名字呢?我无从考证,为趴虎子起名字的人,也挺有学问,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