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马棒是知青后来才叫的外号,原来他在中捷农场的外号叫“徐大麻子”。他身高体壮,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心宽体胖,对人对事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在老农工里是知青最喜欢的一个人。他长得很白,怎么看怎么象城里人,可脸上留有小时闹天花的印记,所以得个大麻子的外号。到我们农场后,知青觉得麻子二字有嘲笑人缺陷的意思,遂按《林海雪原》里土匪头子“许大马棒”的谐音都叫他徐大马棒。
中捷农场在我们农场西北40余里,全称是中国捷克斯洛伐克人民友谊农场。是在50年代中期由一支志愿军从朝鲜撤回来后全体官兵转业到渤海边的盐碱滩屯田而建,农场的机器设备都由当时的社会主义捷克共和国支援而来,故命名为中捷农场。
徐大马棒调到我们农场任粮库主任,知青们每年夏秋两季都要往粮库交粮,因此和他混的挺熟。连队交粮都用麻袋装,每袋都在一百七八十斤,扛在肩上,最高时还要走二米多高的跳板,那板子也就30公分宽,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不然这活为啥就从没让女知青干过。徐大马棒不象别的连队领导那样,就知道督促干活,我们都是干一会歇一会,两者的时间几乎是对等的。休憩时,和我们坐一起,卷上烟就山南海北的闲聊。就是偶尔连队领导来,看到徐大马棒和我们在一起,也就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徐大马棒参加过抗美援朝,扛过枪、跨过江,在农场里,连高老头子也拿他没辙,这也是我们知青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休息时,我们让他给我们讲讲朝鲜战场的故事,他总说没啥可讲的。有一次,我们危胁他,你再不讲,我们就在地上墩你,墩就是四个人每人双手抓住他两手两脚,在地上砸夯。他赶紧说:“可别,可别,我血压高,这小命还不墩没了”。说着故做正经的讲了起来。
“你们知道吗,第一批入朝的战士现在还有多少吗?”我们齐声道:“不知道”,“不多了,那么第一批入朝,身上没留下枪眼的现在还有多少?”“不知道”“不多了,那么第一批入朝,身上没留下枪眼,而脸上有麻子的还有多少?就我一个。”这话说完,乐得我们前仰后合,徐大马棒也哈哈哈的乐起来。
我们说,那你打仗的能耐不小啊,他答道:“屁的能耐,我入朝后是军长警卫排的,整天跟着军长屁股转,连大鼻子的影子都没见过,要是连我们都伤亡了,那军长还不早就玩完了。”接着又说:“那次行军,我们警卫排前一辆卡车,后一辆卡车,把军长的吉普车夹在当中。旁边走路的战士,要扒我们的车,都让我们拿枪托子轰下去了,气的战士大骂:车里还空着,有你们啥事?你说有我们啥事,这要军长出了事,我们还不得个个上军事法庭呀”。
我们说你这也不算啥故事呀,徐大马棒笑了:“那我给你们讲一个战斗英雄的故事吧”“好”“你们知道吕顺宝吧?”“知道,有一套朝鲜战场战斗英雄的小人书,里面就有他”“吕顺宝带着他的连队跨过鸭绿江时,大鼻子的飞机整天在江边狂轰乱炸,把朝鲜人都炸的躲到山洞里。吕顺宝随手检起一块骨头,对战士大声喊到:这就是美国佬的罪证,我们一定要替朝鲜人民报仇。指导员走过来低声的说:老吕,这是马骨头,吕顺宝说到:管它牛骨头,马骨头,都是朝鲜弟兄的骨头”。我们怀疑道:“你这是瞎编的吧”“怎么是瞎编,吕顺宝就是我们中捷农场的生产科长,这个事农场的人都知道。他那个大老粗,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脾气,啥话不敢说,为这个在农场也得罪了不少人,文革时,造反派要斗他,这时中央来了话,让他去北京。过几天报纸登出他的名字,是朝鲜来个代表团,特意点名去做陪。回来后,造反派再也不敢找他的碴了”,
(注:吕顺宝确有其人,是有名的抗美援朝的战斗英雄,这次评选100位为新中国成立做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吕顺宝就是候选人。本人对吕顺宝极为敬佩,未有丝毫不敬之意。此事只听徐大马棒所讲,或为笑话,不得而知,敬请见谅)
我们回城后十年,听说徐大马棒终因血压高,突发脑溢血去世。此文仅为对他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