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喜欢开会
下乡时特别喜欢开会。生产队的会一般在下雨天或者晚上开,在晚上通常开到鸡叫,第二天还要干活。喜欢去大队开会,每逢开会不用干活,还有工分记,有时还能打打牙祭、聚聚餐。更喜欢到公社开,尤其是每年一次的知青代表大会,不仅有丰盛的午餐,还能见到其他大队的同学,大家一见面,有说不完的话,兴奋得很。开会了,三五好友坐在一起,这哪是开会,简直就是一个圩场。
六、山村文化生活
农活不忙时,特别喜欢下雨,下雨就不用出工,这时就可以呆在屋子里看一整天的书。看的都是小说,那时找本书看不容易,往往自己买,每次赶墟,都要到书店买上一本,买了的书有好几本,有《金光大道》《艳阳天》《千重浪》《万年青》什么的,有一本是讲内蒙知青生活的,记不起叫什么书名,里面有描写知青爱情的,特别喜欢看这里的情节描写,还有几本也记不起书名,都不是名著,那时也不懂什么是名著,也没有名著卖,只好胡乱地买。
七、锄头柄吃奶。
下乡时的生产队长有一句经典的话语:锄头柄吃奶。我插队那个生产队,农忙时每一样农活都要计件,铲一条田基、挑一担粪水、插一盆秧苗都由记分员按件计算,那时好羡慕计分员,田头站站,田尾站站,又轻松,又拿队里的高工分。只有在农闲时的农活才一蜂窝的吃大锅饭,比如造田造地,这时最热闹,一帮妇女往往会说着说着,手中的锄头会停下来,胸前拄着锄头柄,只顾说笑。这时生产队长就会大声的吼了过去:“你喇几头妇娘乸,锄头柄吃奶呀!扣你喇个工分啵”。那边妇女也不示弱,也硬梆梆甩了一句话过来:“老山猪仲怕你海螺角呀!”人们一阵哄笑。
八、吃獴鼠肉
这个山村确实有山猪,山上种的东西,经常被山猪刨过,有一次听村民说打了一头山猪,我没有见着。有山猪,还有果子狸,晚上经常在我们屋背后的山上叫,开始不知道是什么叫声,很害怕,村民说是果子狸。山沟边也有獴鼠,吃过一次。那是一个冬天,到凉亭冲造田,生产队管饭,带上大铁锅,大锑煲,拿上油盐、米和青菜。在造田的地方,两个村民在山边不知在挖什么,挖了半天,挖出了两只肥肥胖胖的家伙,村民说是獴鼠,说是鼠,却比鼠大得多,圆滚滚毛茸茸的。就着溪水,村民把它们宰杀干净,煮熟后连汤带汁,竟然也有一大锅。敢不敢吃?敢吃!当时肚子实在是饥哦,平生第一次吃獴鼠肉,什么味道,肉的味道,嚼在嘴里什么感觉?软烀烀的。
九、在山村吃节
下乡时,农村的节特别多,这里每月的农历节有:正月十五、二月二、三月三、四月八,五月端午,六月六、七月十五、八月十五、九月九、十月初二,十一月冬至,十二月过年。这里的人特别好客,尤其对我们知青更是如此。每逢过节,只要在生产队,很多人家事先约好你,叫你到他家吃节,时常左右为难,去一家,不去一家,不去那家会说你看不起他的。不知现在民风依然如此?在村民家过了很多节,特别回味的是过冬至。过冬至很隆重,俗语有“冬至大过年,老婆大过天”。这一天除了杀鸡宰鹅釀豆腐外,还要做糯米糍粑,叫大肚糍,一个就有吃饭的小碗般大,釀心放的是芥菜和猪油渣,拌了很多的油,有时也放萝卜丝和猪油渣,总不如芥菜的香。芥茶是叶脉有红丝的才好吃,不苦,用开水烫熟,切碎,挤干水,拌上油盐、香料、猪油渣,炒香,这就成了大肚糍的釀心。一口咬下去,油汪汪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十、活宝令妹
下乡时,生产队有一个妇女,叫令妹的,是个活宝级人物。她丈夫长年有病,干不了重活,靠她一个人挣工分养活全家。她很开朗,喜欢说笑,她的嘴上总含着一支三、四寸长的烟筒,不管有没有烟,烟筒就好象在她嘴角边生根了似的,别人取笑她,她也不生气。有她在场,快活得很。有一次她生气了,那是春天,要翻晒仓库的谷子,生产队安排妇女队长、我、她三人负责晒谷子。妇女队长也是知青,是老插,也很爱说笑,声音也大。我们挑谷子到晒场,太阳都出来了,紧得很,她还在边干活边抽烟,老插乘她烟筒离手不注意时,把她的烟筒藏了起来,半分钟不到,她就开始找烟筒了,找了一阵找不着,这时她急得就象热锅上的蚂蚁,跳来跳去,大声喊着:“你收我什么都可以,收我的烟筒就不行,我要和你开擂台”脸红耳赤的,脖子上青筋也露了出来,来真格的了,见势不妙,老插赶紧把烟筒还给她,转眼间她又笑开了。
十一、不明白的事理
下乡时有些事总不明白。一是砍果树。那是下乡第二年的四、五月份吧,从外面来了一帮人,和生产队干部一干人马,从这边的冲口走到冲尾,再从那边的冲尾走到冲口,逐家逐户的看,不知要做什么。他们走到最后一户人家时,我们正在附近干活,凑凑热闹,我们也走近前去。这户人家在冲口,屋前有宽阔的地台,周围都了种了很多果树,李啊桃啊枇杷啊什么的,正当结果盛期,有的树上挂着一嘟噜一嘟噜的的果子,只见有人和屋主说着什么,屋主很不情愿的点了一下头,之后一帮人就开始砍树了,刀起斧落,一棵棵的树,被砍倒了在地,砍得只剩下两棵为止。闹不明白,好端端的果树为什么要砍掉。
再有就是稻田里面撒谷种。农民种田,春天插秧时,远不远要留出一小块田不插,作为晚季稻的秧地。下乡第二年,上面说为了增收,不能留秧地,谷种播在哪里?播在禾苗间,这也行?说是别处的经验。老农们还是半信半疑,在偏僻的地方还是留下了秧地,只在公路边的田里,做样子搞了一些。割了谷子,露出禾兜的秧苗,就象黄猄尾巴上的毛,细黄细黄的,能长谷子吗?后来还是犁掉了。
十二、乡村爱情
冬天下雨,全村男女就会聚拢在仓库边的木棚里围着一堆火挖桐仁。桐子不象油茶果,太阳晒干茶仁会自行突裂出来,桐子只能裂成四瓣,桐仁还藏在硬硬的果壳里,还得用一个小铁钩把它从硬壳里撬出来。
围着火堆,边挖桐仁边聊天。这时在场的一对恋人就成了人们开心的话题了。冲尾的阿裕和冲口的阿花,村里人都觉得俩人很般配,阿裕长得帅气靓仔,阿花勤劳能干,阿裕很心仪阿花,阿花则顾虑重重。阿花经常到我们知青屋和妇女队长老插聊心事,说阿裕什么都好,就是家里成份高了些,是富农,问老插怎么办,老插也拿不定主意。后来阿花还是嫁给了阿裕。
十三、参加公社文艺汇演
下乡时,也曾代表大队参加过一次公社文艺汇演。那年我们大队参演的节目有好几个,记得一个舞蹈好象是《我编斗笠送红军》。汇演前,和204探矿队进行了文艺联欢。当时204队驻扎赖村探矿,在小学旁边搭了几个帐篷。跳这个舞,有十多个女孩吧,记得当时演出服是草绿色的裤子,以前很时兴,白底红花的斜襟唐装上衣,腰间扎了一条皮带。联欢下来,小学的一个老师说,看看人家204队的演员个个脸上带着笑容,再看看你们,一个个脸长长的好象很生气的样子。这哪是生气,是紧张啊。我们这帮人没有谁上过舞台,第一次上去,鸡手鸭脚的,看到晒场上黑鸦鸦的人群,双脚抖得厉害,心都要跳出来了。
十四、参加改河工程大会战
在杉木冲一年多,后来去了公社水利工地——参加插坳改河工程大会战。插坳改河工程的地点,在大宁赖村糖竂生产队附近。上游广东连山流下的江水,到了赖村,成了一段U型的河流,U型口上是一个不高的山坳,叫插坳。糖竂、北平、庙角,三门几个生产队环绕河流两岸,两岸有大片的河滩和农田。为了多造田地,公社要把山坳挖通,让河改道,填平河道河滩,将会增多良田上千亩。于是整个公社掀起了改河工程的热潮,全公社每个生产队都按人数比例派人参加,每个大队为一个连队,通常都是年轻人去,更多的是知青。我和隔壁周公队的同学阿凤也一起参加了。
至今仍记得我捉弄阿凤的一件事。去工地那天,我们借了一辆板车拉行李,去的路上,我在前面拉,阿凤在后面推,走在铺着沙子的公路上,两人很兴奋。这时我看到前面路上有一大泡稀牛粪,我拉着板车跳过牛粪,阿凤不知是计,只顾埋头推车,一脚踩进稀牛粪里,我笑得要命。
插坳改河工程大会战的指挥部,和各连队营房都整齐地建在临近江边的一块高处平地上。这个地方景色也不错,碧绿的江水,平缓的江面,宽阔的河滩,河滩布满了大大小小被江水冲刷得光光滑滑,干干净净的鹅卵石。天气暖和的傍晚,游水的洗衣的,江边河里到处是人,热闹极了。周围是青翠的山峰,我们营地旁边是一片茶林,远看很美,走近茶树间,才发现到处是人造“地雷”。
每个连队一个大棚,一分为二,男女各一边。我们连队两个正副连长都是刚刚从部队回来的复员军人,正连长瘦小,不大爱说话,如书生一样。副连长高大,喜欢说笑。每次连队开会,副连长爱说:大家好好干,表现好的以后可以转为干部,拿国家工资。我们听了很受鼓舞,干活特别起劲。
那时饭量特别大,吃一斤米饭是常有的事。我们连队参加改河大会战前,被派去搞了几天副业,给当地一个道班挑沙。我们要下到河里把沙子从水中捞起来放到岸边流干水后,再挑上公路边。下水捞沙,肚子饿得很。有一次吃饭了,饭很香,没有菜,吃的是辣椒酱,先干了半斤米饭,满满尖尖的一大盆饭下肚觉得肚子还是空空的,和阿凤两人又分了一份半斤米饭,吃完后,还是觉得不饱,两人又分加了半斤,直吃到没饭可加。那时真能吃。
工地生活很快乐也很丰富。每天上工,各个连队都要扛着一面红旗,把它插在自己工地最显眼的地方;工地上有高音喇叭,放着振奋人心的歌曲;一大伙年轻人,挖的挖,挑的挑,整个工地热火朝天,没有谁会想到偷懒。休息时,大家会一起拉歌,也会坐在一起聊天讲故事。在这里,我听过矿区知青绘声绘色讲述的令人惊骇的《一双绣花鞋》和《梅花党》的故事,还悄悄传看了发黄了的手抄本小说《少女之心》。有一次,指挥部拿来一份表,要每个知青如实填写自己曾经看过的黄色小说,我不敢如实填,随意填了一本《香飘四季》。后来知道,说有人在传看黄色小说,指挥部要严查。填了表,最后也不了了之。
那个时候的年轻人也叛逆。我们连队有几个男知青,头发长了也不理,长得有点过分,满头长发每天在工地上飘来飘去的,很招眼,连里要他们剪掉,说了好几次他们才答应剪。剪成什么样子?一天晚上,在小学操场上放电影,天黑了,放映员打开影灯,影灯前面一排的座位上,突然齐刷刷地竖着一溜贼亮贼亮的光头来,象一个个硕大的电灯泡,整个操场“哇”声一片,哄笑一场。原来就是这几个家伙。
插坳改河工程是公社重点工程,县里也很重视,经常有领导下来视察和慰问。有一次县里派县文艺队到工地慰问演出,有一个杂技节目,现在还记得,是两个女孩的咬花表演,她们的身段非常柔软,身体仰翻可咬住地上的塑料花,两只脚后翻可架到自己的脖子旁,看得我们目瞪口呆。后来我们知道,这两个女孩是一对姐妹,父母不知什么原因从天津下放到八步的,她们父母都在八步师范学生饭堂煮饭。很小的时候,她们父母就要她们练功,学杂技,还听说,她们的骨头很软,提不了重物,专门有人帮她们提洗澡水。后来还听说,在那次到我们工地演出不久,大点的女孩在练功时出事了,不知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