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场各连队的格局都差不多,一条运盐河贯穿中间,河的南北是盐滩,生活区建在南岸,有一座桥面可转动的跳板式便桥将运盐河南北沟通起来。一个连队有五到六个分滩,每个分滩一般有二十来人,除了正、副滩长,还有领滩、管水各一人,其他就是普通盐工了。
一个分滩有四条盐滩,每条盐滩前后共十三排。一至五排为结晶池,卤水蒸发到一定浓度就放入池中,在阳光和风的作用下结晶成盐。六至八排是卤水池,海水在这里盘制成可以晒盐的卤水。九至十三排为海水池,再往后就是通向海边引入海水的沟渠了。一至八排是由高而低修建的,池子的下口一开,卤水可自动从后面流向前面,海水就是通过这种不断的流动,在阳光和风的作用下,慢慢提高氯化纳浓度,直到结晶成盐。各条盐滩之间挖有深深的贮卤塘,雨天,将卤水放入塘内,以免被雨水冲淡;雨后,用风车或人力水车将卤水提出,继续进行盘水和晒盐。领滩和管水是有分工的,其中领滩为主,主要负责前面结晶池的原盐生产;管水为副,主要负责后面卤水的蒸发盘制。
在盐场,领滩和管水干的是技术活,他们的工作十分重要,要求很高。但就体力的付出而言,相对于车水挑盐的芸芸众生,则要轻松一些。他们不用挑上几百斤重的盐担,不用拖着沉重的石辊在结晶池中来回奔走,也不用趴在水车上拼命地踩踏。整天抄着一把小铁铣,在盐滩上走来走去,用卤表测量着卤水的氯化纳含量,观察着天时的变化,时而开口子放水,时而筑小坝断流,安排着滩地的活计,指挥着大家干这干那。
由此,这两个职位很是令人羡慕,但又不是人人都可承担的。在盐的结晶过程中,风力、温度、湿度等各种因素的影响,以及对结晶池卤水深度、卤水饱和度的控制,都直接关系到盐的产量和质量。所以,领滩和管水对天象状况的观察,对盐卤浓度的分析,对所管理盐滩的了解,都要会有很具体周全的把握和判别的。这其间,当然会借助于一些简单的工具,但更多的是一种经验的传承和积累。因此,担任领滩和管水的大多是当地的灌西、台南籍的知青,他们从小生活在盐滩,在淮北盐务局的广袤滩涂上,受父辈的耳濡目染,都具备了一定的晒盐知识技能基础。若干年后,也有少数无锡、南京、苏州的知青开始掌握一些盐业生产的滩地管理操作技能,但终究没有形成大的气候,更谈不上取而代之。
在我印象中,不同的分滩产量是不一的,同一分滩中各条盐滩的产量也是有高有低的。在我们连队,运盐河北边的分滩产量要高过南边的分滩;而我所在的三分滩,二、三条盐滩的产量要高于一、四条。这让人很是疑惑不解,各盐滩所受的风和光照应该是一样的,可产量为何有差异呢?要不就是和领滩、管水的技术有关?一般而言,技术水平较高的领滩、管水常常是安排在产量较高的分滩的。这也是我的猜测,并不能解释所有的现象,确切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领滩和管水,还有一个令人眼红之处,是他们不必与大家一起住集体宿舍,他们住的是建在滩地上的领滩房。这些领滩房大都是泥砌而成,既简陋亦不宽畅,但最大的好处是远离管理中心,自由度明显要比住在连队集体宿舍的知青大得多。睡个懒觉,玩点棋牌,开开小灶打打牙祭,常常是他们的便利。就算有点自由散漫的嫌疑,但往往因领滩、管水会干点技术活而为连队干部所倚重,对他们的管束也就相对宽松的了。
知青返城后,他们不少人仍操旧业,回到灌西、台南的盐场做事。多年以后相聚,看着他们长期野外作业被阳光海风侵蚀的脸庞,给人留下一种更加沉重的沧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