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在网络里偷菜,想起了曾经做贼的日子,那还是在农村插队当知青的时候,偷过农民的菜和瓜,偷过农民的鸡和鹅。现在回想起来还是羞愧难当啊!
我们偷过老乡的小葱、土豆、玉米,海棠,那些暂且不说,还是讲那次偷大鹅的经历吧。下乡第二个春天,正值青黄不接,没有菜吃,只好喝黄豆咸盐水就着玉米面大饼子,就是豆油也要节约着吃。更谈不上吃肉了。看着锅里一圈大饼子,盐水上面飘着能数过来的几片油花,锅底那一撮黄豆,大家食欲全无,面如菜色,这样下去,恐怕连干活的劲都没有了,做饭的曹大姐很犯愁,也很无奈。大家开始谋划着想去偷点什么解馋的。
老王比我们大两岁,经验丰富的他已经是惯犯了,大家议论他就来了精神,这可是他的强项。常言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老王眨着那双诡秘的眼睛说:咱们不能在自己家门口干,去双城子那边,神不知,鬼不觉,保准成功。于是,我们蓄谋已久的行动开始了。那时候,我正在小学校当代课老师,那天回户里看看同学们,老王说,正好人手不够,你也算一个,我虽不情愿,但一想平时也经常享受大家的战利品,不劳而获不好意思张嘴吃啊!这回就做点贡献吧,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了。
那天我们是半夜出发的,四个人像急行军一样,穿行在寂静的田埂上,林带中,月牙从云缝中时隐时现,好像在监视我们,我们每人手里拎一根木棒给自己壮胆。走了一段时间,看到前面黑黝黝的一片村落,我们停在了村边的一户农舍前。此时万籁俱寂,没有灯光,没有犬吠,劳累了一天的村民已经进入了梦乡。他们那里知道,一场劫难就在眼前。
我们观察了一下,这家的院墙很矮,距离住房不远有一个土坯砌的禽舍。老王说,为防止发现,要保证万无一失,必须封住门,看到门边挂着一把锁头,老王锁上了那家的屋门。看到门边还有一垛垡子,于是我们站成一排形成一个传递链,一会一人多高的墙面堵在了门上。老马在窗前望风,看看那家仍然没有动静,我们就开始行动了。
鸡窝的门太小,老王钻不进去,而且鸡窝门正冲着农户的窗户,为了更隐蔽一些,我们把鸡窝门堵死,在后面又扒了一个大洞,老王拿着手电筒钻了进去,窝里听不见叫声,一会老王从窝门口递出一只家禽,我一看是一只大鹅,身上软绵绵的,早已没有了活气,一连串老王递出了四只大鹅,我有点纳闷,也没听见叫声,也没看见血迹,这大鹅无声无息就没了气,我们绑好了大鹅的两条腿,用木棒串在中间。
俗话说,见好就收,转眼间四只大鹅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老王顾不上抖落身上的鹅毛鹅屎,我们就像兔子一样疾步撤走。四只大鹅分两组,两个人一前一后抗在肩上,一只大鹅有十来斤,感觉沉甸甸的。做贼心虚啊,做贼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这时候,一怕后面有人追,二怕前面有人截。我们还是顺着林带往回走。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只觉得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心都要蹦出来了。天阴得更厉害了,大片的浓云涌动着,好像天要沉下来。时隐时现的月牙也没了,只听见夜风拨弄着树叶发出的“沙沙”响声。
正在走着,突然旁边的玉米地里发出了“唰唰”的响声,我们顿时紧张起来,迅速趴在林带边的土沟里,屏住呼吸查看,从林带旁边的玉米地里钻出两个人,手里拎着镰刀,朝着我们来的方向走了,是夜晚看青的两个年轻人,谢天谢地总算没发现我们,看看左右没有了动静,我们一路暴走回到了集体户。半路上,我悄悄地问老王,那大鹅活蹦乱跳的,怎么你拎出来都没气了呢?老王低声说,我用手电照住大鹅,一只手掐住脖子,再用另一只手使劲一拧,脖子就断了,这可是我的绝活啊!我想,只有心狠手辣的人才能干这活。
后半夜我们回到了集体户,在天亮出工前要吃到肚里,老王用饭勺敲着脸盆吆喝着,“起床了,起床了,”于是全体动员,烧水拔毛,开膛破肚,下锅炖煮。开膛时我们有了意外的发现,在鹅肚里又发现了三枚鹅蛋,于是一盘葱爆鹅蛋炒出来了。鹅肉炖好出锅,大家狼吞虎咽过了一把解馋的瘾。吃完稍事休息,东方露出了鱼白肚,队部那边出工的钟声敲响了,大家打着饱嗝,抹着嘴角的油水,若无其事地出工干活去了。为避免露出马脚,我们把鹅毛和杂物埋在了西房山地里,可是过了几天还是被野狗扒了出来,引起了村民的猜测,因为它不是“窝边草”,也就无人问津了。
第二天我照常去学校上课,我想,那户农民发现了这突然的劫难,此时正在绝我们八辈祖宗吧!那困难的年头,鸡屁股、鹅屁股可是他们的银行啊,油盐酱醋甚至姑娘媳妇的花衣服都要从那里出。那次虽然我们得逞了,然而却时时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做贼的时候,你的心里总有一个鬼精灵在指手画脚,做贼的日子,你不敢正视乡亲们善良的目光,做贼的日子,你心里忐忑不安,好像人们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你。做完了贼,你更无法面对孩子们天真纯洁的眼神,那是我最后一次做贼,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偷过乡亲们的东西。直到现在我还为做贼的日子忏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