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罗滨生带着他们来到江南春饭店。才几日不见,两地青年倘若久别重逢似的,人人都有说不完的话,都有无尽的喜悦和快乐。
“什么风把你们也吹回来了。”大头问道。
“西伯利亚的北风刮的,说来话长,腊月二十三的凌晨,我们悄悄地离开了连队,没走多远,黑暗中张连长带人追来,边跑边喊,喂,快回来。我们听了撒腿就往山上跑,山上的雪深没过膝盖,拔出右脚陷进左腿,连滚带爬来到公路上,扒上了一台胶轮蹦蹦车,坐在车上就像掉进冰窖里一样,我们把脚伸进对方的怀里才挨到火车站。”
刘卫东说:“你们的经历没有罗滨生扒火车惊险,小白脸你怎么干那种傻事呢?”
“全凭咱们知青的一‘宝’,黄棉袄。”罗滨生拍着胸脯说。
“你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二毛子说:“都别打肿脸充胖子了,昨天我听铁路局的人讲,哈市货运火车站上,当人们卸木材时,在大圆木间发现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上海女青年,但已经冻僵了,她们也是为了逃票而扒上这辆木材车的。”
“铁路上的货运车一般情况下,半路不会停车的。”
“咱们大家可要吸取教训,别为了省几块钱把命搭上。”徐小莹在一边劝告着。
赵建军举起杯:“来,我提议,为咱们两地知青在哈尔滨会师干杯!”
大家同时一饮而尽,这时服务员在每人面前端上一个砂锅。
“来,大皮、小莹,你们尝尝砂锅酸菜。”
“这白肉血肠炖酸菜是关东有名的地方佳肴,猪肉香而不腻,血肠有一种特殊的味道。”罗滨生炫耀着。
“不错,挺好吃的。”徐小莹尝了一口点头赞许。
刘卫东说:“一到秋天,我们东北这旮儿家家都大缸小缸渍酸菜,能吃到开春。”
“你还别说,要是在北大荒待上一年半载的也挺有意思的。”大皮仰脖咕咚一声,咽了一口酒,忙咧嘴填了一筷子菜。
赵建军感慨道:“屯垦戍边,这始于秦皇汉武时代的老事业,如今成了咱们这一代人的归宿。”
“我们这一走,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刁小三说:“把咱们发配到边疆,兴许是判无期了。”
“那可不一定。”罗滨生放下手里的筷子说:“我前天遇到高人算了一卦。”
“什么卦?那位高人怎么说的?”
“这个人过去是摆摊的算命先生,外号叫‘张铁嘴’。在我们那旮儿住,前天上街碰见了,我请他算命打一卦,他问我求啥?我说求什么年月儿能回城?”
“他咋说的?”
“他没有讲话,只是模仿着路边大楼前的一尊毛主席挥巨手的塑像。”罗滨生说着站了起来,伸出右臂做出一个摆手的姿式。
“毛主席他老人家一挥手,老三届们一起走。“
“伸手见五指,那是五年呗。”
罗滨生连连摆手示意,见大家没明白,把手臂放下,又举过头顶。
大头说:“二五一十,这么说咱们知青需要十年再教育,才能毕业。”
“张铁嘴说毛主席挥手的意思是你们下乡再教育,短不过五年,长不过十年,信不信由你。”罗滨生笑谈着。
大皮说:“我算一下,咱们猴年下的乡,再过十年,正好马年回来。”
这一番话,顿时使酒桌上那股欢快气氛冻结起来了,大家沉默了好一会儿。
“别愣着,来,吃菜、喝酒。”不知谁说道。
罗滨生问:“大皮,你们回来时,连队里还剩多少知青?”
“哈尔滨青年还有几个,北京青年剩的多一些。”
“大皮,我和刁小三与你干一杯。”大头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你们北京青年来到北大荒不容易,我们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今儿个喝一杯就了了吧。”
刁小三接着说:“天下知青是一家,不打不相识,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哥们儿了。”
“误会,误会,咱们是乌龟不认王八蛋了。”大皮与他俩一仰脖干了。
“啥也别说了,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战友见战友一块喝大酒。”
“大皮、小莹过完十五元宵节,正月十七你们到哈尔滨,咱们晚上一道回连队去。”罗滨生提出建议。
大头狠狠地吸了口烟:“对,只要咱知青一条心,抱成团,连领导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小莹,今天晚上我们给你们送站,坐十七次列车去北京。”刘卫东说。
大皮举起杯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和小莹敬大家一杯,多谢哈尔滨的哥们儿。”
一杯酒灌了下去,大家感到嗓子火烧火燎的。
罗滨生站起身来:“满上,都满上。这第二杯是给你们北京青年的送行酒,祝你们一路顺风。”
徐小莹说:“我也提一杯,第三杯酒为咱们知青回家过个团圆年,干杯!”
“干!干!”大家呼啦啦地起身,酒杯撞得呯呯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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