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企轶事之二:老师傅
我在厂行政科当工人的时候,有一次到一个车间的房顶上铺沥青。到了房顶上一看,好家伙,房顶上不知是谁扔了一大片空钱包,足有几十个。谁都看的出来,这个车间里一定有一位扒窃高手!
后来有一天我刚上班,只见厂门口围了一群人。我过去一看,只见一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老工人,厂保卫科的人正在与几位市民交涉什么。我见过那位老师傅,就是房顶上有空钱包的那车间的人,是一位老劳模。后来听围观的人议论,我才知道。房顶上那些空钱包都是他扔的!
老劳模了,当然工作积极,班产量一直名列前矛。可是他还有一项“第二职业”:他是一位惯偷!每天乘公交车上班时不偷点什么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今天在车上他没得手,所以下车以后看见一个早点摊有人放下两个油饼又去端豆浆,他趁机拿了人家的油饼就走,还被人看见了,当然一群人过来暴打他一顿,并将他扭送到厂里。
厂长过来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手又痒了?写完了检讨赶快干活去,今天定额完不成不许你下班!”
原来厂长当年是他的徒弟,深知他的秉性和根底。每年评劳模时工会都考虑到,他这个“第二职业“太糗,不适合参评劳模。但是厂长却坚持道:“他的班产量至今没人能突破,他不当劳模谁当?至于在厂外边,有公安局管着他呢!”
于是他又被评为劳模。
我考取了文凭之后来到计量室。对于办公室隔壁搞仪器调修的那位老师傅印象本不算太深。可是后来我偶有闲暇与他聊天时,他却给我讲起他在旧社会跟师傅到八大胡同逛窑子的故事,从此我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了。
某车间里座标镗床上光学目镜上的光学玻璃发霉了,严重影响加工质量。车间主任和车间修理工想尽办法也不行,从外面花几千元钱请来专业清洗公司的人员用名贵的专用清洗液居然也擦不掉,无奈他只好打报告申请重新购置光学目镜。
我们这位老仪器调修工听说了,来找我说:“你去跟那主任说说,让我试试!”
我打完电话,将信将疑地带着那老师傅到了车间。那位车间主任态度和我差不多,只是问他:“你行吗?”
他说:“我先看看!”说着他将目镜盖打开露出光学玻璃。
只见他拿出一根药棉棍放在嘴里沾了点唾液,在那光学玻璃上转圈擦了擦,那光学玻璃立刻闪亮如新!
目瞪口呆的主任千恩万谢地将我们送出门外。在回计量室的路上,这位老师傅得意地对我说:“人的唾液也是一种消化酶,比他们那高级清洗液强多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老调修工在全北京市光学仪器调修高手中也颇有名气!
后来我调到企业管理办公室,负责审核并发放全厂各单位的奖金,并参与检查工艺纪律和劳动纪律。
新官上任,我下车间检查时立即发现了问题:表类车间有一位检查员每天并不来厂里坐班,只是到月底产品入库时,主任打电话请她,她才来顶几天班。这老太太比厂长还牛!
我愤然向主管副厂长汇报此事。那位当年的武斗队长也很气愤,立即打电话通知劳资科,将那老检查员辞退了!
不久我发现质检科的人见了我都侧目而视,并且表类车间从此只能生产百分表而生产不出千分表了。
原来那位老检查员是从手表厂调来的技术骨干,表里的小齿轮小到掉在地下你就找不着,而她检验齿轮时从不像其他检查员那样用精密仪器,她只要用手一捻,就知道是否合格!她有一句名言:“最精密的仪器也不如年轻姑娘的手!”她就是从年轻开始参与表类生产的。
至于更精密的杠杆齿轮比较仪,从此也成为历史了。
大凡有点手艺的人,脾气也不一样。你若是比他脾气还大,你就别想利用他的手艺,后来那老太太下海挣大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