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个中学时代的故事给大家听 - 纪实文学 - 中国知青网

说个中学时代的故事给大家听

　　
　　我1966年小学毕业，由于地处浙江交界的一个公社小镇上，文革来晚了起码三个月，否则就跨不进小镇普通初中的门，秋收的农忙假结束，这文革的风挂进校园，那年还不到13周岁，随后就大串联，上海没有去过，所以就到了上海，接待站就是外滩的海关大楼……我小学的同桌，就回自己生产队务农了……
　　
　　这位同学回去后正赶上培训赤脚医生，那时农村有文化的少，高小毕业就算高文化了，所以他加入赤脚医生的行列，这一干就两年。后来（1968年）学校“复课闹革命”，开始他不愿意再来读书，当他的赤脚医生，经过学校再三做工作，他同意来复课，但也经常缺课，因为他不愿意丢掉大队赤脚医生这差，大队也少不了能看点家常病的赤脚医生，再说他的那个大队医务室办得不错呢，他也爱上这份差事。
　　
　　后来学校开设无机化学课与生理卫生课，他倒是比我们懂得多，他还作为“学生老师”上过讲台，那个年月还提倡这个，走“五七道路”，有三个星期学赤脚医生，我就是跟着他学，其实他挺高兴，说正好要给全大队的猪打疫苗，打针你们有得好练了。后来又跟他学扎针灸，这一晃学医就结束了。以后又学开手扶拖拉机两周。学农那就更多了，农村同学回自己生产队劳动锻炼，咱们镇上同学，每年两个正规农忙假再加暑假里的双抢劳动。最后还有就是学军，“五七指示”所提到的，一个也不能少。学军这男生是盼望已久的了……
　　
　　先是野营拉练，兜了一大圈晚上来到了海军某部队宿营，开始了为期十天学军生活，在军营里由真正的军人训练我们。有革命军人的传统课，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课，还有就是科普性的军事常识课，最多就是每天操练，参观他们的登陆艇，还在海边游泳。原计划还要乘坐他们的登陆艇去大金山岛的，后来取消了，这一取消，也取消了打靶。因为靶场在海岛上。这是很遗憾的，似乎是他们大部分军人都到海岛去执行任务了，我们自己安排活动。
　　
　　那天安排了参观“杀人塘”，日本军队在淞沪战役时，有一个军团就是从金山卫打上来的，这个军团一个师团是南京大屠杀的主要刽子手。金山卫镇无辜平民也让日本鬼子杀了千余号，这个杀人塘被杀死人百余口平民，是比较集中的地方，所以还立了个纪念碑，还专门请了一位老太与老头讲述那些震撼与怒火燃烧的往事……
　　
　　晚饭后自己安排夜间活动，白天是阶级教育、爱国主义，这晚上搞得活动就是“抓特务”。在这种状态下，谁愿意扮演“特务”？还是老师看得起我，眼光集中到我身上，看来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那还是争取主动吧？随后还有两位同学报名，这仨人算是特务行动组了。咱学军也给部队带来文艺演出的，其中一个节目《白毛女》中造型式的合唱“看人间”，有穷人还有黄世仁的地主狗腿子，所以在同学要求下我们仨人都穿上这样服装，有人非要给我挂上“木头驳壳枪”，我说这演戏可以，外出有什么用？所以，仨人选择了三条混子，仨人拖着混子，像还乡团打手一般首先出发了，往哪里逃窜呢？就沿着海边朝当年日本鬼子上岸海滩，一路狂奔……
　　
　　跑啊跑，最后跑得没劲了，找个地方隐秘起来。我说咱们现在不怕他们，怕的是真正武装民兵巡逻，怎么解释也没用，一看就是坏人，他们可以先打我们一顿，咱们还不能还手，最后还要五花大绑。咋办呢？另一个同学说，哪能呢？看上去像坏人，但咱们搞训练呢？这不清楚了？他们也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不过我们还是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旧地堡，先在碉堡外吹海风，眼前是一片荒滩（现在是漂亮的石化城）。夜幕中也不敢打手电，这不等于告诉他们，我们在哪儿藏着了？等了好久才听到远处传来声音与手电筒光线。所以，我们仨才想到还是进地堡藏起来吧……
　　
　　乘着地堡遮掩，打开手电筒进入地堡内部，臭气熏天，那蚊子都往身上撞击，密密麻麻。我们寻找各自的战斗岗位。哈哈，啥战斗岗位啊，就是下脚能站立地方，准备与蚊子决一死战……突然，一位同学尖叫一声：啊！不好啦！我被蛇叫了！我们两个马上过去，电光看到这位同学小腿下方让蛇咬过，且还流出血来。赶紧观察蛇情，那条蛇不知去向，两人扶着他出了地堡。那些要抓我们的队伍前面几个隐约可见，我们拉开嗓子就喊，快来呀，我们在这儿哪！哼，这都不用抓，自己投降了……
　　
　　我在人群里找我那个当赤脚医生的同学，还算来的比较快的，他出现了，我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他蹲下看了看，他说先把你的绸子要带解下来，从头把腰带撕出一根细带，在膝盖上方紧紧扎了起来。站起来巡视一下，那不远处有家人家，先到他们家处理一下，回去路程太远了，四五里地干出去了。咱们为了立功赎罪，背起他来朝着那家农户家急行。受伤者在掉眼泪……“赤脚医生”说，你不要急，心情平和些，减缓血液流动，你放心，我治疗过一两个被毒蛇咬伤，最后都没事了。
　　
　　大概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农妇家门口，男主人四五十岁还在乘凉，其它的回房间休息了。我们一大群人来到，使他很吃惊，说明来意，他就平静下来。“赤脚医生”问，家里有白酒吗？他说，有！他补充道，家里可以没有油，没有酱油，海上人就是不能没有酒，我这个酒是“土烧”。土烧就行，我们会付钱的。这是哪里的话呢？怎么能收钱呢？救人疗伤要紧，这酒的用途我懂啊！
　　
　　马上酒拿来了，还拿来了一盆清水。男主人问我那“赤脚医生”，你会弄吗？回答，我是赤脚医生。男主人说，好！你要是不会我来！这回大家心都安静许多，又多一个知道如何治疗被蛇咬伤的。接下来是伤口清洗，然后是一口酒、一口血水，漱口，再是一口酒，一口血水……既感人心扉又很新奇。
　　
　　男主人看了很是欣慰，嘴里喃喃地说，是个赤脚医生。这样处理伤口不再流血了，“赤脚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笔盖拧开，都是大大小小的“银针”，自言自语地说，本来带着他，是为了抓特务扭伤腿用的，这回派大用场了，随后就往蛇伤部位扎了进去，扎了不少针。男主人很木讷，一团疑云，“抓特务”？“赤脚医生”说，我们搞夜间集训，不是抓真特务。你家有针灸烧的罐子和烧的干艾草吗，男主人摇摇头。他自己拿着手电筒自己找了一圈，似乎找到些什么，问男主人要了火柴，把找来的东西放在针头部位，用火柴点着了后吹灭，如同点蚊香一样，几根银针头部冒着烟雾……
　　
　　此时，农家前屋内显得安静又压抑。现在是商讨接下来怎么办。赤脚医生说，好在处理比较快，现在送当地卫生院也行，送部队医务室也行，最好是当地医院，部队医务室条件还是简陋些。老师也来了说，还是到当地的卫生院。他继续加料，还是烟雾腾腾。然后在别的部位也扎了几针，就是没有“灸”。老师也问他，这什么作用？他说刚才是把蛇毒吸允出来，减少体内毒素；这个“针灸”是把蛇毒烫死；其它地方扎针是让身体快速产生抗体，杀毒。我们这些同学都听呆了……
　　
　　那位被蛇咬伤的同学，既焦虑又感激，眼泪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廿来分钟的针灸结束后，决定再去公社卫生院。他说配些药口服，另外伤口还要敷药，这些卫生院好些。兵分两路，一路是回驻地，一路是到卫生院，老师带队，还有他（他不能少），加上我们三个“特务”（其中一个负伤），又找了两个男生。临别时对主家千恩万谢。这户农家的家人也都被折腾起来了，女主人对这位“赤脚医生”说，这个孩子好！良心更好！这家人也显得异常兴奋，似乎演了一场戏一般。男主人对老师说，学生能治病我还是头一回见，思想好！品德好！好样的！我们告别农家开始向公社卫生院进发……
　　
　　到公社卫生院，直接找到医生，赤脚医生把自己处理经过讲述一遍。医生问这蛇什么样子的，夜里怎么看得清呢？那位被蛇咬的同学说，好像有红的一环一环的，赤脚医生与医生都说大概是“赤练蛇”，医生安慰这位同学说，几乎都是在第一时间处理的，处理的很不错，没啥事的，放心！给你敷上消蛇毒的中草药。再配点口服解毒药，很快就会好的。医生说，大家都回去吧？他可以住下，明天再走。也巧部队得知此事后也赶来了，有驻地部队领导，老师也一起赶到医院。就这样办完手续，算出院了。吉普车塞满了，我们这些学生都沿着公路又步行四五里地回到驻地。这一宿就没有睡好，脑子里总在回放刚刚过去的一幕幕……
　　
　　学军结束后回到学校，校长说，此事一定开个全校表彰大会，还给他那位赤脚医生准备了一面锦旗。锦旗上写着，“救死扶伤，实现革命的人道主义”。当这面锦旗授予他时，他激动说不话来，他流泪了！没有多久我们都毕业了（1971年），算高中毕业，是上海的一个教改中学（后来听说是上海唯一的试点）。“赤脚医生”与那个被蛇咬伤的都各自回到各自的生产队了，他们这叫回乡知青，我属于吃商品粮的知青，分配到祖国塞北的乌兰布和沙漠去屯垦戍边了，被蛇咬伤的同学后来应征入伍了，那位“赤脚医生”还是回生产大队当他的赤脚医生。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就是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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