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自传体）璞玉浑金---疾风中的草5(征文)

  疾风中的草-5
（读小学）

    参加完青年公园建设不久，学校就组织我们参观防空教育展览。当时国家准备打仗，因为不久前我国就击落美国u-2型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沈阳市内还多次试鸣防空警报。各单位都组织人员进行防空，防化学，防细菌的教育。告诉人们不要捡拾飞机投下来的东西。
   防空教育展览馆是在二十七中学对面的沈阳晚报印刷厂院内。我们在展览馆的沙盘上看到在中国的周边地区都有美国的驻军。可以想象中国是受到了很大威胁。在展览馆上还见到了美国在朝鲜战场上使用的各种炸弹，那枚大的有三米高，据说还是中型的。展览上还有各国飞机机徽的标识，看那形势战争不可避免。也就在那一年父亲所工作的区人委（现在称区政府）号召市内居住的同志疏散人口，准备打仗，搬到郊区来住。并建起了七栋砖瓦房，称新七栋。因为原来还有七栋旧房，是三年自然灾害时盖的。有的人说是六零年也有的说是六二年盖的，具体年份我实在不知道也不能乱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房子的质量是糟透了。如果往墙上钉上一颗钉子，不费丝毫力气用手就可以拔出来。就在这种房子里住着区委书记，区长，以及法院的院长。原区委书记武子英是东北局第一书记宋任穷的老部下，也不例外住在这老七栋里。
  新盖的七栋房质量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其中有六栋于六五年建成并使用。我们同院的三户人家于六五年就搬到那里。看到新房比旧房质量好，有的人也打新房的主意，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嘛！现在人们谈论当官的时都说‘当官的哪有不贪的’。其实也不能一概而论。我确实钦佩当时的那些领导干部，他们在会上说：“这些房子全部分给沈阳市内来的同志住，不是市内来的人绝对不可分给。”可见当时的那些领导干部还是很廉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那一批人，那一代人。现在说这些事可能会有很多人不相信，但那是千真万确的的事实。
   一九六六年春天我在收音机里听到北京大学聂元梓等十七人写给北大校长胡平的大学报，在这前后曾有批判邓拓，吴含，廖莫沙的三家村。后来又发表了毛主席《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称“北京大学聂元梓等十七同志的大字报写的是何等好哇。”从广播里还知道中央先后两次派调查组到北京大学处理这事件，两个调查组有两个不同的结论。在这种大气候下，各单位也出现了大字报，但主要还是对犯有错误的人和有反动言论的人。
   我们文艺路小学有位叫邓羽祺的音乐老师，她个头不高多说有一米四，但很凶。上课时大部分同学都被她打过。唱歌稍唱的不好一点儿，就会被她打嘴巴，甚至嘴被打出血，衣服被扯坏。简直是法西斯行为。这次贴大字报，文艺路小学的大字报挂满走廊，几乎都是对这邓老师的。当然也遭到了批斗游街，那是必然。佛语说。“恶有恶报”嘛！
   五月初中央决定改组中共北京市委，调东北局第一书记李雪锋和华北的吴德担任北京市委两个正副书记。五月十六日中央发出通知，《关于开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简称十六条。提出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那些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犯有严重错误的人。文化大革命的形式就是大鸣.大放.大辩论和大字报，并说文革运动的主力军是工农兵，红卫兵是闯将。
   沈阳开展的这项运动是从破四旧立四新开始的。（即破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社会上的运动最先是从佛教界开始的，一夜之间沈阳市庙宇被砸，泥佛像被砸碎。据说红卫兵是半夜两点钟开始进入庙宇。和尚尼姑被驱赶到一起学习。
  那年我才十三岁，过去在电影见过了箭，真实的箭还真没有见过。不过那天我真的见到了箭是什么样的。和电影以及画上的根本不一样。那是慈恩寺庙宇中供奉的佛像身上带的箭。是由一个红卫兵拿了出来，交给他的一个邻居，叫邻居给拿回家去。（可能红卫兵有纪律，他是偷着拿出来的）那支箭是竹竿，箭头是一个黄铜质圆头。跟过去电影中见到带尖的是截然不同。箭尾是由羽毛镶到竹竿里。起到平衡作用。庙门口扔着两尊铜佛像有一米多高，面朝下放着。那是准备送到大南熔炼厂熔化的。以前我以为铜佛像都是由铜铸成实心的，没想到那铜佛像是空心的，只有五个毫米左右厚。从里面看，还是几块黄铜铸件，拼接而成的。从外面是根本看不出来的。那时我还不懂宗教信仰是什么，只是想把佛像立起来看看是什么样，就去搬那佛像。不想被那旁边站着的红卫兵拽到一边，不让我碰。大约在上午十点左右从庙里出来十几个红卫兵，他们都扛着麻袋，麻袋都装的鼓鼓的。他们把麻袋里的东西倒到大街上。那时我看到都是些线装的经书，笔墨字画和古轴画，那些笔墨字画的字写的相当好，可见那作者功底不浅，轴画画的也相当好，有一幅荷花图鲜艳夺目栩栩如生。就看有一个红卫兵拿起一本经书对者围观的人群喊：“革命的同志们，大家看到没有，这就是四旧。大家说该怎么办？”那些围观的人就齐声喊：“烧了。”就见那红卫兵划着了火柴把东西点着，一时间大火就起来了，火苗窜起有两层楼高。看到火着了起来，那红卫兵就领头鼓掌，围观的人群也跟着鼓起掌来。
   看到浓烟和火光，从旁边的一家印刷厂里出来两个人，什么也不说，拿起橡胶管接上水龙头，到自己的厂房上，就往油毡纸房盖上浇水。以防止火灾。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红卫兵出来，说发现了地道。要找手电筒。当找到手电筒后进去了一会儿，出来说那不是地道，是和尚用来藏财物的地方。
   快到中午时我离开慈恩寺往家走。在路口停着一辆汽车，车上的人在宣传破四旧。并用剪刀把那些同意剪掉长发的女人的头发剪掉。每当有人同意剪掉长发，她们就鼓掌欢迎。文革刚开始时从剪发的行为来看，还是比较文明的，不管采用何种手段也都是征求得到当事人同意的。但没过几天这行为就变了样，见到有长发的女人，就堵住你问你；“拥护不拥护破四旧？”如果你要说；“拥护。”那么他马上就把你的长发剪掉。如果你要是说：“不拥护。”那么他们马上会拿你做典型,给你戴高帽游街示众。还有谁敢说‘不拥护’啊？
   一天,有一伙红卫兵冲进大南百货商店,把柜台里的化妆品全给砸了。那商店的主任只好报警，没想到警察来了也没办法，不敢说是对还是错。那商店主任在第二天用大白纸写了一篇类式大字报的申辩文章。文章的大概意思是：“首先支持红卫兵小将破四旧的革命行动，但是雪花膏是保护皮肤的不是四旧，不应该砸。”当我看了那申辩的大字报脑子里有一种预感，就对身边的同学说；“看来用不了多久非动武不可。”紧接着就看到大街上就有敲锣打鼓的，是游街被批斗的人。就看那被批斗的人，脖子上挂大牌子，上面写着反党分子某某某或大破鞋某某某。尤其是那写着大破鞋的人，脖子上还挂着一双破鞋。不但如此，就连东北局或是辽宁省委根据中央5.16通知提出的三点意见，都被批成是反毛泽东思想的大毒草。把矛头直指向东北局提出打倒宋任穷.马明方.顾卓新.俞平.徐少甫。当时红卫兵曾引用毛主席的一首词的一句话，原话是：“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后来被红卫兵改成；“问苍茫大地，谁主---我们.我们。”当时流传着一首红卫兵战歌；
　　　　　　　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
　　　　　　　大风浪里炼红心。
　　　　　　　毛泽东思想来武装，
　　　　　　　横扫一切害人虫。
　　　　　　　敢批判，敢斗争，
　　　　　　　革命造反永不停。
　　　　　　　敢批判，敢斗争，
　　　　　　　革命造反永不停。
　　　　　　　彻底砸烂旧世界，
　　　　　　　革命江山万代红。

　　四十多年过去了，如果现在谈起这些，人们都会深有感触的说：“哎，那时侯的人，怎么那样单纯呐。”
　　一九六六年的七月三十日父亲单位特意安排了汽车，来到我们家为我们搬家。我家从沈阳市内搬到市郊新城子区。区委宿舍新七栋的第七栋，西边第三户。当时叫九委。我从文艺路小学转到了新城子站小学，姐姐也从沈阳第八十二中学转到了八十三中学。

  八月三日我拿着转学通知书到站小学报道，因为那天早上下了雨，天气冷些，我穿的比较厚。到学校后我找到校长室，拿出转学证明,说明来意。那名老师便把我领到校长跟前交给校长。他对校长说；“李校长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李校长是个男的，叫李福山）李校长接过我递去的转学证明看了看问我道：“你是朝鲜族吧？”我说：“我是汉族。”那李校长笑了笑说：“看了你的名字，和你那身穿戴，我还以为你是朝鲜族呢。”就这样说着话便把我领到五年一班。五年一班的老师姓李是个女的，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只给我简单的登了记就叫我坐在一个空座位上。在这学校我只上了一天课，第二天上学老师就叫我们扛起桌椅往第二小学搬家。

   二小距一小有两里地，是新建的校舍。离我家很近，房子刚盖好不久，操场上到处是建筑下来的砖头。到这里头几天基本没有上课，主要是打扫卫生，清理操场等劳动任务。刚劳动完老师开始发书准备上课。就听老师讲：“同学们，请把新发的书打开，第几课第几课能看，其余的都不能看。”我们问：“为什么？”老师说：“其余的都是反毛泽东思想的。”就是这样，一本书没剩几篇课文。也就是这仅仅的几篇课文我们也没有学完。学校就通知；“停课放假，什么时侯上学听通知。”
　　这时的大中学生都在学校闹文革，各单位也都成立了造反组织。一时间大标语.大字报铺天盖地。八月十八日传来了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消息。记得是宋彬彬给毛主席戴的红卫兵袖标。毛主席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宋彬彬回答：“我叫宋彬彬。”毛主席说：“是文质彬彬的彬吗？光文质彬彬不行，还要武啊哇。”据说那宋彬彬就改了名字叫宋要武。
　　通过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一夜间各大.中学都开始了大串联。在中学读书的姐姐也闹着要到北京去见毛主席。她也和学校的六名同学一起走上了大串联的路。到北京，到上海，到武汉。终于在毛主席第七次接见红卫兵时见到了毛主席。姐姐串联回来已是十月份了。回来时还带回了在天门广场的照片和在武汉长江大桥照的照片。
　　也就是在那时，文革可不是象刚开始那样专斗几个人了。而是分出了派别。以辽宁大学八三一红卫兵（于那年的八月三十一日成立。）称八三一派，另一派是辽联派（辽宁无产阶级革命派联合会）刚开始时辽联派的势力很大。后来又从辽联派中又分裂出一派称辽革站派。（辽宁无产阶级革命派联络站）也就是这三种政治势力在辽宁互相争斗。各派之间的争斗开始时还是以辩论为主，可后来就发展到武斗。据说当时任中央文革小组付组长的江青提出了‘文攻武卫’的口号。社会秩序变的异常混乱，打.砸.抢变成了造反派的革命行动。到六七年各派都把各地的武器库砸开，枪支弹药被抢走。用于武斗。也就是这一年中央做出派出解放军实行三支两军的决定，（支左，支工，支农，军管，军训）沈阳的街头时常有载着全副武装的解放军的汽车在巡逻。
   社会秩序混乱，父亲在区人委工作。上班后怕我到处乱跑就告诉我：“在家里呆着，不许到处乱走除了做一日三餐外必须每天写五页纸的字。”那时也没有别的书，只有四卷《毛泽东选集》我就按父亲的安排每天在家里抄毛选练习写字。父亲晚上下班后检查，看看有没有进步。四卷毛选我抄了有三卷。
　　一九六七年的夏秋季节的一个夜里，新城子区人委和公安局被一伙人给抢了，还打伤了两个人。那些人是开着几辆大汽车来的。那天天还没有亮，我被枪声惊醒。等到天大亮时，那伙人撤了。我们到区人委大楼里看到满地的鲜血和被砸后的惨状。还有一个人失踪没有找到。后来是在玉米地里找到的，找到时人已经不醒人事。他们两个是夜间值班的工作人员。
公安局被抢的是军管会的军人，因为没有武器也没抢到什么，只是把军人打了几个，把办公室给砸了。那可是一个血腥的早晨。
   八十三中学在新城子属高等学府了，最大的是高中三年。学校也分成了两派。有八三一派的红卫兵和辽革站的抗大战团红卫兵。姐姐那年读初二在学校是辽革站派的抗大战团红卫兵，每天都上学校搞文革，成天写大字报。文革前她的毛笔字写的就可以，通过写大字报，那毛笔字写的相当不错了。但家里的事她从来就不管。家里的事全落在我的头上。
   也是在六七年两派都有武器。武斗时都动枪，而且还有两个红卫兵头头在武斗中捐躯。
 　六七年末开始各派都成立了武卫队，各派的武卫队都有枪，随时都有可能有武斗发生。姐姐在学校虽然是写大字报，但也发给她一把小手枪。有一次她把枪拿回家被我看到了。我为了看一看枪的构造，就把枪给拆开了，研究了一番。那是一把小口径手枪，结构并不复杂。我就把结构记在心里，后来我还真做了一把枪。说起做枪，道也很艰难，当时没有象样的工具，只有几把锉刀。我用锉刀把两根粗细不同的钢管按尺寸锉成枪管的形状。把那细管的外径锉到比粗管的内径稍大一些，再用火炉将粗的钢管烧红。烧红的钢管变粗正好可以套在细的钢管之上，当钢管冷却以后就牢牢的套在一起了。然后再锉出撞针，安上弹簧，用木头做出枪体。真还费了很大的工夫。虽然枪管里没有来复线，子弹打出去弹头翻跟头，但在距十几米远的地方也可以把一公分厚的木板击穿。后来就是因为这把枪还差点惹祸，那是后话......
   就在一九六八年二月二十一日夜里，军管会组织讨论联合，成立革委会时的时候（即辽革站派的抗大战团红卫兵和八三一派红卫兵）武卫队都住在学校，午夜时抗大战团红卫兵的一号头目林德玉带领武卫队去缴八三一派的枪时，八三一派的一个人用皮带打碎了灯泡。屋里漆黑双方进行枪战，那天刚下过大雪，屋外的抗大战团红卫兵在雪地里清晰可见，屋内八三一派的红卫兵爬出后窗并开枪，把这林德玉和刘立华当场就给打死了，有个叫杨宗元的是五五大队的农民（据说抗美援朝时是机枪手）刚把机枪刚架到窗台上就被一枪打死了。后来把这事件称做二.二二事件。据说当时任中央文革小组付组长的江青都知道，沈阳市第八十三中学有个叫林德玉的人武斗时被打死。后来他们三个人被葬在东山。那天的追悼会开的很隆重，花圈很多，那花都是绢花，记得姐姐还拿了不少花圈上的花回来。在家里花瓶里摆放了好几年。
　　一九六八年末毛主席发表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来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要欢迎他们去。”

   经过两年多的文化革命，在学校的中学生们。当时被称做红卫兵小将的被分配到农村，成为了下乡知识青年。姐姐也被分到离家十五里的二台子大队第七小队。政府机关也组成了新的政权，称革命委员会。成立革委会后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到五七干校劳动，学习或交代问题。当时叫‘清理阶级队伍。’父亲所在的工业交通局，原先在职的三十多人，只留下父亲和另外一个人。也就是两个人拿起三十多个人的工作。虽然当时生产量不大，但也是艰难的很。各工厂派性斗争，互相扯皮，生产原料供应不畅。都要由父亲去解决（父亲是主管工业另一个人主管交通）父亲除了正常上班外，我家可是门庭若市，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到我家找父亲。要求父亲给解决企业内的问题。 一天早晨新城子机械厂的人找到我家，说没有焦炭，炼不了铁。父亲下午就从清水台铸造厂调来焦炭的让其生产。记得冬天的一天，清水台机械厂开着没有牌照的汽车到新城子火车站拉生铁。结果造成了被火车撞翻还死了三个人。每天处理这些繁杂的事情就可把人忙死，又跑公安局（那时没有交警队只在公安局设了交警科）又跑铁路，还要面对死亡家属哭声，叫声。这些事统统落到他一个人的身上，可想而知。但不管怎么说，处理的还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