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老师的泪（续－2）

   冬天的小山村，主要的农活是往麦地里送粪

    在我们队饲养牛的窑洞里，村民往牛粪上垫一层黄土，过一段时间再垫一层黄土，如此反复很长时间，等到需要用粪的时候，挖开已经踩的很坚硬的黄土，然后担出天井院。

    一只空空的柳条编的筐子，掂在手里沉甸甸的。两只柳条筐子已经装满了牛粪，一个村民又一大 铁锨上来，然后拍了拍。　

    我担起沉重的盛满了牛粪的筐子，摇摇晃晃地从天井院的陡坡一步一步向上走去。在我的身后，引来村民一阵阵哄笑。在此刻我想起了远在西安的父母，想起了离别学校时老师的泪，我怨恨送我们来这里的老师，我怨恨送我们来的大卡车。　

    从天井院的陡坡一步一步担上来，倒在门前的空地上。我一趟一趟地挑着，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沉重。

我们挑上来的粪，堆成了一个很高的土堆，队上的一群农村妇女围着这个粪堆，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长柄木榔头，敲打着从土堆上滚下来的大块黄土，当地人把这种农活叫打坷垃。

我们几个知青拉着架子车往麦地里送粪，架子车的轮迹和我们的脚印，深深地陷入松软的土地里。一堆一堆的牛粪，均匀的堆放在麦地里，最后用铁锨把牛粪向四周撒去。

    令我感到惊奇的是来年清明过后，麦苗拔节长高的时候，当时堆放牛粪的那个地方，圆圆的一个圈里，麦苗长的更绿更壮。当麦子成熟后，这个圆圈里长的麦穗更长，颗粒更饱满。这让我想起一句话：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

    队上还有一个烧砖窑，我们几个知青和当地的村民一样，从闷热的砖窑里，背出还在发烫的红砖。我的双手磨出了血，汗珠湿透了衣裳。

    当我们疲倦地收工回到窑洞，那仅有的一炕连着的一口大锅，一风箱，一案板正在静静的迎接我们的归来。

男同学拉着大风箱，灶膛的火时明时灭的，整个窑洞被烟笼罩着，只听见一片咳声。同学们一个个被呛得流着眼泪，全部围着锅看着，水终于开了，玉米糁下锅了。

    不知道熟了没有？一个同学问。管它熟不熟，吃到肚子慢慢熟吧，另一个同学说，

在大风箱上面的石板上摆着8只盛满了玉米糁的碗。同学们的眼睛都盯着这热气腾腾的饭，可是没有一个人去端碗。我们还要向领袖早请示，晚汇报。

    敬祝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敬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仅有的玉米糁被我们一扫而光。

    当时队上规定10分为一个劳动日，妇女最高分是一天6分，我们女知青最高分是一天5分。当年我们队一个劳动日的价值是8分钱，也就是说我一天的劳累，能得到4分钱。

  在我下乡插队的村边，有一个大水坑。这个大水坑里面的水，是全村人唯一用水的地方。这个圆圆的大水坑，被当地的老乡称作涝池。村子里的牛呀羊呀，都能在这里痛快地喝个够，它们把尿也撒在这里，留下羊粪蛋儿。乌鸦，喜鹊等鸟儿也落在涝池喝水。这个涝池有一圈高高的护堤，从涝池的里面看，涝池像一个巨大的碗，在涝池的外面只能看见长满青草的小山坡。我居住的天井院子紧挨着这个大涝池。我常常顺着涝池下弯曲的小路，到几里路外一个叫吉利鸟的小山村，那里有我们学校的很多同学，在那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冬天的小山村，能干的农活除了往地里送粪，就是农业学大寨，平整土地修梯田。我们几个知青拉着架子车，任凭旷野寒风肆意地吹，一趟趟地奔跑在异乡的土地上。女知青小徐拉着架子车跑的太快，在一个拐弯的地方摔倒了，她迅速爬起来，继续拉着架子车向前跑去。村民们把冻土的四周掏空，一大块黄黄的原始硬土就跳了出来，这块硬土被放在另外的一个地方，我感到很惊奇，如此坚硬的土地是怎样长出庄稼的？我问身边的一个老农：“明年这块地里的庄稼长的好吗？”老农看了看我，用低低的声音告诉我：“明年这块地里是不会长庄稼的”。我一听就急了，啊！那咋办呢?“这土是生土，过几年才能好。”老农对我说。

 繁重的体力劳动让我们筋疲力尽，收工回到了我们居住的窑洞后，大家开始生火做饭。从涝池打回来的水，倒进了大锅里，竹罩滤上铺的那一块口罩布，留下了鱼虫等杂物。在八双眼睛的注视下，面条下锅了。每个人的碗里都是一碗黄汤和黄黄的面条，没有一丝菜的影子。唉！连酱油都省了。一个同学说：“怪不得这里的老乡都不用酱油。”

 涝池的水是浑浊的，它染有泥土的颜色，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人。全村的大部分人家都是用的涝池水，只有极少数比较富裕的人家，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挖上一眼井。这眼井并不见天，是在一个小小的窑洞里。不过这眼井无论挖的有多深，都是见不到一滴水的。

 乌云密布，冷风嗖嗖，快下雨了。勤快又爱干净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把天井院周围的鸡粪猪粪等杂物扫得干干净净，雨水顺着院子前的陡坡，急急地流进干涸的井里。井里的水经过沉淀是很清亮的，我们经常提着桶，到老乡家打水。但是如果遇到干旱季节，涝池里没有水了，就要到几里路外的小山沟里取水。顺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下去，有一条小溪静静地从乱石缝中缓缓穿过。一头老黄牛背的两侧，各驮着一个大木桶，随着老牛上坡走路的摆动，有少许的水晃悠出来落在地上，霎时在滚烫的土地上消失的无影无踪。老牛一步一步地走在婉转的小路上，两只有大又圆的眼睛分明含着晶莹的泪。

 回到西安很多年以后，我常常梦见那个涝池。在梦中我蹲在冰封的涝池上，手里拿着一个水瓢，从冰上砸开的一个圆洞里舀水，我担着水桶，小心翼翼地在冰上走着。

 

    不知当年流下知青汗水的土地，是否已经变得肥沃？

难忘村中大涝池，

繁重劳作太不值，

一天只挣四分钱，

大寨田中不长实。

   美丽的彩云面对陕北高原艰苦的农活和缺水的现实，初来时的热情也渐渐地随着炽热的天气蒸发了，此时，应该理解老师当时送她们下乡时为什么流泪了。

          陕北高原属于黄土地貌，土层最后可达150米，是世界上分布最广的典型地貌，水土流失严重，地表被切割的支离破碎。通过笔者的描述，没有看完，就猜到是属于这种地貌，在咱东北是找不到这样的地方，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描述。

        不论是当地人，还是下乡的知青，生活在这样的恶劣生态环境中，都是不幸的。所以，直到现在，其他地方的人们也不愿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