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2011——我为我妻写日记的续篇

 

2011——我为我妻写日记的续篇

 

妻乳腺癌术后整整一年了，去年的此时正是我们最艰难的时候。在那段时间我在本栏目发了一篇“我为我妻写日记”，曾经引起大家的关注。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一种倾诉。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仍然断断续续地为我妻写了些什么，主要是想记录下这一段难忘的时光。今天再次将这些发表在这里，因为一年了，所以篇幅有点长。没有别的目的，还是那句话，只是向知青朋友们倾述一下我的内心世界。在春节将至的时候，顺便祝福知青朋友们新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以下便是这续篇。

 

2011-1-25

   昨天上午，一个寒冷的早晨，在孩子四姨、老姨的陪同下，随妻一起去肿瘤医院病房换药并部分拆线，看着妻左胸部至腋下长长的刀口和缝线，心中不免又是一阵伤感，唉，受苦了，我妻。

   换完药，让她们不要等我，先回家，我还要为妻办门特和复印病历等事情。几乎忙了一个上午，主要是在焦急中等待，办理复印的人很多，但是管复印的工作人员却很少，所以进展缓慢，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才复印完。紧接着又去门诊挂主任号，办门特，（癌症，属于医保规定的门诊特种病）又等了大约一个小时，总算在中午回到家中。家里已经来了许多人，很是热闹。吃罢饭，给保险公司的薛姐打了个电话，询问办理大病保险理赔的事情，薛姐是个热心人，嘱咐我应该准备的东西。晚上又特意打来电话约我次日到人寿保险办理理赔事宜。我准备好了所有的资料、证明、病例等，并于今天下午在薛姐的帮助下，办完了理赔的事情。

自昨天下午起，妻觉周身发冷，接着发起烧来，一直持续在38-39度左右，这令我十分紧张。本来在医院时，妻已经有咽喉痛和轻度咳嗽的表现，但无发热，主要是所住病房很热，有暖风，很干燥。回到家中，温度虽然不如医院，但是通风不好，来探望的人太多，妻也不好休息，昨天上午去医院换药可能又着了凉。此时正是化疗后一周，机体的抵抗力正处于低谷，女儿这几天也在感冒不适，所以突然发起烧来，而且是母女二人同时发烧，看起来是患上了流感了。我忙着为她们买药、烧水、做饭，如今只有我不能倒下。

今天看着妻仍发热不退，于是再一次地说服了她，叫来了做过护士的四姨为她输液，在门口的药店买了几瓶氧氟沙星注射液和氯化钠等，因为考虑到化疗后的病人一旦感染后果严重，因此早点积极地应用抗生素很有必要。本来是想到医院开医保药的，但是妻刚刚出院，据说要两周后才能启动门诊医保，所以只好自己先扛着。

傍晚见妻仍高热达39度，只好动员她服了一片巴米尔，很快便开始退热，精神也好了许多，我这才松下心来，写点什么，我打算在今后的日子里，专门抽出一定的时间来为我妻写日记，写抗癌日记。只要和癌沾边，便永远也摆脱不掉它的阴影，它将陪伴我们终生，所以，这篇抗癌日记可能会写很久而且我更愿意写得很久，很久。

2011年将是我们与命运抗争的一年，将是我们最困难的一年，愿我妻能够闯过重重难关。如今已经平安度过了手术关，但伤口还没有长好，第一次化疗刚刚完成，还有五次痛苦的化疗在等待，这两天又持续发热，我的心一直在紧缩着，生怕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但愿她能够迅速退热，恢复体力，因为再过两周，也就是春节过后、2月11号，第二次化疗又将进行。

 

 

2011-1-27

连续三天，妻一直高热不退，这令我十分地焦虑。动员妻去附近的二附属医院急诊，她就是不同意，又不能让她着急，所以只好继续在家中输液并加大了抗生素的种类和用量，同时心中一直在默默地企盼着她能够尽快地退热，尽快地恢复。自去年底至今，本市一直有流感在散发或小的流行，通常是一家人一家人地发病、而且病程较长、病情较重。当然还不是禽流感或猪流感，更不至于像非典那年弄得那么紧张。昨天傍晚，妻的体温仍高达38.7度，无奈之下再次让她服用了一片巴米尔，很快便开始退热，一直到今天下午，体温仍未重新升高，这令我十分地欣慰，但愿她的体温不要反复。

今天早晨，按照事先的约定，孩子大舅还有四姨等来到家中，准备接妻到老姨家住几天。我明白大家的意思，一个是把妻接到条件较好、住房宽敞的老姨家，她可以得到更好的休息和照顾，也可以让我腾出手来，把家里收拾一下，毕竟要过年了嘛。但这些天总是在医院里折腾，家，已经乱七八糟的不像样子了。

科里的同事们都很照顾我，特意安排我今天休息，真是患难见真情。利用这一天洗了很多的衣服、床单、窗帘等，又将厨房的卫生做了一些，真是有些累，所以坐下来稍事休息写了这些。愿我妻，今天不要再发热。

 

2011-1-29

前天上午妻被老姨接走，为的是趁她买卖歇业的时机来专门照顾一下她大姐，也为了减轻一下我的负担，大家怕我劳累过度，毕竟现在我成了这个家庭的支柱，我不能倒下。我为大家的好心所感动，发誓将来一定报答。晚上下班后我去看望，已经连续输了三天液的妻精神很好，没想到的是，准备走时我让她试一下体温竟然高达38.3度，这让我的心骤然紧缩起来，妻的脸上也显出了紧张。我马上决定去买一种注射用的针剂抗生素——丁胺卡那霉素，配合着口服头孢克肟，这样联合用药效果可能会好些，因为目前来看已经不是简单的病毒性感染，而是合并了细菌性的肺部感染，耽误下去可能会发生大问题。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走了附近的两家药店和一家社区诊所，但是都没有注射剂。只好连忙赶返距家附近的金正大药房，那时已近9点，药店正在准备关门、下班。我急忙抢了进去，最终买了一盒丁胺卡那，回到老姨处已近9点半了。这近一个小时，我都是骑着自行车往返的，此时我已经忘记了疲倦、忘记了冬夜的严寒。给妻子打完针，再回到家中已经10点，次日凌晨又赶到老姨家去为妻打针，然后又骑着电动车去数公里外的单位上班。

从昨天起妻的体温逐渐地接近正常，但晚间仍达37.6度，她感觉良好，没有不适，咳嗽和咳痰也减轻了。看来药物治疗起了作用，病情在渐渐地好转。

今天上午前去探望，妻已不发热，咳嗽等也减轻，精神上也好了许多，看起来心情在逐渐地平静，手机也开了，并拿过一个新手机给我看，这是懂事的外甥送给她大姨的一个新手机，诺基亚的，很高级。从其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她对这个礼品很满意，这也让我自愧不如，这么多年，好像自己并没有给妻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下午再次打电话询问情况，妻说很好，没有发热，听到这些，我内心非常高兴，希望妻尽快地康复起来。早晨老姨为妻的手术伤口换了药，说主要是腋下缝线有些反应，已经没有什么渗出的液体之类的东西了。手术已经近20天，还没有完全拆线，周一那天回肿瘤医院病房换药，主管的张大夫说，缝线可以不着急拆，可以等到春节后2月8号复诊时再拆，这让我有点犹豫，这么长的时间，能行吗？但妻对大夫坚信不疑，虽然我也是大夫，但她却不大信我，也许是因为这次患癌我没有及时发现，妻一直在怨恨于我的缘故吧。

妻明显地瘦了许多，大约5公斤吧，突发重病精神上的打击、紧接着一个较大的手术，然后又是化疗，这些创伤加在一起，不是一般人能够撑得住的。但我妻坚强地挺过来了，愿我妻一直坚强地走下去。

再有几天就过年了，今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年，是我们一家人非常难过、非常艰难、非常痛苦的年。在年后紧接着妻就要进行第二次化疗，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可能还会局部放疗，很多事情我都不敢去多想，我们只能一关一关地往前闯。愿我妻能够熬过这段艰难的路程，半年或一年以后我们再开始充满光明和希望的春天，第二个春天。

 

 

2011-2-2

   妻已经连续三天不再有低热了，精神状态也很好。不过，前天到医院复查了一下血象，白细胞总数竟然为1400/立方毫米，通常低于2000，就叫做粒细胞缺乏，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数字。红细胞数为247万/立方毫米，血红蛋白为8.8克%，提示为中度偏重的贫血，但血小板正常，表现为单纯的造血不良。对于化疗引起的如此敏感的反应，这是我们所始料不及的。在这种状态下，人体的抵抗力、免疫力是及其微弱的，这不免让我很担心。前几天的发热，让我们度过了危险的一关，但今后的难关仍然重重，但愿我妻能够闯关成功。所以，以后这些天就更要小心了，决不能再有第二次感染。妻的头发这两天也在开始一缕一缕地掉，看来脱发不可避免，还患上了严重的口腔炎，以至于吞咽时的疼痛和困难都影响到了进食和服药。想了几种办法，买了专治口腔溃疡的喷雾剂也不起作用。忽然想起，前些天有个病人，来门诊开药，用利多卡因和抗生素的混合治疗口腔炎效果不错，所以就试着给妻一用。结果还挺理想，很快妻来自口腔的痛苦减轻了，这让我们的心里多少宽慰了些。

今天是大年三十，妻于昨晚由老姨陪伴回到家中，我们一家人这些天来总算团聚在了一起。这是一个难忘的年。在2011年的元月，厄运开始降临到我们的头上，使我们在精神上和肉体上都蒙受了巨大的痛苦，这一个月，恍如隔世，噩梦不醒，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真愿意相信这是一场梦，但这已是无情的事实，不可改变。

很快，初六，就要去肿瘤医院复诊，准备第二次化疗，妻对于下一次化疗还是期待的，而且担心目前的血象不能达标，会影响到化疗的进行，她也一直在努力，努力地加强营养的摄入，听说熬牛尾汤可以升血，就立即打电话让我去买，今天上午就开始饮用。

看到我妻与病魔坚强地斗争，我的内心感受很复杂，除了感动之外，更多的还是难过，我为我妻难过，为我妻心痛，为我妻流泪，我的心在流血。

下午，看了妻的伤口，她一直不让我看，可能是女儿说服了她。妻长长的伤口恢复得还不错，没有感染，没有缝线反应，看来到了复查那天再拆线问题不大，这让我的心又多少轻松了些。

午休时，我们聊了一会儿，妻询问了一些有关她的病的问题，比如，她属于乳癌的哪一期等等。我也大致地回答了，基本上如实回答，我觉得让她对自己的病情清楚些比较好。到了现在，必须面对现实，要清醒、理智地面对。如此保持好的心态，树立起信心，准备和癌症打一场持久战，相信坚持就是胜利。

再过几个小时，除夕之夜就要开始了，万众瞩目的春节联欢晚会也将开始，我们一家人将和往年一样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一边嗑瓜子、吃水果、喝饮料，不过，今年的感觉将与往年不一样了。

 

2011-2-3晚

   今天是大年初一，晚上妻和女儿在大屋里看电视——正在直播首届网络春节大联欢，我则在小屋静下心来想写点什么，为我妻。

往年的此时，我们哥几个都要聚集到大哥家，这几十年都是如此。虽然大哥四年前病故，但是每年的正月初一大家还是要去的。但今年，妻突患重病，而且刚刚化疗后导致白细胞严重减少，抵抗力十分的低下，所以只好留着家中，心里自然也感到了一丝凄凉。唉，人生如梦，一晃走入暮年，兄弟亲人们也很难再聚集一堂。所以，在有生之年，对以后的日子要倍加珍惜，珍惜亲情，珍惜友情，珍惜夫妻之情。

 

2011-2-10

一觉醒来，午夜2点多钟，上了一趟厕所，便睡意全无，辗转片刻，知道一时不能入眠，所以还是起来，打开电脑，为我妻写篇日记吧。

春节过后，妻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体力较前好转，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因为出院前，大夫已经嘱咐，正月初六，来院复查，要进行第二次化疗。日期临近，妻有些不安和紧张，担心血象太低，影响了化疗。看到妻对于乳腺癌的事实已经接受并且对于治疗的期待，我既有受到鼓舞的感觉，内心也有阵阵地酸楚。唉，可怜我妻。

2月8日上午，如约前往肿瘤医院，门诊挂孟主任的号，她固定在每周二、五门诊，所以她的病人也被约定在这两天。因为刚刚过年，来看病的人不算太多。主要是复查一下血象。到门诊化验室，很快被采血。现在真是在进步，不用再到化验室取结果，凭着门诊卡或一张取报告凭证上的条码，十分钟后即可在门诊大厅内的一个自助装置上取出化验报告，真是太方便了。拿着报告单找到孟主任，白细胞计数已经达到了4830/立方毫米，血色素也达到了10.2克，这让我妻十分地高兴。大夫也说，去办住院手续吧，明天化疗。

我们的内心依然矛盾，对于化疗即期待又有些恐惧。第一次化疗，让我妻已经吃了不小的苦头，出院后的一次发热，整整持续了一个星期，同时还伴发了严重的口腔炎，疼痛使她不能进食，幸亏采取的方法应对得当，很快控制了发热和口腔炎症等，不过妻的头发已经开始大把大把地往下掉了，照这样发展，第二次化疗后，很快头发就很脱落的干干净净。看着我妻每天早晨默默地坐在床前，两手不停地挑拣着落在身上、衣服上的头发，我心里也是一阵阵地难过。唉，没有办法。

昨天上午再次早早地赶到医院，到位于医院角落的一处五层小楼，进行化疗。这是一座专门用于门诊或短期住院病人化疗的病房，大部分病人，办理住院后，也不住在这里，化疗输液后即可离院，5天后办理出院手续。这样既保证了病人的合理治疗，又保证了医院病房的高使用率和高周转率。但一些外地来的、路途较远的病人则需在这里逗留几日。

因为是节日期间，来的病人不算太多况且我们来得也比较早，所以输液时有一张床位，而且病房的条件也不错。据说正月十五以后，大批的外地病人上来以后，就不会有这样的条件了，化疗时如果能够保证有一张病床那就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了。病人太多，容量有限，又得保证治疗，所以重复挂床的现象很普遍，虽然医保不允许，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像我们这样，其实只是住院一天，但也要按一周结算，无形中要多花上几百元的住院费，你也只有认倒霉。

从上午9点开始输液，用药基本上与第一次化疗相同，先给了7支红色的吡柔比星，用100毫升盐水稀释。又给了8支乳白色的紫杉醇，用600毫升葡萄糖液滴注。另外多了一组胸腺肽（5支）和一组香菇多糖2支，分别用了250毫升的液体来稀释。加上一组250毫升的含有氟美松（10毫克）、托烷司琼2支的支持性液体，总共输液量为1300毫升，一直持续到下午3点半左右。输液中妻不断地喝水，排尿5次，而且尿量很多。据说，化疗时大量饮水可以很快地将化疗药排泄掉，这样可以减轻它的毒副作用。

同一病房输液的还有孟主任的两个病人，一个来自大港，51岁，去年11月份做得左侧乳癌手术，今天是第五次化疗。另一个来自塘沽，38岁，也是3个月前做的右侧乳癌手术，这是第三次化疗。大家交谈了许多，相互交流感受和经验，相互鼓励和安慰。看到她们患侧上肢功能都恢复的很好，妻似乎也对自己有了信心。不过，她们的面色都透着一种萎黄，这是肿瘤化疗病人所特有的一张脸，这张脸，似乎还蕴含着一种面对癌症的无奈和要与之奋斗终身的坚强。

傍晚回到家中，依然来了很多亲人，大家的关切溢于言表，妻也很兴奋，留大家在家吃饭。老姨两口子再次提出让我妻到她家小住几日，在她开业前，还有时间来照顾我妻，同时也想让我休息一下。其实化疗后还是应该留在家中静养的，但盛情之下，实在无法拒绝。所以晚饭后，妻和女儿随老姨一起去她家而我则留下看守。临行前我嘱咐她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再出现发烧的情况，妻也答应一定小心。

今天是化疗后的第二天，估计会有些反应了，愿她闯关成功。

 

2011-2-12

妻化疗后的第三天，目前还没有明显的不适，仅仅是周身无力。昨天中午接到女儿发来的短信，言及她妈妈大便干燥，打了两支开塞露才勉强排出粪便，而且仍然很困难，要我买点麻仁胶囊和开塞露。我考虑妻便秘的原因，一方面是她饮食偏少，主要是蔬菜摄入较少，另一方面可能与她服用多种药品；如保肝药、升血药、增加免疫和抗肿瘤的口服药以及较多的补品等等有关。我只是嘱咐妻要多饮水，多吃菜和多活动或者增加腹部的按摩等等。下午，接到肿瘤医院病房打来的一个电话，让我到医院去取口服药，于是，早早离开单位，乘车前往肿瘤医院，再返回家中时，已经是4点以后了。

晚上到老姨家，看到妻的面色微红，脸也有些臃肿，不知是化疗时给用了大剂量的氟美松的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询问了一下情况，妻说感觉还可以，只是觉得有些乏力，食欲还行，主要是大便干燥。试了一下体温；36.6度。除此之外，妻的头发基本已经脱光，头上戴着老姨给买的一顶小花布的帽子，显得苍老了许多。晚上还来了许多人看望我妻，有家人也有朋友，我的几位小学同学也打来电话表示要登门看望，因为妻并不在家中，我暂时地婉言谢绝，实在是不愿惊动太多的人。这种热闹的场面，多少冲淡了我们内心的伤痛。妻的手术切口已经愈合，2月8日已经全部拆线，这象征着术后这一关已经闯过，今后还有四次化疗在等待着我妻。昨天上午还给妻的主治医生打了一个电话，主要是询问这次住院是否还有口服药和出院结账以及下一次化疗的事情。孟主任说，还有些出院带药，如果不够的话再到门诊来取，下次化疗前来化验一下血象就可以了。现在和医生比较熟悉一些了，有些事情通过电话进行沟通也很方便。妻今后的余生似乎要靠她们了，所以保持联系也很重要。

今天休息在家，很想去老同学那里拜访一下。虽然她一直说，用不着，别这样。但是于情于理还是应该有所表示的，自然这纯粹的是出于真心。

 

2011-2-15

今天是妻第二次化疗后的第七天。这次化疗，总的来说，对妻的影响不是很大，除了第三、四天有些轻度的恶心、厌食外，还有些周身无力，但比第一次似乎减轻了许多。大夫说，化疗后的7-10天是机体抵抗力最低、白细胞降低最严重的时候，所以这两天要倍加小心。妻的精神状态比以前好了许多，看来老姨家人多热闹也多少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前天晚上还跟家人打了很长时间的扑克，虽然我曾担心她打牌时间过长，会引起不适，但第二天问她感觉如何，她说没事。总的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应激反应渐渐地过去，我们都在接受现实。的确，生活还得继续，无论如何，只要活着，就要面对。你怕也好，难过也好，你绝望也罢，现实已经不可改变，那你何不选择接受、选择快乐？

昨天上午8点多钟到了肿瘤医院办理第二次出院手续，这处化疗病房护理站前人群涌动，都是节后赶来住院化疗的病人。出院手续很简单，告诉值班护士我们今天出院，她在电脑上做了一下记录，然后给你一个电话，告诉你可以走了，20天后打这个电话，问一下能否结账或者回家等电话通知就可以了。我问了一下有否出院带药，她说问治疗室的老师，结果回答说没有。费了老大的劲，结果如此草草地了事，有点不甘。于是便来到B座一楼大厅办理出入院的地方询问第一次出院手续是否可以结算，毕竟出院也20多天了，回答是还没结算，还得等等。看来交钱容易，返钱就难了。到目前为止两次住院我们垫付了接近3万元，至于我们个人将负担多少还不知道，爱咋地咋地吧，有些事情也只能顺其自然。从肿瘤医院出来，因为是雪后，天气格外地阴冷。肿瘤医院门前堵满了车，都是来就诊等待进院的小轿车。这些车占据了马路的多半边，所以常常造成道路交通堵塞，有交警不时地忙着疏导。所以再坐上公交车，回到家中已经10点多钟了。接着放下手中的东西，按照我妻的嘱咐去市场买牛尾，15块钱1斤，据说熬牛尾汤可以补血、升血。又买了些菜，百元大钞，就所剩无几。将东西送到老姨家，此时她们刚刚吃过早饭，所以不便打扰，又赶回家中自己做午饭。晚上再次去老姨家，陪伴妻儿呆了两个多小时。这些天妻常住孩子老姨家，虽然是她的亲妹妹，她照顾她姐姐也是真心真意，但毕竟给人家增添了很多的麻烦，我的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也只有多买些东西送去，算是一份感激吧。

节后，单位还不算忙，所以下午就提前下班，回到家中，为我妻，写了这些。有时也上上网，QQ上有个漂流瓶，于是每天利用它扔几个祝愿瓶，祈祷苍天保佑我妻平安，愿她早日康复。由此也不断地收到许多不认识的网友的回复，几乎所有接到祝愿瓶的人都回复了美好的祝福，这让我非常感动。世上还是好人多，我依依地又回复感谢。这个祝愿瓶我将继续不停地抛出，直至我妻康复、甚至永远。

 

2011-2-19

   元宵节，那天歇班。上午在家收拾了一下房间，因为晚上妻就要回来了，让家里利索点，免得她看到家里乱七八糟的心里别扭。下午，早早地到了老姨家，今年这个元宵节只能在别人家里过了。

一进门，二姨也在，她悄悄地对我说，大姐今天哭了，因为她觉得手术那侧胸部非常难受，很伤心，以后你可得对我大姐好点呀。听到妻情绪不好，我的心一沉，一股悲伤立即涌上心头，顷刻间泪水就模糊了我的双眼。唉，人到此时，感情竟是如此脆弱。为了不让二姨看见、避免尴尬，我急忙走进妻的房间。

妻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女儿坐在旁边。她立刻看出了我的悲伤表情，急忙问你这是怎么了？我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只是询问妻怎么了？妻说，我手术的这面胸口勒得我很别扭，皮肤紧贴在胸壁上面，一伸胳膊就抻得心里难受，我真没想到手术后会成为这个样子，说着说着已经泪流满面。看着妻痛苦的样子我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夺眶而出，引得女儿也跟着抽泣起来。我们一家三口就这样默默地啜泣着，相对无言。唉，这就是一出人间悲剧。

这两天妻已经回到家中，女儿一直在家中陪伴她妈妈。白天我去上班，孩子的舅舅、姨妈们都赶来帮忙照顾，使我能够安心去工作。因为生活还要继续，我也肩负着家庭的责任。只是每当人静的时候，默默地注视着妻那张因为贫血而苍黄的脸，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悲哀。

妻的性格本来就是那种比较刚烈的，如今重病在身，更是无名火大，稍不小心就引得她大发雷霆，尽管我每时都在小心翼翼，仍免不了让她生气着急。我知道，有病的人，总会产生一些心理问题，不应该和她计较，但我心中也着实地委屈，我应该向谁诉说呢？

 

 

2011-2-23

   前天，星期一，妻到附近的卫生院复查了血象，由于我得去上班，所以是孩子的四姨陪伴去的。化验的结果在意料之中；白细胞仍然很低，为2300/立方毫米，仍有轻偏中度的贫血，按照上次的规律，十天以后到下次化疗时，估计血象能够恢复正常。妻这几天身体状况好了许多，但还总是抱怨上肢和患侧胸部不适。唉，我也有些后悔，选择了这种传统的根治术过于残酷，对妻以后的生活质量必定会造成较大的影响，但已经这样了，已经不可改变，也只能接受，唯一盼望的就是妻经过此次治疗，病情能够完全控制，今后多年也不会复发，也不白挨了这次手术所造成的痛苦和创伤。

   今天在单位上班，中午，妇科的刘大夫知道了妻患病的事情，在儿保孙大夫的陪同下来看我，表示了慰问还赠送了100元，要我给妻买些营养品，算是老同事的心意吧。同事的情谊使我很受感动，泪水又一次地模糊了我的双眼。本来不想惊动大家的，自我妻病后，单位的同事们这个一百，那个两百地给了大约两千多元，如此盛情，让我将来不知如何报答。下午，临下班前，已经退休的殷大夫来院办事时知道了消息，也特意送上了两百元，表示了关切和慰问。所有这些使我感到了人间自有真情在，自己应该记住这些好心人，在适当地时候予以回报。

 

2011-3-1

今天上午，陪我妻去医院复查血象等，因为又要第三次化疗了。由四姨开车接送，老姨陪伴着。八点多钟来到肿瘤医院，就诊的人很多。挂号处、收费处前排满了长长的队伍。大约用了20多分钟的时间挂上了号，很快妻就从诊室出来拿着大夫开的化验单，我此时已经在排队等待缴费，又用了20多分钟。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个中年妇女，随便攀谈起来。原来她也是孟主任的病人，三个月前做得左侧乳癌根治切除术，跟我妻选择的一样的手术方式，患侧乳腺全切，包括胸大肌、胸小肌、淋巴结清扫等，现在她的左上肢仍不能上举太高。我问她这是第几次化疗，她说这是第六次了。我说，那你快熬出来了。她说，说不好，也可能还有放疗等等，到时听大夫安排吧。我说，你气色不错，恢复得挺好啊。她说，第二、三次化疗最难受，到了四、五次就好多了。我又问她住院的情况，她说，第一次住院交了两万五千元押金，最后退回八千多元。以后这几次平均每次自己要花三千元吧。也是在后面那座小楼，化疗一天，也不住在那里，但要算一周住院。我又问，输液时能保证有床吗？她说不能，很多时候都是两个人一张床。我说，那怎么躺啊？她说，坐着呗。

交完费，到门诊化验血常规，很快结果便出来了；白细胞5490，红细胞360多万，血色素11克多，血小板22万，妻看到这个结果很高兴，因为这样就可以顺利地进行化疗了。将化验单拿给孟主任看，她说，那就开住院证吧，另外下一次来时要空腹化验一下肝功能等等。我说，那我们明天就化疗吧，她说，问问住院部，如果她们同意就可以。

再次来到那所专门化疗的小楼，还是来到内科六病房。接诊的护士说，现在病人太多，不能保证输液时有病床，只能两个人一张床。我说，那化疗病人怎么也得躺着呀。她说，实在不行再想办法给你们弄张折叠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谁让现在的肿瘤病人太多了呢！

明天将第三次化疗，除了担心药物反应、输液时血管能否保证液体不漏出等安全因素，又多了一层担心；能不能保证有张病床让我妻躺在那里舒服地输液？唉，真是没有办法，只能到时再说了。大家约定明天早一点去，看是否能够抢到床位。

 

2011-3-3

昨天。早晨8点钟刚过，我们就赶到了医院。三楼病房护理站前有几位病人及家属已经等候在那里，护士们正在交班、巡视病房。过了片刻，主班护士来了，我急忙挤了过去告诉她我们病人来了。她说到治疗室告诉一下当班的老师吧，不过可是两个人一张床，等有了空床再给你们调整。我又来到治疗室说，我们病人来了，请问安排在哪里输液？她们说，30床吧。

这是一间有7张病床的大病房，室内床上、地上已经躺着、坐着十几个人，都是来化疗准备输液的。屋里乱糟糟的，简直像个大车店。护士将我妻领到靠近窗户的一张病床，朝坐在床上的一位女病人说，她（指我妻）和你共用这张床，一会儿输液时你们俩看看怎么躺。这位先到的病人看来有些不情愿，她颈部已经埋了输液管，这样她输液时就会很方便，不像我妻需要重新在手上扎静脉，需要固定地一个体位的躺在那里，还要小心不能让穿刺的血管发生渗漏。但是她要求让我妻躺在里面紧靠着窗户，这样不仅冷而且无法保证右侧静脉顺利输液。护士也不多说，又将我们领到位于中间的一张床前，但那个病人又说，她正在发烧，她也得躺着（其实她没有发烧，后来我看到她和她男人一起又吃又喝、又说又笑）。于是，我们便僵在了那里。见此状况，我又找到主班护士，我说，我看那边双人间的病房有空床，能否安排一下，我们多花住院费也可以。听我这样说，她讲，那边也没有空床，不过我可以找找，还是俩人一张床。我说，行。我想这总比那“大车店”强吧？

于是我们又被领到一间双人病房，这里显得洁净了许多，有电视、冰箱、微波炉和卫生间，不过相对窄小了些。有两位女病人躺在床上，她们都是正在化疗的肺癌病人。护士对她们说，都已经说好了的，都是两人一张床，就让她和你们共用一张床吧。这两位都来自郊县，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看来比较厚道，没有表示反对，这样我们便留了下来。过了片刻，来了一位年轻的护士，看来是个新人或者是实习的学生来给我妻输液扎静脉。由于有四姨在身旁，无意中她知道了四姨也是护士出身，所以显得有些紧张，结果扎了两针都没有成功，不得不又换了个护士，这样总算开始了化疗输液。用药和前两次相同，程序也都差不多，只不过在输紫杉醇时浓度过大，又没有输液泵所以滴得相当地慢，照此速度到天黑也完不了。于是又找她们交涉，总算又给找来了输液泵，使化疗能够顺利地进行。

正在输液时，一片吵闹声传来。原来是一个病人家属不满这种医疗环境和护士吵闹起来，并声言如果她们病人因为俩人一张床输液化疗时出了问题，她将跟医院没完。如此一来还真管用，她们很快被安排到一处空床，比较舒服地得到了治疗。而我们一直坚持到中午，才有了空床，妻才得以躺在床上输液治疗。

肿瘤医院人满为患造成了床位紧张、住院紧张，为了不耽误病人的治疗，所以他们不得不采取挂床方式收治病人。而化疗病人，虽然仅仅留院一天，但药物费用却超过万元，一天的住院医保是不能允许花这么多的钱的，所以就造成了来院一天却按照5-7天住院结算的现状。

下午准备离院时看到了上次化疗同在一室的那位大港的乳腺癌病人，我说你这第六次化疗完了，总算熬出来了。她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她说，我还得继续做放疗。我说，怎么还做放疗？在我印象中，听她说过，她乳癌发现的比较早，肿块也不大，按理是不需要放疗的。不知大夫是跟她怎样讲的，这样我又想到了我妻，到时会不会面临这个问题呢？据我了解的信息，放疗适合于比较晚期，有内乳淋巴结转移或受累的淋巴结超过4个以及乳癌复发的病人，一般而言，现在已经不主张积极放疗了，因为放疗对病人造成的损伤很大，而且愈后也不优于不放疗的病人。肿瘤医院对乳癌病人的治疗是否过于严厉？这让我的心再次忐忑不安起来。

一般来说，化疗的当时和当天病人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因为静脉给使用了较大剂量的激素和镇吐剂，所以昨天妻感觉还是不错的，精神、食欲都挺好。

今天妻开始出现了一些反应，首先是颜面潮红，我想可能是应用氟美松的一种反应或者是化疗药物所致的一种周围血管扩张表现，最明显的是发生了严重的排便困难，有便意却无论如何排不出来，以至妻十分地焦躁不安，直至中午不得不使用了开塞露才使问题得到了解决。另外也有明显的厌食、厌油腻，还有周身关节不适、酸懒无力，似乎这次的化疗反应要早于上次和重于上次。但愿我妻能够顺利度过这次化疗。

现在妻精神上是很脆弱的，我知道一个患了癌症的人她的内心世界是何等的痛苦，所以我应该对我妻表现出充分的理解，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应该尽可能地满足她的需求，不让她伤心、难过，生气、着急。

昨天傍晚回到家中，吃过晚饭，妻扶着小屋的门框练习患肢爬墙动作。看着她的背影，我心中也是一阵地难过。化疗使妻的头发几近落光，她的手指甲根部甲床已经变黑，类似于一种紫绀，我说不清这是化疗造成的末梢血管损伤、淤血，还是有毒物质的沉积。我走过去扶住我妻，帮助她纠正姿势，我们彼此说了些宽慰的话，说着说着，却变成了相拥而泣。唉，命运啊，为什么要捉弄我们。

下午，妻一直在看电视，劝她休息也不听，我利用这点时间，为她写了这些。妻在隔壁问我，你在干嘛？我也只是含糊地做了回答。正写着，二哥打来电话，询问妻的状况，我说，昨天刚刚做完化疗，今天有点反应。二哥听后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呀，都三次化疗了，这样算，到五月份就熬出来了。二哥说，愿老天保佑她三婶，阿弥陀佛。我也随声附和；阿弥陀佛。

唉，阿弥陀佛，管用吗？

 

2011-3-17

   一晃有两个星期没有为我妻写什么了，一是因为我近来工作比较累，没有过多的精力，二是因为妻第三次化疗后的病情还算稳定，所以就没有再写。再有就是要有写作的冲动，没有这种冲动，也不会写出什么来。

     妻的情绪近来不是太好，一种焦虑总是在伴随着她。原因是近几天她的患侧上肢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水肿，一种象皮样的水肿，医学上也称之为粘液性水肿，这主要是由于上肢的淋巴液回流障碍造成的。乳癌手术，因为彻底地清除了周围淋巴结，特别是腋下淋巴结，使上肢的淋巴系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所以淋巴回流受阻，组织液潴留在皮下逐渐地积累，使她的左上肢体发生了这种水肿。客观上表现为肢体肿胀但是指压无痕，主观上感觉患侧肢体沉重，胀感麻木，非常地不舒服。

对于这种情况，我们都很忧虑。本来术后这种情况不是很明显或很严重，但是术后两个月却发生了这种情况，让人有些费解。那天妻分析说，可能是近来她患侧肢体的运动量过大了，我觉得也有可能。妻说，本来我以为做完手术就没什么事情了，没想到胳膊肿成这样、也不能上举，胸壁这层薄皮紧绷着也特别不舒服，说着说着，泪水已然夺眶而出，这让我也十分地难过。唉，有什么办法，我们面对的是癌症，手术的残酷术前已被告知，只是没有和妻说清楚，所以妻可能也有些抱怨。可是当时的情况很紧急，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瞻前顾后啊。对妻的上肢水肿，我们也想了一些办法，比如尽量地减少患侧的运动量、保持肢体经常上举、还有局部向心性地按摩等，似乎收到了一定的效果。

近些天来，我也很焦虑，心事重重，睡眠也不好，早醒失眠又一次地伴随了我。这种焦虑主要是源于对妻现在的病情和将来预后的担心。眼看下周就要再次化疗了，也不知道各项化验指标将会怎样？肝功能、肾功能、心电图、血象等是否合格？再化疗输液时妻的静脉是否可以顺利地穿刺成功而不会像上次那样连扎三针？是否能够有一张病床让妻躺在上面舒适地输液？六次化疗完成后，是否还要放疗？还有妻低落的情绪、焦虑哀愁的面孔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充斥在我的脑海中，让我的心再次地纠结起来，我不知何时才能摆脱这种困境。虽然亲友们给予了我们大力的支持，从精神上、人力、财力上都给予了帮助，但这内心的伤痛是谁也替代不了的，就跟妻所遭受的肉体上的折磨一样，这是别人不能感受和替代的。

这些天来，每逢我上班的日子，孩子的大舅两口子还有二姨，不顾年事已高和身体不好，总会来照顾我妻，买菜做饭，为我们付出了很多很多，使我非常感动，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这些都是不应忘记的。

天已大亮，不能再继续写了，因为马上要给妻复验一下空腹血糖。妻近来的血糖不是很好，连续两次在7.9毫摩尔。虽然服用了诺和龙，但总是偏高，我考虑恐怕与近来的饮食结构不良有关。为了增强体质和防治化疗后的体虚和贫血，我们一直在服用“五红汤”即红小豆、红皮小花生米、红枣、枸杞、红糖（因为妻有糖尿病，红糖没有服用），这是民间广泛流传、也是从病人那里学来的土方，据说效果不错，但是这些东西看来是可以升高血糖的。所以很矛盾，服用还是必须的，我们只能从抗糖尿病药物方面做些调整，我已然让妻加大了诺和龙的剂量，必要时再加服二甲双胍，同时加强血糖的监测吧。

 

2011-3-24

昨天妻完成了她的第四次化疗。

前天，按照惯例，来到肿瘤医院复查，因为是空腹验血所以来得比较早，为的是早早地验血完毕好吃点东西。但是一直等到8点半，孟主任才来门诊，因为早晨她还要在病房查房，据说现在忙得很。抽完血，血常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各项指标都很正常，白细胞达到了6200/立方毫米，血色素12.4克，红细胞417万/立方毫米。但肝功能和心功能的报告要等到11点半左右，所以让妻她们先回家，我留在医院等候。一个人静静地、默默地坐在医院门诊大厅的角落里，焦急地等待着结果。有时忍不住，就拿着那张条码去自动打印机那里去扫描一下，自然也是空手而归。临近11点的时候，决定先不等报告了，还是先去办住院手续。还是那座小楼，还是内科六病房。主班护士的态度似乎较以前有些冷淡，可能是她们太忙太累了吧，还是那句话，输液时不能保证有床，只能两个人一张床，与上次不同的是，她最后还说了一句，我们就这样的条件，你认可就办住院，不认可就别住，我想这可能是有人对她们这种现状提了意见或者是跟她们发了牢骚，让她生气了吧。我无话可说，不住，去那里呢？想想刚才也跟孟主任反映过，内科病房的住院条件太差，化疗病人都不能保证有病床躺着输液，的确让人感到不适，不如让我们去门诊化疗吧。但孟主任说，门诊没有这些化疗药，只能办住院治疗。曾提出希望能够通融一下，能否安排到她的病房，找一张空床，打完化疗我们就走，这似乎让孟主任有些为难，她沉思片刻，答复说她也没有空床并建议我们化疗改在下午，这可能会清静些、可能会有病床，这样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了。

11点半左右，拿到了肝功能和心功能的化验报告，肝功能各项指标都正常，但心功能有两项超标；乳酸脱氢酶和羟丁酸脱氢酶高于正常，提示心肌有损伤。给孟主任看了一下，她说，有些心肌损伤的表现，不过不影响化疗，你们自己吃点保护心脏的药吧。妻这几年一直心脏不好，冠心病已然存在，这几次化疗，总是有一种叫吡柔比星的药物，对心脏有一定的毒性作用，想跟他们提一下是否可以减少该药的用量问题，但后来考虑还是不要干预太多，还是交给医生去处理吧，相信肿瘤医院的大夫们，在这方面有很多经验，我们也不必太多虑。

因为考虑到下午病人可能会少点，也许还能有个床位，所以昨天中午匆匆吃过午饭，在1点以前赶到了肿瘤医院内科病房。病人仍然很多，起初妻被安排在一张椅子上面，还是上次给我妻扎了两次静脉没有成功的那位年轻的护士来为我妻输液。她态度和蔼，并跟我妻说，阿姨，您放心这一次我保证给你扎好。的确，我想这些天她也该练出来了。结果还真是一针见血，很顺利地扎好了静脉，也是她，主动地告诉我们，隔壁的一个病人很快就要输液完了，你们可以去悄悄地跟人家去说，盯住那张床位，等他走了，你们过去就行了。这让我们非常感激。大约不到一个小时，妻顺利地拥有了一张床位，终于能够舒服地躺下输液了，这使人似乎感到了一种幸福。

肿瘤医院人满为患，都是两三个病人合住一张病床，当日化疗的病人才有资格躺在病床上面，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保障，还需要排队，等前一个病人输液完毕，你才有资格有一张床位，看来拥有一张病床，成了我们住院病人的一种奢望。虽然没有床位，但这也是住院，而且这住院费、床位费、暖气费、护理费、诊查费等一分也不少要，前天办住院时顺便将前两次住院的费用结算了，结果每次住院费用为1万3千余元，我们个人每次负担约2500元，其中就包含了6天的住院费而实际上我们只在医院呆了一个白天。

因为化疗选择了下午，这下午也的确较上午清静了不少。病人之间、家属之间，因为是同病相怜，大家彼此也很好相处，相互交流，相互劝勉，使这7个小时的输液不再感到痛苦难捱。液体一直输到晚上8点，离院时，与同室的几位病友及家属告别互道珍重，心中竟不免生出一种惜别，下次化疗时，又不知遇上哪几位了。

今天休息在家，陪伴我妻。暖气停了好几天了，但这几天天气很冷，特别是今天更是冷的很，外面刮了一天的西北风。晚上天气预报说，明天会好转一些。初春的日子，没了暖气，对于整日留在家中的人来说，特别是老人和病人，真是一段难熬的日子。

妻今天食欲不好，只吃了很少的东西，倒是没有恶心呕吐，只是没有食欲。我知道真正的化疗反应将出现在明后天。还像前两次那样，妻出现了排便困难，不得已下午又给她用了开塞露，这才排下大便来。

晚上，也就是刚才，妻跟我说左侧胸前鼓了一个“包”，这让我心里一紧，急忙让妻撩起衣襟查看；的确，左前胸2-3前肋有些突起，不过不太像肿物，是肋骨突起了，我想可能是一种术后改变吧，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所以准备这几日陪妻去医院找孟主任看一下，必要时拍个片子什么的，还是谨慎些的好。

 

2011-3-30

关于妻的患侧局部肋骨的隆起，虽然我认为是术后的一种改变，局部皮肤、斑痕的过度收缩造成的，但仍不敢贸然决定，因此那天我给孟主任打了个电话，跟她反映这件事情，她说让病人来，我看看。后来妻还是在三姨的陪伴下，到医院让孟主任检查了一下，说问题不大，这才放下心来。

妻本次化疗后整整一周了，直至昨天她的感觉总算好了些，有了些食欲。这次化疗让妻反应较大，主要是厌食和周身无力，一种难以名状的难受。这让妻的情绪很差，有时见到亲人，说起病情，竟然哭泣起来。那张忧郁、沉闷、焦黄的脸，使我感受到了她肉体和内心的痛苦，这让我很不安，我不知怎样才能更好地安慰她。因此连日来我睡眠很差，常常早早地醒来，默默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因为睡眠不好，再加上家里、外面的一天忙下来很累很累，所以血压也常常增高。昨天上午感到阵阵地眩晕，甚至有些恶心，我知道血压肯定非常地高，所以含服了一片心痛定，并且休假半天，才感觉好了些。

妻的感觉好了些，精神状态似乎也好了点，这让我多少感到了轻松，愿她一天天地好起来。随着化疗次数的增加，药物积累的毒副作用也在一天天地增大，所以一次化疗比一次化疗难受、难捱。妻曾多次地表示要放弃，不想再继续化疗、再受这份痛苦，但是在大家的劝说下，总算坚持到现在。算起来，还有两个疗程的化疗，预计到5月初，这六个疗程的化疗就结束了，曙光就在前面，我们不断地给妻以鼓励，我想她也是很坚强的，一定能够坚持到底。

其实我的内心一直是很紧张的，化疗还没有结束，我已经考虑后面的治疗了。因为主治医生曾经说过，如果严格一点的话，建议我们化疗后再继续放疗，这可以降低复发率。但这放疗给病人带来的损伤甚至比化疗还要大。妻本来身体基础就不好了；糖尿病、冠心病、已经伴随我妻，放疗将会给人体带来的损害，特别是心脏、大动脉血管以及肺的放射性损伤后果也很严重。虽然这些年医学上，在放射治疗方面也取得了很大进展，通过计算机磁共振技术等可以精确地定位和掌控照射剂量，但心肺损伤很难避免，如此看来这种治疗得不偿失，不到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采用的好。假如大夫提出放疗，也不知我妻是什么反应。因为她一直以为化疗结束后，就算熬出头了，而一旦放疗，肯定会对她精神上产生很大的打击——在这方面她是没有思想准备的，这让我的心情很沉重也很矛盾。总的来说还是听天由命、到时再说吧。

 

 

2011-4-11

   今天是妻的生日，1952年农历三月初九，至今59个年头过去了，迎来了人生旅程的第六十年。早在两个月前，妻术后刚出院，她的几个妹妹便议论此事，决定给妻过这个六十大寿。按照北方人的传统，是要提前一年过这个生日的。据妻说，她从小至今从未过过生日，甚至记不清自己的生日在哪一天。我们共同生活这些年来，也没给她过过生日。迎来了六十岁的今天，又是大病未愈，这个生日显得更有意义甚至让我感到了一种悲壮。

昨天，全家人兄弟姊妹、加上晚辈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还有一个孙伙计，共计20多人，聚集在一家饭馆，举杯畅饮，大家同祝我妻生日快乐，同祝我妻早日康复。妻站起身来向大家表示谢意，说到激动处不禁热泪盈眶，我的内心也很激动，默默地祝福我妻开心、快乐，在今后的岁月里，无论发生了什么情况，都要坚强地挺住。

明天早晨，又要去肿瘤医院复查了，然后是第五次化疗。对于化疗，妻曾多次表示要放弃，但在大家的鼓励下，一直在坚持。相信我妻能够坚持到胜利。

 

2011-4-16

今天是星期六。周二随妻到肿瘤医院复查，各项指标正常。于是，办理住院手续。因为这两天妻左眼结膜有些局部出血，所以妻要求化疗暂缓两天，改在周五的下午，之所以选择在下午，还是因为考虑下午可能病人会少些，可能会得到一张病床，以便能够较为舒适的躺在床上输液的缘故。

昨天中午1点赶到医院，还是内六科，因为已经多次住院，护士们都比较熟悉了，她们可以轻易地叫出妻的名字。值得庆幸，很快护士给安排了一张病床，这是一个两人间，同屋的也是一位乳癌患者，据她讲，乳癌术后四年，发现淋巴转移了，所以再次化疗。她说，她现在找的是肿瘤内科的一位主任，很有名（但是我没记住名字），水平很高。她说，不能找外科大夫化疗，她们只会手术，对于化疗这方面不行。对于她的这些话，我倒不以为然，因为吡柔比星配合紫杉醇对于乳癌的疗效还是公认的。但我妻却一直在瞪大了眼睛认真地听着，显然病友的话引起了妻的关注甚至内心的波动。当她听说妻的化疗药中有“红药水”——吡柔比星的时候，表现出了一种异常反应；她说她最怕这种药，甚至听说这个药名她都受不了，一会儿妻输这药时她得离开，说着便恶心起来。看来化疗给病人带来的精神上、肉体上的折磨是巨大的，在她们身上已经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这种印记将持久不退。

大约输液一个多小时，我们又被转移到一间大病房，下午这里已经清静了很多，那种来到大车店的感觉已经不在。护士们一直在调整病人的床位，一些病人被安排到小病房，这里条件较好，双人间、有冰箱、微波炉、彩电等，床位费60元/日。一些病人又从小病房挪出到大病房。大家对此多有反感，但后来我似乎明白了，因为小病房收费高，她们便将需要留宿在这里的病人尽量集中地安排到小病房，这样不就保证了较高的收入吗？

这大病房，五人间，还是上次化疗的那个病房，只不过这次躺在了29床，上次是31床。几个病人中有两个乳腺肿瘤还有两个是卵巢肿瘤，都是术后，一个化疗疗程已近结束，两个刚刚开始。其中一位74岁的老太太，家里人口较少，老伴半身不遂行动不便，有个儿子又得上班，又得接孩子，还得照顾她，所以挺困难。尽管她在输液化疗，儿子还是不能总陪伴他，所以4点多钟就走了，留下她自己，好在没有什么事情，化疗反应也不严重。我们攀谈起来，说起住院想拥有一张病床竟是如此困难，老太太感触颇深。她说，她上午9点就来了，但是病房里人太多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后来大夫让她到B楼的病房去等，一直等到下午两点才过来输液，刚刚在小屋没多久，就被挪到这里。她说，这叫住院吗？连病床都没有，几个人摞在一起，输液时基本上都是两个人躺在一张病床上，那天有个病人反应特大，一边输液一边吐，因为这个和他们（指医院）都打起来了，才给安排了一张病床。她还说，我晕车，所以今天输完液太晚了，就不走了。那天我也是因为太晚没走，一直到夜间12点才找到床位休息，您说这是住院吗？我说，现在病人太多了，人满为患，也是没有办法。办住院时，人家就跟咱说了，没有床，只能两人一张床挤一挤，愿意就住，不愿意就别住，您说不住这，去哪？化疗也不能中断，如果换一家医院，又怕不能保证治疗，毕竟手术是在这里做的呀。

妻的液体输得挺顺利，7点刚过就输完了，比上次提前了一个小时，还是那些药，还是那些液体。今天还发了对账单——费用明细单，这是在内科住院以来，第一次拿到这个明细单，厚厚的一叠，原来这四次住院的明细单都在这里了。细细地看了一下，每次的费用都差不多，都在13000多元，药物也几近相同，只不过这次没有了口服的镇吐药——格拉司琼片。每次化疗都有1盒格拉司琼，但妻一直没有明显的恶心呕吐所以也就没有服用，现在已经富余了3-4盒，这次复查时跟孟主任说了一下，就没再开这个药，这样也就避免了一种浪费。

晚上不到8点，回到家中。家里很热闹，大舅、二舅夫妇、还有二、三、五——孩子的三个姨总共十来口人都已聚集在家里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妻也显得挺高兴，吃得也挺多。这种气氛多少冲淡了我忧郁的心情，也冲淡了我一天的疲惫。

清晨早早地醒来，不再有睡意，所以起来打开电脑记下这几天的事情。今天是妻第五次化疗后的第一天，目前还没有明显的不适，而且晨起妻还排了大便，不像前几次每次化疗后都出现了排便困难，这似乎是一个好兆头。五月初还有第六次化疗，如果平安地度过这六次化疗，并且不再有其他后续治疗，妻将步入康复期，我们将渡过这一段的艰难。愿苍天保佑。

 

2011-4-21

清晨，天气阴蒙蒙的，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这是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真正意义上的春雨。近来我的心境也不太好，就像这天气，被一种阴霾笼罩着。

妻第五次化疗已经一周，这次化疗后的反应较以往更大；连续几天严重地疲乏无力、食欲减退，最严重的还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周身骨骼、关节、肌肉的疼痛。妻整日沉浸在痛苦之中，从她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一种忧郁的心情一直在伴随着她。同时还有一种焦躁、因此她的无名火气很大，不知哪点做得不对她的心思，便会招致她大发雷霆，你不吱声不行，你吱声解释或辩解更不行。当只剩下我们夫妻俩的时候，这家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没有了一点生机，这让我很无奈，也让我焦虑和不安。睡眠质量很差，血压也不稳定，所以更加疲惫。

单位的工作很忙也很累。自从实行绩效工资后，领导制定了许多相关的制度和任务，有些并不是很合理。例如，强行摊派每个职工要每月完成5个妇科筛查的指标，如果完不成，将扣除绩效的10%，强力推行中药颗粒剂（一种包装好了的，经过加工提炼过的中药颗粒）要占总药费比例的10%，完不成再扣除你绩效的10%，每个医生可用药费7-8万元/月，每月科里总的药费不能超过或不足规定的10%，达不到这个规定也要扣除绩效部分的10%，传染病、结核病转诊数额完不成扣绩效的10%，其实医院已经好几年没有放射科了，凭什么来转诊肺结核病人？还有其他诸多规定，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他们却要硬性执行，这让人感到愤愤不平。由于拆迁，医院附近已经没有多少居民，所以来就诊的病人寥寥无几而来开药、指名点药的人们却门庭若市。现行的医保政策，促使人们在就医门槛费迈过以后便千方百计地来开药、取药、无尽无休，就像不花自己的钱一样，这是一种心理失衡的表现。更有甚者，拿这些药去卖、去换钱，特别是糖尿病人，偏瘫病人，明知他频频地来开药是去卖钱，但你也奈何不了他们，这些人都是钻了现行医保政策的空子，你不给他开药或少开药，那便是一场别扭，轻者跟你说几句闲话、重者不是骂街就是打架了。因此工作的压力挺大，心情也不好，就更觉得累。

前几天，有个中年男子来开药，点名要三盒金水宝，我说只能开2盒，他说，上星期就开了三盒，怎么一到你这就两盒了？我说金水宝40元一盒，两盒80元，现在每次药费不能超过100元了。他说，谁规定的？我说院长。他说，好，我找你们院长去。我说你去吧。他气呼呼地走了，我这里也是一股怒火往上涌，这就是从事神圣职业的救死扶伤工作的中国医生！

作为一个医生，我崇尚敬业，我热爱我的职业，热爱我的本职工作，但是现在的医疗机构被一群官僚把持着，他们除了搞特权外，更是专横跋扈。因此你想安下心来搞事业、做业务已经很困难，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整天包围着你、困扰着你，让你很烦躁，很气恼，很纠结。如果你说真话，发表不同意见，他们会很反感，会记仇，很可能会寻机报复你。但，过去的经历注定了我不会阿谀逢迎，我们要堂堂正正地做人，而不是去充当走狗。

 

 

2011-5-2

一晃，明天又该去医院复查了，接着准备第六次化疗。随着化疗次数的增加，化疗药的毒副作用也在累加。妻的手、脚指甲甲床都透着一种青紫，像是一种淤血却也不是淤血，又像是一种色素或毒物的沉着。

这些天来，妻一直在诉说周身无力，周身的骨骼、关节疼痛不已，甚至走路都有些跛行。但食欲较前些天有了明显的好转，脸上也有了血色。化疗后的一些毒性反应刚刚在减退，新的一轮化疗又将开始了。近来，妻多次表示了要中断化疗，尽管还有这一次。这自然遭到了大家的反对，就剩下这一次了，怎么就不能坚持呢？我也在不断地鼓励她，我说，等复查时再征求一下孟主任的意见，看能不能将药物减减量或者将化疗的时间再往后拖一拖。我很同意妻的看法；别因为化疗，再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

如果明天复查各项指标合格，妻打算化疗还定在周五，这是第六个疗程了，愿我们能够顺利完成这次化疗。如此，妻在乳腺癌方面的治疗可能会告一段落，此后将全心全意地进入休养和康复阶段。妻还常常提起重新上班的事情，继续她所从事的医疗工作，因为她的聘用单位，至今还保留着她的工资和岗位。虽然我觉得以她的身体状况，回归工作已不大可能，但此时我还不便多说什么，人还是有追求的好，给她一个希望，这样才会有动力，会有勇气。

 

2011-5-4

昨天上午按照惯例到医院复查，结果血象等指标均合格。妻向主治医生孟主任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对于化疗感到特痛苦，身体有些支撑不住，请求是否可以放弃第六次化疗或者减少些剂量。孟主任说，这不行，就这一次了，怎么也能坚持，而且给你用得药量已经比较小了，不能再减量了。几句话说得妻哑口无言。接着孟主任又说，化疗结束后，再复查可去放疗科会诊，说着还写了一张请放疗科会诊的条子。她说，根据你的情况，有两个区域淋巴结转移，属于可放疗或不放疗的范围。因为你的一些化验，比如雌激素抗体是阴性，所以不需要内分泌治疗，如继续治疗则需放疗，不过要不要放疗还是请他们会诊的好。妻显然也是不愿意放疗的，我们顾虑都比较大，放疗必然会造成心肺的损伤，是否得不偿失？尽管，现在的放疗技术较20年前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但人体的损伤不可避免。我们也只好先不考虑这些，待这次化疗结束后，身体恢复好些再说吧。化疗仍定在本周五，但愿能够平安、顺利地完成这最后一次化疗。这一上午，挂号、排队、再缴费、排队，办住院、排队，整整一个上午，焦虑和不安笼罩着自己的心境，真的很累，很累。

回到家中已经11点了，于是又忙着做饭。刚刚吃过午饭，孩子的三舅两口子相继到来我家。三舅患乙型肝炎多年，又有多年嗜酒的习惯，近年被确诊为早期肝硬化，在家休养已经有几年。近来常感后背痛及周身无力，所以早晨去市传染病院复查。结果这一查还真查出问题来，又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彩色超声显示肝脏右叶有两个3x4cm的肿物，大夫说是肝癌无疑。唉，这是怎么了，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妻听到这里放声痛哭，真是祸不单行。有句歌词叫“幸福不会从天降”，但是这灾难却随时会从天而降，让你猝不及防。唉生命啊，竟会是如此脆弱，命运也竟然会如此地捉弄人。假如是肝癌，那么三舅是彻底地没救了。他们来我家，主要是让我们拿个主意，毕竟在医学方面我们还是内行。很快，大家都知道了消息，众姐妹很快在我们这聚集一堂。稍事商量，决定去肿瘤医院，再检查一下。

于是，下午，我们匆匆地去肿瘤医院，（上午我已经来过一次了），想再做个B超，没有做成，于是又匆匆地去传染病医院去拿遗忘在那的彩超报告，另外也想再咨询一下接诊的大夫。传染病医院的张大夫，30多岁的年纪，态度和蔼，她较为详细地讲解了三舅的情况和该病的治疗办法。她说病人的肝病基础严重不良已经没有了手术切除的机会，只能保守治疗，对这种病目前的主要治疗办法是向肝脏肿瘤的相关动脉注入药物或者栓塞剂，使肿瘤血供中断而缩小，我们的治疗办法很多，会有不错的效果，建议你们住院治疗。

对于传染病医院，我觉得也可以住在这里治疗，因为各家医院治疗的办法都差不多，况且他们这里条件也不错，很清静，在这里病人和家属的居住条件也比较舒适，缺点是离家远些，另外不知该院是否有办理麻卡的权限，因为肝癌的疼痛问题将来肯定会发生，而应用麻醉药是为必然，如果没有麻卡，那将是个麻烦事。关于这一点，肿瘤医院便不是问题。

今天三舅母和四姨、四姨夫等陪着三舅又去肿瘤医院做了B超，在某部队医院做了CT，又去找肿瘤医院的专家看了看，最终决定选择在肿瘤医院治疗。因为它毕竟是权威性的专科医院，它的技术和设施无人可比，缺点是病人太多，床位紧张，所以住院还需等待几天或者更长的时间，另外在人性化服务方面可能差一些，可能不如一般医院的大夫好说话。想再联系一下老同学，让她帮忙办理尽快住院的事，偏巧她不在天津，最快也要下周一，看来只有等了，谁让咱又选择了肿瘤医院。这个看似无缘的地方，不幸却成了常客。三舅的病预后不佳，但他本人却显得极为平静，不知是真的一种坚强，还是他不清楚自己的病情。首诊医生已经直接地告知了他的病情，在向我们谈病情时一点也没避讳他的存在，肝癌、肿瘤的名词不断地充斥在耳边，让我听着都很刺耳，但他却有点无动于衷，我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但终有一天，他会清楚是怎么回事。真不敢直面身患绝症的亲人，虽然也是个医生但我也没办法救他，我眼圈不断地发红，眼泪不自主地夺眶而出，唉，在死神将临之时，我们真的很无奈。

早晨起床后，觉得周身无力，没精打采，这主要是一夜没睡好觉，还有一片安眠药的副作用。同事们看到我的样子，问我怎么了？我便向大家讲了家里的事情。唉，怎么这么倒霉？真是福无二致，祸不单行啊。

 

2011/05/08

前天中午如约赶到肿瘤医院，还是内六科。病人仍然很多，仍然没有床位。好在这些年轻的护士还好说话，很快便在小病房给找了一个地方；一位躺在折叠床的病人刚好输完液，于是跟人家一说，也很痛快地给腾出地方。但躺在这矮矮的、窄窄的折叠床上输液很不舒服，妻很快就感觉到胸闷憋气，可能是因为上半身位置稍低的缘故吧，输液时突然的回心血流增多，引起了心脏不适，但妻还能够坚持。好在不到一个小时，对面临时病房的一位乳腺癌病友输液完毕，于是，妻又转到了那里。那位病友是第三次化疗，也是孟主任的病人，她做得是右侧乳癌根治切除术，也有上肢的肿胀，同时两个大拇指的甲床也正在变黑，只不过还不如妻的严重。液体输得很顺利，速度也不慢，到五点钟左右，紫杉醇已经输过大半，此时护士又过来要我们搬到隔壁的15床。因为要下班了，所以临时病房等地方需要清洁和关闭。这是第六次化疗，也是最后一次，很顺利，6点钟刚过，液体输完了，很值得庆幸，这艰难的六个疗程平安顺利的完成了，之后便是康复，逐渐地恢复体力，增强体质。但心中却没有高兴可言，一方面，化疗结束后是选择放疗还是不放疗，让我们的内心犹豫不决，这个问题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头，感到非常地沉重。另一个原因，孩子的三舅又突然被诊断为肝癌，让大家的心情异常地沉重，本来原先想为我妻顺利结束化疗而庆祝的，但此时也已索然无味。

回到家中，孩子的姨、舅舅们早已汇聚于我家，一方面是看望我妻，另一方面也是看望三舅，并商量他的治疗办法。起初是说好去肿瘤医院的，四姨已经联系好了肿瘤医院的介入科，准备入院常规检查后，进行肝动脉的栓塞药物治疗。

但昨日清晨突然接到四姨的电话，说三舅他们主意变了，刚刚在某干部疗养院内的一家二级医院，看了中医，人家说吃他8个月的草药，可以治好三舅的病，还说千万不能做介入治疗，一介入三个月准死。听人家这样说，她们很高兴，决定选择在这里治疗，就先不去肿瘤医院了。不过这里药费挺贵，四天的药，自费的有1420元。听到这里我心里别提有多别扭，这明明是骗局，怎么能轻信呢？我说，二级医院怎么了，许多个体的江湖骗子都可以跨靠在一家医院，借助他们的招牌，给医院的头头一些好处，便明目张胆地和千方百计地利用癌症病人和家属求医心切的心理招摇撞骗，我说，你也是个老护士，怎么也相信这些呢？

因为是周六我休息在家，忙着伺候病人和做些家务，无暇去三舅家看个究竟，但心里却总想着这件事，也着实地别扭，怎么能这样呢？真是愚昧无知，还没怎么地了，就选择这种办法实在是下下策。这不仅耽误病情，还白白地浪费金钱。5月2日那天，当妻听说了三舅患病的事情，即刻要我拿出5000块钱给三舅拿去治病，我二话不说马上拿出钱来给他们。要知道，那些钱也是用来给妻治病的，当亲人遭难的时候，我们尽其所能地予以帮助也在所不惜，尽管我们也不富裕，妻的治疗还没有完成，下一步的放疗估计还要用去很多钱，癌症病人，因病致贫的例子屡见不鲜，想到这些我内心的压力非常巨大。亲友们赞助的钱应该花在关键的时候才对，盲目地选择庸医，这无异于烧钱，让人心中很是不舒服。因此这焦虑的心情又一次地笼罩在我的心头。昨天晚上，三舅母还有二姨、老姨等又一次来到我家，说起这件事情，对于我的看法和建议她们似乎有些不以为然，我想她们都是很精明的人，不知为何就认这个死理，真不知这样做是真的心疼她的男人或兄弟还是在拯救她们的亲人！如果继续相信那个庸医的忽悠，如果继续每四天买他的药，那一个月下来就是一万多元，8个月就是10万多元，当然也可能不用8个月三舅也就不在了。

我很心痛，虽然我把三舅看做我的亲兄弟一样，得知他的病情，我也为他流泪，也很是伤感。但在他的治疗选择上，我却言轻语微，不能说服她们。有句话叫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当灾难来临时，病人还有她的近亲们，一时竟然不知所措，竟然迷失了方向，如果是我亲兄弟我就可以做主，决不让她们这样做，这样自欺欺人。如此下去，更觉得人世间的事情，有时真得很悲哀。

 

 

2011-5-17

妻此次化疗已经结束十余天，全身反应仍很明显，主要是周身无力和食欲减退，再有就是周身的关节疼痛，为此她还服用了芬必得——一种常用的解热镇痛药，以减轻骨痛。但随之而来的是胃的不适；反酸、胃痛及更为加重的食欲不振甚至腹泻等，因此我已嘱咐妻不要再服用此药。

六个疗程的化疗终于熬过来了，从年初到现在历经了4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所承受的痛苦，用句俗话来讲——不死也得脱层皮，化疗对妻来说真是一次沉重的磨难。眼下，妻的体质正在恢复，面色较前已有了一丝红润，头上正在长出新发，就像春天长出的小草，毛茸茸的，一片生机盎然。周围的人们都为妻即将康复而高兴而祝福，唯有我内心最为清楚，我们仍将面临困难的抉择；是听从医生的安排继续放疗，还是拒绝放疗选择定期观察？

我和妻决定先不告诉大家放疗的事情，因为三舅的病使大家已经心力交瘁，绷紧的神经再紧绷，容易让人精神崩溃。我们决定过几天复查的时候，到放疗科看看，听听医生的意见再做决定。无论如何艰难险阻也要去扛，与病魔斗争，与癌症抗争，是一件痛苦而漫长的事情。

 

2011-6-1

昨天与妻前往肿瘤医院复查，先挂孟主任的号，复查血象、肝肾功能等，原本还想复查胸片，但孟主任说没有必要，也就算了。孟主任这个人不苟言笑，总是冷冰冰的样子，再加上一张苍白的脸，更显得冷若冰霜，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但听周围的几个病友说，她待人还不错，病人有什么问题，也能耐心回答，一般也不顶撞病人。

看孟主任的同时，还挂了一个放疗科的号，因为孟主任已经要求过我们去放疗科会诊，这件事也是不能耽搁的。接诊的医生是一个主任医师、专家级的硕士生导师，大概有60多岁的年纪，业务上应该有较深的造诣。但妻不怎么信任他，认为他在忽悠病人。因为每个来就诊的病人，他都毫无例外地说；你必须放疗。

对于妻的情况，尽管我们强调了孟主任的意见；我们这种情况属于可放疗或可不放疗的范畴，主要是想咨询一下可否暂不放疗？但他依然说你必须放疗，他甚至要求妻回避而和我单独谈。他在病理报告单上圈了一下“脉管内见可疑癌栓”、还有两个局部淋巴结转移。他说，放疗选两个位置，做25次。我们强调了妻同时患有糖尿病、冠心病的情况，病灶又在左侧，担心心脏和肺的放射性损伤。他说，没问题，不影响，弄得我们有些骑虎难下。他看出了我们的犹豫，便说你们化疗刚结束，可暂缓两个星期，恢复一下体力，另外你们也可以再考虑一下。放疗的副作用是化疗的1/10，而局部治疗作用是化疗的10倍。手术虽然切除了体表的淋巴结，但不能切除胸腔内的相关淋巴结。放疗也就是解决胸内淋巴结的转移问题。放疗可以降低复发率，当然放疗后也不能保证绝对不复发。

我们怀着矛盾、烦闷的心情离开诊室，妻埋怨我为何如此优柔寡断，怎么轮到自己就不行了呢？我说，当然，自己的亲人怎么能轻言放弃呢？如果拒绝放疗，假如某一天病情真的复发，那不后悔吗？放疗了，我们努力了，再复发，我们也不会遗憾！

其实从心底里我也不赞同妻再放疗，乳癌根治术何等的残酷!六个疗程的化疗，让妻蒙受了何等巨大的痛苦！再来25次放疗，如果出现了放射性损伤；皮肤灼伤、水肿甚至溃烂，心脏、大动脉损伤将会造成严重后果，食道损伤会影响到吞咽，喉头也会发生水肿影响到发音甚至呼吸困难，肺损伤引起放射性肺炎及纤维化，肋骨损伤易诱发骨折，淋巴结毁损将导致已有的上肢水肿进一步加重……凡此种种，一旦发生严重反应，后果也不堪设想。如此，放疗将得不偿失。这些天来，放疗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甚至使我不得安眠。接受放疗还是选择放弃？这真是我们今天面临的一个艰难的抉择。本来想征求亲友们、特别是她的家人们的意见，但妻拒绝将这一情况透露给她的亲人。妻化疗结束后，身体正在慢慢地康复，大家都非常高兴，以为一切都成为过去，以后会慢慢地好起来。前些天大家还聚在一起小祝了一次。如果和大家说起放疗的事情，不知将是怎样的一个反应？从情感上来讲，近半年来，妻的病给大家凭添了很多的麻烦，真不想给大家增加负担了，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物质上的。再说，孩子的三舅也突发重病且凶多吉少，这让大家都有些心力交瘁，所以今后的痛苦和困难，尽可能的还是由自己来扛。

我准备劝说妻接受现实，接受放疗，尽管这很痛苦，但是比起手术和化疗，这样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只是顾虑到她心脏的情况、糖尿病还没有满意地控制，而且这次复查血尿酸也依然高于正常，这一身的慢性病如何应付得了这些残酷的治疗啊。想到这些，真是左右为难。假如她坚持她的态度，拒绝放疗，我也不能强迫于她，放疗毕竟是一把双刃剑，有利也有弊，实在不行，那就听天由命吧。

 

2011-6-2

上午陪妻一起又去了一趟肿瘤医院。肿瘤医院乳腺一科有一个康复治疗室，听病友介绍，那里可以解决术后的一些功能障碍，特别是上肢水肿和活动受限的问题。前些天在肿瘤医院也听过她们康复科大夫的讲课，前天我们也亲临该病房看到了许多病友在那里进行康复训练，又见到了那位讲课的老师，她说，来吧，没问题。妻很高兴，对康复治疗抱有了很大的希望。所以今天早早地起床，吃罢早饭，便一起前往肿瘤医院。

来到医院，先到原住院的病房找护士办理缴费事宜，这来回一折腾，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我让妻先去乳腺一科康复室，等我办完各种手续后，妻还在那里等待着安排。据说，有关肢体水肿的保健治疗已经排满了，（每个病人一次治疗约需20分钟）所以今天不能进行。我看到室内的一个桌台边有两个病人坐在那里，胳膊伸到一个类似棉套袖的设施内，估计它是在电力的作用下进行有节律的收缩和舒张，这类似于一种机械性的按摩，从而使患肢受到挤压使血液或淋巴液容易回流，进而减轻水肿，其实这和人工按摩的作用是一样的，只不过它是用机器来代替人工罢了。负责接待的还是那位老师，一位年纪应该在40岁左右的中年女护士或叫康复师。她一直在慢慢腾腾地做着她的工作，不停地接着电话，而且聊起来时间很长，把妻晾在那里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她说要给妻做一下功能测定，但是始终也没有做。不是没完没了地打电话，就是推销和接待那些想买那种特制的乳罩的人（600-1000多元/件），完全没有了那天的热情。这让妻很失望，说她们也太功利了，你交完钱了，她也不管你了。我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又不能跟她发火——我们毕竟是来寻找帮助的。这康复治疗是收费的，一次18元，当然它在医保的报销之内。我们先交了162元，共计9次。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妻实在是不耐烦了，最后说，咱们先回家吧，明天早点来，好排队做治疗。

回家路上，我一直在给妻做工作，让她不要泄气。本来我们的期望值就不能太高，只不过借用这个机会，了解和学习一下康复方面的知识，另外也可以和更多的病友交流，从中不是也可以了解很多东西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嫂打来电话，询问放疗的事情并讲了她过去的一位同事，也是乳腺癌患者，同样做了手术、化疗和放疗，而且放疗也没有什么副作用，很简单，每次都是自己去，也就是几秒的时间，现在都近20年了，情况很好。所以劝我们打消顾虑，还是积极治疗的好。我将大嫂的意思转达给妻，我说咱们还是接受放疗吧，妻大声唉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我知道妻的内心是十分痛苦的，也十分地焦躁。现在着急也不行，慢慢来吧，好在人家大夫给了我们两周的时间来考虑。我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妻也有可能会接受放疗。那我们就继续努力、继续拼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