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原本是人类维持基本生活的一种手段，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逐步演化为人们的一种娱乐活动。我国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是达官贵人们的一种休闲方式，到了清朝则更是盛行于八旗子弟们的日常玩乐中了。
苏东坡在词中写到：左牵黄，右挚苍。用现在话来说，就是左手牵着狗，右胳膊上架着鹰，到野外去抓兔子，那鹰再凶悍，也是不敢去惹豺狼虎豹的。
我有幸见到这场面，那还是在农场下乡劳动时，方圆几十里俱是盐碱荒滩，天上老鹰鹭鸶盘旋飞翔，地上狐狸野兔自由自在。那时还真就是动物们的天堂。
每当冬闲时，这里的苇塘和荒草已被收割的干干静静，平坦的大地，一望无边，是老鹰抓兔子最佳的时节了。附近二十里外的村民，成群结队的跟着“玩鹰”的把式到这里来看热闹。若是两拨“玩鹰”的碰到一起，就更来劲了，往往为了猎物到底该归谁所有，甚至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我们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看着，可惜，最终没有打起来。附近的村民对我们农场知青的作派十分反感，我们对他们也没啥好印象。
据说，鹰把式最喜欢的一种鹰叫“海东青”，它身材不算高大，但性情凶残，且容易驯化，十分忠于主人。我们当地没见过这种鹰，常年在这里生活的鹰有两种。一种叫“黄鹰”，就是我们平常说的老鹰，它身上是带着黑斑的土褐色，不知道怎么会叫做黄鹰。这鹰的体形雄壮，成年老鹰体重大概有十多斤，在空中盘旋时，两翅平伸，并不上下扇动，象滑翔机一样，可能是为了节省体力吧。一旦发现目标，眨眼间就从高空俯冲下来，一只尖锐的爪子就抓在兔子的后背上，那速度看得我们目瞪口呆，它要是去跑百米，只怕那破记录的黑人博尔特，也得远远的落在后面。
有一次，我们三个知青在干活时，突然一个知青喊到：快看，老鹰抓兔子！我们抬起头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在前边几十米远的地方，一只野兔在玩命的飞驰，在它上方一只黄鹰平伸着翅膀，左爪牢牢的插进兔子的后背，任由那兔子狂奔，这样又跑出几十米，那鹰突然松开左爪，腾向空中，原来前面五、六米处有一个被遗弃的土灶台，兔字一头就扎进土灶的烟道口,那鹰盘旋一圈就停在烟道上面，似在等那兔子再次露头。我们手拿铁锹向灶台走去，离那鹰还有十米远，那鹰展开翅膀滑行到十米外，停立在地上。立在灶台前，我还从未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过真正的老鹰，那鹰立在地面，有八、九十公分高，雄壮的身躯，弯曲的尖喙，锋利的铁爪，再加上死死盯着我们的愁恨目光，果然不愧为禽中王者。我们看着它心里都发怵，真不知，它要发起怒来，不顾一切的扑向我们，那是一个什么后果。我看一眼躲在烟道里的兔子，对那两位知青说：“我去把兔子掏出来，你们准备好，那鹰要是冲过来，就拿锹拍它”。两人点点头，我弯下身去掏出兔子，那兔子混身还在颤抖，看来魂已吓得快没了，不过那兔子还真肥，足有五、六斤。当地老乡说“成精的兔子拉死鹰”，这兔子还是真狡猾，那鹰要是不松开爪子，身子撞在灶台上，不死也得重伤。黄鹰抓兔子时，只能用一只爪抓住兔子的脊背，另一只爪悬起，待等兔子转向扭头那一刹，抓向兔头，将兔子身子扭曲，腾空飞起，才算把猎物真正擒到手，在高空将兔子狠狠的扔在地上摔死，才能饱餐一顿。如果兔子不回头，那鹰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当我们离开灶台时，那鹰还是恋恋不舍的盯着我们手中的兔子，我们走远后，那鹰才无可奈何的慢慢飞向天空，重新寻找猎物。当然，在晚上大吃一顿鲜美的野兔肉，就是我们的事了。
这种黄鹰太高大，食量又多，性情凶猛，不易驯化，附近的鹰把式不用这种鹰。（驯鹰的人，这里叫鹰把式）鹰把式驯的鹰是另一种，体形比黄鹰要小得多，当地人管它叫“秃花”，也就有四十公分那么高，长得还没有家鸡大，也瘦得多，这里的人管鹰把式驯鹰的过程叫“熬鹰”。
据说是鹰把式抓来或买来“秃花”后，要连续七七四十九天的驯服它，在这四十九天中不给鹰吃一口饭，也不让它睡觉，只给一点水喝，要把鹰熬得晕晕糊糊，待四十九天过后，大功告成，就可以架在胳膊上帮人抓兔子了。我始终怀疑这种说法，一只飞禽连续四十九天不给饭吃，怕是早就饿死了，更别说还不让睡觉，那不死得更快些吗。我觉得那该是鹰把式弄来了幼鹰，经过一种特殊的手法才把它驯服，只不过那技艺不外传，大概是父传子、师传徒，所谓“熬鹰”该是迷惑外人的掩饰吧。
鹰被驯服后，到了冬闲时节，就是鹰把式大显身手的时候了。那鹰把式带着一个副手，两人左小臂上绑着一块硬牛皮，那牛皮上立着一只秃花，头上戴着一个红帽子，遮盖了鹰的眼睛，旁边跟着两、三个牵着狗的随从，在一群人前呼后拥下，走出了庄子，那气概恰似帝王一般。
到了荒郊野外，随从放出了带来的狗，那狗既是为抓兔子而来，暂且就叫它猎狗吧。猎狗松了绳子就在野地乱窜，当地话说叫“趟兔子”，其目的是把兔子从隐藏的窝里撵出来，一旦发现兔子，猎狗就争先恐后的追去，但它们的速度远不如野兔，这时就显出秃花的本领了。鹰把式和它的副手摘下秃花头上的帽子，左臂向上一扬，那两只秃花箭一般向空中射去，在天上盘旋一圈，随既向地上奔跑的野兔俯冲而去，扬起翅膀向兔子煽去，打得兔子一溜几个翻滚，那兔子刚站稳，另一只秃花又闪电般的自天而降，一膀子打得它又翻了几个跟头，跑在最前面的猎狗亦然追到兔子身边，一口叼住兔子扭头向人群跑去，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好象功劳都是它自己的。一般情形每只秃花顶多两个俯冲，那兔子就已是囊中之物了。兔子被猎狗叼走后，那秃花就在空中盘旋，鹰把式从袋中拿出一只肚里塞了干草的兔皮，向空中摇摇，那两只秃花就自空而落，仍然停在鹰把式的左臂上，把式掏出一块肉，向秃花嘴里一塞，把帽子重扣在秃花头上，再等猎狗找出第二个目标来。
这样玩几个小时总能抓上七、八只野兔，那时一只野兔能卖一元钱，二、三十人，两只鹰，几条狗，费劲巴力的就逮几只兔子有些得不偿失，不过那激动人心的场面和刺激就不是几元钱能做到了。就是如今花上几百元，也体会不到那种乐趣。
谈起“熬鹰”，并不是想怀念那逝去的老鹰抓兔子的乐趣，只因在那时，农场的连队里发生了一起偷钱案，当地公安局的侦查员在破案时就对被疑为做案者的知青，采用了“熬鹰”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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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8/11/1 15:48: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