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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2,小别重逢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朱蕴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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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别重逢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3/1 16:37:00 [只看该作者]

 

2,小别重逢

第二年夏天,雪梅高中一毕业,就收拾起行李,前往黄海之滨的试验站。她一早就出了家门,跑到十几里之外的金湖镇,乘上了开往盐城的长途汽车。又从盐城汽车站转车,开往试验站。

一路上,她的心情,既像夏天那样的火热,又像汽车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颠簸,热血沸腾,砰砰乱跳------

傍晚时分,方才到了试验站,汽车停在试验站医务室旁边的大路上。

她背起行李,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笑容满面地下了车。

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因为去年夏天,治疗毒蛇咬伤时,她经常来到过这个地方。

路西的医务室已经关门了,路东的小花园在夕阳的照射下,越发显得清晰可见。去年青枝绿叶、郁郁葱葱的药草园,现在已经基本荒芜,只有那几簇多年生的芍药、虎杖、淮牛膝之类药草,依然自生自灭、屈强地挺拔在那里。

“啊!他去哪里了?”她忐忑不安地思量着。

雪梅三步并作两步,一路朝东,径直向姐姐居住的三队走去。

还没有到姐姐家门口,姐姐家的那只小花狗,就欢蹦乱跳地迎了上来,围着她团团转,摇头摆尾,呜呜鸣叫,两只前爪,不时地扑到她裤腿上,表示亲热。

她嬉笑着说:“好了!小花别闹!”就跟着小花狗来到了姐姐的家门口。

只见姐姐家的门锁着,她刚将背包放在门口,那小花狗就摇头摆尾地向东边的大路上蹿去,原来姐夫他们回来了。

姐夫老远就看到了她,顿时脸色一愣,心想:去年来这里,被毒蛇咬伤,急得他没有主张,添了那么多乱子。今年再来这里,阿弥陀佛,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姐姐自然知道雪梅这次来试验站的目的,心中虽然不悦,但毕竟是自己的嫡亲妹子,于是笑嘻嘻地抢先开口说:“到了多晚啦?”

“才到不久。”雪梅笑盈盈地答道。

姐姐放下农具,开锁推门,对姐夫说:“你去烧两个菜,煮晚饭。”

姐夫“嗯呐,嗯呐”地答应着去厨房了。

姐妹俩一起进了屋。

雪梅刚放下背包,姐姐就问道:“家里爸妈怎么样?”

雪梅答道:“爸妈身体还可以,每天都下田干活,就是舍不得吃。”

姐姐看着她背包里带来的一大堆衣服,知道雪梅这次是要在试验站打持久战了。于是,随口说:“哦!我们先吃晚饭,回头再说吧!”

吃过晚饭,姐姐对姐夫说:“你去西边队房打牌,我和妹子单独聊聊。”

支走了姐夫,不等姐姐开口,雪梅就迫不及待地说:“姐,今年我高中毕业了,想到试验站来工作,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哎——!”姐姐叹了口气,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雪梅接着又说:“和朱蕴忠的事情,我跟爸妈说了。爸妈说:‘婚姻自主,你自己看着办’。姐,你可说话啊!”

姐姐知道自己妹子的个性和脾气。知道父母那么说,也是出于无奈,只好顺水推舟。否则,即使打死她,也是扳不回头的!于是,姐姐直截了当地说:“可是,可是你是个共产党员,你们两个人不攀配啊!”

听到姐姐说出这样的话来,雪梅顿时火冒三丈,情绪几乎到了失控的地步。她撕开脸面,毫不客气地冲着姐姐说:“共产党员!共产党员又怎么啦!你不是嫁给共产党员了吗?你享了多少福啦?还不是整天跟着他受罪!连老家的人都说你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雪梅说的这些话,一下子刺痛了姐姐的心,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姐姐情不自禁痛苦地回想起自己的婚姻大事来。

姐姐年轻时,也有一副漂亮的脸蛋,两条乌黑的辫子,是村里出了名的“金湖西施”。远近多少纨绔子弟,想沾她的便宜。党组织的负责人,也几番找她谈话,多次要对她进行“考验”。如果她稍微“开放”一点,在当地农村入党做官,弄个妇女主任什么的职务当当,还是水到渠成的。只是她自持清高,信奉出污泥而不染,为了避免纠缠,求爹爹、拜奶奶,在亲戚们的帮助下,最终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当时通过亲戚介绍,在嫁到试验站之前,她也一度满环憧憬和理想。

亲戚说,给她介绍的对象是个共产党员,为人忠厚老实。看着对象那张面相憨厚的照片,她满心喜欢,点头答应了这桩婚事。

谁知嫁到试验站之后,看到自己的男人,个子比武大郎高不了多少,脸蛋比马铃薯好不了多少,不由得心里凉了半截。

更使她感到痛苦的是,丈夫是个共产党员,为了表现自己吃苦在前,经常从早到晚挑大粪,弄得浑身粪臭,洗那衣服时,臭哄哄的,令人恶心。平时,除了劳动、吃饭、睡觉,生活没有一点乐趣。即使是文化大革命搞得那样地轰轰烈烈,试验站闹翻了天,他也始终平平庸庸,一言不发,至多只是跟在别人后面喊喊口号而已。就拿去年妹子被毒蛇咬伤一事来说吧,他只是急得团团转,毫无主见,要不是遇到了朱蕴忠,妹子不是性命难保,就是那条用麻绳紧紧捆绑的小腿将会坏死。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嫁给了这么一个窝囊的男人!难怪妹子说自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姐姐汪然出涕,越哭越伤心,哪里还有心思来谈妹子的婚姻大事。

雪梅接着说:“姐,你看过《白蛇传》的戏吧!那白娘子是个蛇精,也就是说是个妖精。但是,就算她是白蛇变,却从来没有伤害过许仙。朱蕴忠虽然是个现行反革命,却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并且,还挽救过我的性命。我嫁给他,就能到试验站定工,彻底改变我的命运。我们老家那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啊!你就帮我一回吧!”

姐姐停止了哭泣,擦干眼泪,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好吧!我跟你姐夫商量一下再说吧。”

夜深人静,姐姐在枕头边对姐夫说:“小姨今年高中毕业了,呆在我们老家那个鬼地方,不会有什么出息。她想嫁给朱蕴忠,迁到试验站来定工------”

“啥?!你说啥?!嫁给朱蕴忠?!亏你想得出来!”不等姐姐把话说完,姐夫就浑身冒火,瞪起眼睛,跳了起来。

姐姐压低嗓音说:“轻些!说话声音轻些!不嫁给朱蕴忠,嫁给谁?试验站的男知青,除了朱蕴忠没有谈对象外,其他人都已经结婚了。老职工的子女,年龄最大的只有十来岁。再说,朱蕴忠去年挽救过小姨的性命,小姨坚持非他莫嫁。我也是被妹子逼得没有办法,才找你商量的。你到好!不帮我想想办法,反过来还对我吵!”

姐夫铁青了脸,斩钉截铁地说:“不行!绝对不行!朱蕴忠是个现行反革命分子,嫁给他,不仅害了自己,害了子女,连我们也要受到株连!那样的话,我们今后出门还抬得起头来?我说你们这些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竟拿婚姻大事当作儿戏!哎——!”说罢,姐夫就叹起气来。

姐姐不服气地说:“反革命,反革命又怎么啦!我看人家朱蕴忠,有知识,有文化,人品长相那样不如你?!这政治运动,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也说不清将来是怎么一回事。你看看,文化大革命一开始,站里干部不是也一个个被打成了走资派,挨批挨斗,狼狈不堪。可是,如今,哪个干部不是官复原职,神气活现?!”

姐夫越听越恼火,把手一挥,连声骂道:“去!去!去!去你妈的!真是糊透了!”他极不耐烦地转过身去,一言不发,钻进被窝,闭起眼睛,装死起来。

姐姐知道,他这一招最恨!只要不开口,神仙难下手!随你怎样,拿他是没有办法的。但是,心中又不甘心。于是,唠唠叨叨地说道:“跟了你这个没用的男人,我倒了八辈子的霉------”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地“呜——!呜——!”哭了起来。

雪梅在西房隐隐约约地听到姐姐的哭声,知道姐姐为自己的婚事,与姐夫谈崩了。

雪梅感到十分的心酸和悲伤。婚姻法上明明规定了婚姻自由,落到自己头上,却偏偏是如此的不顺和艰难。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眼睁睁的等到天亮。去年夏天来姐姐家里,天一亮,她就第一个起床,梳洗整理烧早饭。而今天,她仿佛是突然患了大病一样,浑身发瘫,居然睡在床上爬不起来,脸色苍白,又是那么地难看。

雪梅的姐姐,也是气得脸色铁青,彻夜难眠,睡在床上,两眼盯着房顶发呆。

“起来!起来!”姐夫推了姐姐一把,没好声气地说道。

“去!去!去!”姐姐翻过身去,不予理睬。

僵持了一段时间,姐夫见姐姐依然怒气未消,也就只好无可奈何地起床,独自一个人跑到厨房烧早饭去了。

姐姐起来跑到雪梅的床边,见妹子脸色苍白,两眼泪汪汪地躺在床上,就安慰雪梅说:“好事多磨,你不要难过,不要急,总归会有办法的。”

雪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垂头丧气地瘫在床上------

一连几天,雪梅精神恍惚,茶饭不思,没精打采地呆在家里,哪有心思顾得上出去做工。

姐姐和姐夫每天磕磕碰碰,鸡争狗斗,指桑骂槐,闹得连饭碗也被摔坏了两只。

日子真的闹到过不下去了,姐夫退一步想道:居然雪梅一心要跟朱蕴忠,自己从中作梗,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万一将来雪梅婚姻大事有个闪失,自己不是要被老婆骂一辈子?再说,农村妇女没头脑,一哭、二闹、三上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思前想后,他终于有了主张。原来,他估猜站里的领导,如果听说了这“共产党员要嫁现行反革命分子”的荒唐事,必定会大加鞑伐,坚决不会同意的。这样就可推托成“组职上的意见”,自己则“刀切豆腐两面光”,不需担什么轻重,还是老好人一个。于是,便假惺惺地对老婆说:“不是我不同意这门亲事,而是形势所逼。眼下阶级斗争搞得如此激烈,我也是为了小姨将来着想。既然小姨一心要跟朱蕴忠,我也没话可说。但是,将来迁户口也是要通过站里领导的,不妨我们一起去站部,问问站领导。看看站领导是个什么说法------”

姐姐见姐夫终于松了口,就迫不及待地说:“事不宜迟,明天我们就去站部找领导!”

姐夫满脸堆笑,连声附和道:“行!行!明天中午就去站部金站长家!”

第二天中午,一家人早早吃过中饭,姐姐、姐夫陪着雪梅,一行三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试验站站部的金忠兵站长家。

金忠兵站长是个复员军人,参加过孟良崮战役,据说在与国民党士兵肉搏战的时候,敌人突刺过来,他躲闪不及,用左手一把死死地抓住了敌人的刺刀不放,后面赶上来的战友,一刺刀戳死了那个蒋军士兵。每次忆苦思甜,发扬革命传统,进行思想教育的时候,他都会重复讲述这一段死里逃生的故事。并且,摊开手掌,让大伙看那被刺刀戳伤后留下的疤痕。当然,在他看来阶级斗争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来不得半点含糊。而他自己则是天然的、正统的、彻底的马列主义者。因此,要时刻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他将自己的家,搬到靠近仓库的小河边,为的就是防止阶级敌人到仓库进行破坏。这个事事政治挂帅,处处绝对正确的人,听到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立马想到的必然是:现行反革命又在搞什么大头鬼!阶级斗争又有了新动向!还不正如她姐夫所预料的那样,怒发冲冠,脸红脖子粗,一蹦三丈高!

金忠兵站长刚刚吃完中饭,正在用牙签剔着牙缝,见雪梅和她姐姐、姐夫一行三人,从三队那么远的地方跑到站部来,知道准有什么大事来找自己。

“哎!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我家里,今天中午是睡不成觉了。”金忠兵站长心中抱怨着,以不屑一顾的眼神瞟了他们一眼。

“哦、哦、哦------金站长您吃过饭啦!”姐夫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笑嘻嘻地开了口,打破了场面的尴尬和沉默。

金站长说:“下午我还要开会,有什么事你们快说吧。”

姐夫结结巴巴地说:“这个------有个事情想------嘿、嘿------”

雪梅见姐夫吞吞吐吐,难以启齿,就用手肘捣了姐姐一下。

姐姐含笑说:“我妹子今年高中毕业了,想嫁给朱蕴忠,到试验站来。”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金站长一头雾水,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弄得莫名其妙。

姐夫满脸堆笑地接着说:“我小姨在学校里是团支部书记、共产党员,今年刚巧高中毕业,想嫁给朱蕴忠,迁到试验站来定工------”

果然,不等雪梅的姐夫把话说完,金忠兵站长就怒气冲冲地说:“啊——!笑话!简直是笑话!一个共产党员去爱上一个现行反革命分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们这些共产党员的党性都到哪里去了哇?!”

姐夫皱起眉头,瞟了雪梅一眼,无可奈何地说:“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去年小姨在试验站打花头,不慎被毒蛇咬伤,是朱蕴忠帮她治好的,小姨坚持要跟朱蕴忠,我们也没有办法。”

救人这事,他也听人说过,讲起来虽事出有因,但这可是牵涉到阶级斗争的通天大事,决无通融之理!金忠兵站长勃然大怒了!他脸色铁青,一口咬定说:“那也不行!你们的阶级斗争观念都到哪里去啦?朱蕴忠是现行反革命分子!是个永世不得翻身的阶级敌人!跟了他将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连你们也会受到株连!”

金忠兵站长的话,简直就像匕首一样,句句插入雪梅的胸膛。

那年月,一提阶级斗争,人人闭口禁声,谁不识趣,再敢啰哩八嗦,闹不好就会有塌天大祸临头!雪梅痛苦地垂下头来,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呼吸急促,两眼泪汪汪地依靠在姐姐身边,如痴似呆,一言不发,无助的她痛苦极了!

姐姐舍不得雪梅,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金站长,我妹子是个党员,是有阶级斗争观念的,她会帮助朱蕴忠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再说,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朱蕴忠也是一个人,我们可以帮助他改造成为一个好人的。”

金忠兵站长听了直摇头,但态度明显缓和了一点,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不无伤感地批评教育道:“你们啊!真是太幼稚!太善良了!对阶级斗争形势和党的方针政策,太缺乏了解了。我有个战友,原来在军分区担任副司令职务,解放前和一个地主家的闺女结了婚。后来,组织上动员他离了婚,被调到乡下人武部做了一个干事。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就被人揪斗。哎——!那个场面啊!也就不用说了!你们想想,有几个跟地、富、反、坏、右结婚的人,有好下场的?啊——!”

听了金忠兵站长这段貌似掏心摘肺的话,姐夫和姐姐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哑口无言。

顷刻,姐夫语无伦次地说:“这------这可------”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

姐姐硬着头皮说:“金站长,试验站您说了算,只要您高抬贵手,不就行了?”

金忠兵站长叹了口气说道:“哎——!你们怎么糊涂!这是党的政策,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不用说是跟地、富、反、坏、右的人结婚了,就是跟地、富、反、坏、右子女结婚的人,也是没有好结果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我马上还要去开会,不要跟我来扯事了!”

雪梅做梦也没有想到,金忠兵站长竟会如此毫不留情地棒打鸳鸯,当着面大言不惭地拆散她的婚姻。眼看来站部询问站长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她感到活在这个世上,已经毫无意义,痛苦、无奈、绝望,接踵而来,萦绕心头。

雪梅万念俱灰,垂头丧气,含着泪水,步履维艰地跟着姐姐回家。

真个是:

来时匆匆似射箭,回时沉沉像拉纤。

心如刀绞泪似泉,步履维艰难向前。

阶级斗争这根弦,毁了婚姻万万千。

诬陷更比毒蛇毒,落难方知世事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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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3/2 11:28:00 [只看该作者]

雪梅毕业打背包,

来到试验站投效,

书记强调不同意,

绝不批准婚姻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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