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一直在下。
今天，我盼了几天的雪，终于飘飘洋洋的撒落下来，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坐在电脑前，我的手指就像僵住了一样。母亲离开我们一年多了，我还没有为母亲留下一个字，我觉得我笨拙的笔不足以去写她，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没有底气。今天，望着漫天飞雪，我突然感到我必须落笔了，我要给妈妈写一篇文字，我要用血、我要用泪写下一篇文字来纪念她，来安慰我的灵魂、我的心。
对母亲的离去，我们都做了最大的心理准备，但是，当母亲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我还是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母亲的手脚开始变凉，昏迷多日一息尚存的母亲猛然间睁大双眼，拼命点头把我叫到跟前，嘴里似乎含糊不清，几秒钟过后，呼吸一下一下停止下来。我八个昼夜没有离开母亲。母亲终于走了，带走了我的思念、我的爱。
去年腊月二十五，母亲半夜如厕摔倒骨折。我们把母亲送进了医院，患有慢性心梗的母亲能否实施手术，完成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搏，有待于住院观察评估。如果能够实施手术，还有生还的可能，如不能手术，必定时日不多。可是，就在刚刚住进医院几个小时后，母亲突然大面积脑梗，半身瘫痪并失去了语言和吞咽功能。82岁的母亲已经没有与疾病抗争的能力，我们只有陪伴她度过最后的日子。
从腊月二十五到正月二十，母亲在病床上度过了人生最后的25天。这短暂的25天，是我一生中最最漫长的日子。母亲失去了语言功能，但是神智是清醒的。她多数时间是昏睡的，只有短暂的醒来。母亲清醒了，就用一只还能活动的手，把我叫到身边，让我把头伏在她的胸口，我贴着妈妈的脸颊，妈妈像往常一样用那只手轻轻的抚摸我光秃秃的头顶。我任凭泪水流淌，静静无声。我们兄妹都在，妈妈示意我们把手合在一起，她攥着我们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是这25天，让我懂得了什么是人世间的生离死别。
大年三十儿了，我们全家在病房里和母亲过最后一个除夕夜。这是一个泪水相伴的除夕，她的儿女、孙子孙女围在她的身边，凝望着她的目光，她依次的向每一个儿孙点头示意，有满腹的心里话要向我们倾述，但老天已夺去了她说话的权力。母亲已失聪多年，听不到任何声音。我们只有把泪水流在脸上，淌在心里。
正月十五，母亲拒绝治疗，她用那只手拔去了氧气、拔去了鼻饲管儿，拒绝滴液。经过医生同意，我们接母亲回家。那天，母亲异常的清醒，从早上到回家的近四个小时，母亲都没有合眼。在救护车上，母亲透过车窗，看着蓝蓝的天空。我们把她的头稍稍抬起，让她再看一眼她熟悉的街路，看一眼她居住了53年的城市。回家了，母亲环顾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环顾了离开了20天的家，昏昏睡去了。
窗外的雪，依然在下。清明节就要到了，我想念天堂里的母亲，我忘不了妈妈对我们的爱，我说不上来，那爱到底有多深。
母亲的一生是辛勤劳作的一生。母亲有永远干不完的活儿。为了填补家庭生活，母亲一直在工厂里做家属工，干最脏最累的活，每天只能赚一元钱。她卸火车，能够夹起两袋水泥，让男人汗颜。数九寒冬，零下30几度的严寒，她在工厂值夜班给锅炉房上煤，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饥饿和寒冷。小时候我们去煤场买煤，过千斤的煤车都是母亲在中间驾辕，我们在一边拉。炎炎夏日，渴了喝一口凉水，累了就在树荫下倒下。母亲的晚年，多病缠身。医生说这是她常年劳累、体力透支的结果。
母亲刚刚退休，父亲就得了脑血栓偏瘫在床。整整13年，母亲尽全力伺候着父亲。一次，父亲自己拄拐出去，倒在庭院里，母亲费力把父亲搀扶起来，却被父亲带倒，齐刷刷摔断了手臂。父亲心疼的嚎啕痛哭，连声说：“我要是死了该有多好！该有多好啊！”
那一年夏天，母亲替我们到幼儿园接孩子。两个孙子都不到三岁，背一个，领一个。突然间，狂风四起，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母亲把两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浑身湿透，雨伞都刮丢了。
同任何一个中华民族传统的母亲一样，母亲除了勤劳，对我们还有更多的慈爱。母亲生育了我们六个儿女。生活困难时期，蒸上一锅窝头，母亲常常吃不饱挨饿。那时父亲打猎，做上一锅野鸡肉，母亲一块都不去吃。一次，我去厨房，看见母亲一个人在偷偷嚼咽我们吃剩的鱼骨头。那时，我不懂事，后来长大成人了，娶妻生子了，做了父亲了，才懂得做父母的心。那时一颗如此柔情如此温暖的心啊！
母亲与我，尤其疼爱。母亲晚年，三天见不到我便去附近的诊所求人打电话找我，数落我的粗心。我每去看望她，坐在沙发上，她总要拉着我的手，我们相互抚摸。我一进屋，她便颤颤巍巍站起身去开冰箱，为我去拿我最喜欢吃的香肠，亲手为我去剥桔子皮。我只要说没吃饭，她一定张罗去厨房煮饺子。母亲一辈子最喜欢吃饺子，她每天一顿水饺吃了10几年，直到患病失去吞咽功能。
我的儿子有了女朋友后，第一个就是领给母亲看，母亲拉着女孩的手，喜欢的不得了。母亲摔坏住院的短暂时刻，我留下护理，她忍着骨折的伤痛，向我述说过年的准备，偷偷告诉我为未来孙媳妇备下的压岁钱。十几分钟，也就是十几分钟后，母亲便永远也不会说话了……
去年9月18日，我的儿子结婚，这是她第一个孙子结婚。儿子结婚那天，我早早起床，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失声痛哭，妈妈，你要是再活上一年半载多好，我一定把你用轮椅车推进那美丽的婚礼现场，让您老人家享受这天伦之乐，可是，82岁的母亲还没有看到孙子媳妇进门，就离开我们而去了……
母亲去世了，我们只有在梦中相见。我常常和身边的同事说，我好羡慕你们，一个60来岁的人还有一个母亲在牵挂着你，是多么幸福啊！子欲养而亲不在，母亲的离去留给我们的是太多太多的遗憾。我们对母亲的回报和母亲对我们的爱比起来是多么的渺小，因此才有我们揪心的疼痛！朋友们，要珍惜，珍惜母亲在身边的每一个日子，珍惜母亲，珍惜母亲对我们的爱吧！
窗外。雪，一直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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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2/3/31 9:47: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