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却的岁月》之二
初到农村的感受
两天后生产队里派了一位生产经验丰富叫黄敬群的社员带我们劳动，他比我们大十来岁，能说会道，身材魁梧，做事干练，一看就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他先带我们割稻，教我们磨镰刀，并教我们怎么下镰和捆绑稻个子的办法。我们是些能干活的孩子，即便有些刚从学校毕业的，也都生在贫穷家庭，劳动对我们来说不成问题。
十五个人中有一多半是小学毕业的，社会上称上山下乡的青年为知识青年，对于“知识”二字我真的感到惭愧。
大家在家都干过活，经过短时间的熟悉后，一切都适应了。能吃苦就行，农民有句话说“庄户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农村处处都是力气活，推小车、抬筐、挖地。我最怵头的就是往社场里运稻。那时没有运输工具，马车在稻地里施展不了作用，车辙一压就是一道沟，所以全凭人抬肩扛。大人小孩全出动，队长在社场里用大木杆秤称重量，记工员在一旁记账，按抬的多少计工分。农活中最累的就是担、抬、扛的活，因为重量压在身上，全凭身体来支撑。
有个叫宋丰云的知青比老社员都能扛，他个头不高，力气也不算大，肩上大大的稻个压得几乎看不见人，我们都佩服他。他那不是干活而是在拼命。他性格温顺，与我同住一宿舍。可惜的是几年后他伙同别人夜里偷生产队的稻草烧锅用，被生产队里逮住送到了派出所。他是个没娘的孩子，家中对他的关心少了点，不幸的是于1972年死于看守所，年仅二十五岁。
到农村时正赶上收稻子 ，地里其它庄稼都已收完，稻子运到场上后脱粒成了一项重要过程。种麦子的活只需少部分社员干，生产队的大部分人都拥在了社场里。社场很大，一埨埨的稻垛像一座座小山一样横在场边。人们白天黑夜地脱稻谷。我们和社员们用脚蹬的脱谷机，把一捆捆的稻把按在带铁丝弓的轮盘上脱粒。这样又慢又费力的干着，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十点，有时甚至干到半夜。后来大队买了用柴油机带动的大脱谷机，三个生产队轮流用。天冷了柴油机经常发动不起来，社员就用火烤水烫的办法。看看社场上那一垛垛不见少的稻垛真是急人，这么低的生产效率什么时候能干完啊！
科学技术的发展直接影响着人类生产，从十八世纪第一次工业革命瓦特发明蒸汽机步入机械化社会，逐步改变了原始的操作模式，机械化代替了人力、畜力，劳动效率得到大大提高，使人们摆脱了繁重的劳动。但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中国农村，体力劳动还是把人们压的喘不过气来，使人们窒息。我真的害怕以前的那种无休止的劳累，它在摧残着人们的意志，让人们失去祈盼。
知青进村后，说说笑笑、唱唱闹闹、蹦蹦跳跳的热闹气氛充彻了全村，给沉寂的农村带来了生气和欢乐。本来就不大的村子，一下子涌进了四十五位城市青年，一个不大的英庄公社共来了四百多名知青，这下子把自古以来的这块涝洼地活跃了起来。就因为是涝洼地，有些十种九不收的土地经过稻改后变成了良田，稻田在这块洼地里年年得到了好收成，农民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
我们刚去时还可以看到当地社员艰辛生活的一面，见村里大人小孩吃的都是黑煎饼，乌黑乌黑的，又粗又糙。后来才知道是那年秋天遇上连阴天，人们晒在地里的地瓜干来不及收，全发了霉，社员们吃的是发了霉的地瓜干，烙出的煎饼都黑黑的。我在城市里虽说也挨过饿，但吃的全是好粮食，发霉的粮食从没吃过。
社员在烙煎饼前先把地瓜干放在大瓦盆里用水浸泡，一遍遍地把黑水浸出后，再把浸泡好的地瓜干用菜刀剁成碎末，然后上磨推，推出来的糊子也是黑黑的。所以看他们吃那么黑的煎饼，就知道他们生活的很艰难。
社员家里没什么摆设，大部分睡在光席的床上，黑黑的土屋里到处是蜘蛛网，据说那东西能带来财运。不知怎的，千百年来农民一直受穷，看来财神爷是不眷顾农民的。村民住的房子没窗户，黑洞洞的屋子只能靠开着门采光，白天只要屋里有人，再冷的天也得敞着门，全村找不出一个烧炭取暖的炉子。
家家户户都喂猪，把残汤剩饭、刷锅水、刷磨水留给猪吃，再让那些年龄小的孩子们下湖打些猪草。幸亏是十月的天气还比较暖和，年龄小点的男孩子大都光着身子、一丝不挂，有的连鞋都没有。猪就是社员们的聚宝盆，到冬天喂大了卖给食品厂，换钱过冬，置办年货。
临卖猪前，特意煮上一锅地瓜，到食品厂附近让猪饱饱的吃上一顿美食再过秤，以此增加猪的重量。食品厂收猪的人有的也太过精明，见猪肚子过大的就不马上过称，等猪拉尿几遍后再秤。那个年代人们都在算计，没办法，都是让穷逼的。我说过人穷志短的话，没过穷日子的，是没有这种体会的。看来创造财富是最重要的，守着穷日子再会算计也还是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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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2/10/25 8:51: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