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秋收开始了。早晨天一放亮,队长就顺着营子喊一通。招呼大家下地收庄稼。全村的男女老少,只要能干活的,全都上了山。[学校都放假了]我虽然身体有病,可也不好意思躲在屋里不出工。一天下午,我去山上往场院里挑豆荚。往常我挑个一百八九十斤,走个几里地,一点问题没有。这次我没敢多挑。[也就150多斤]可扁担一上肩,俩腿直打颤,心里怦怦跳,一阵阵发慌。挑庄稼要求上了肩,一气挑到场院。最忌讳半道落地。[一落地,籽粒爱掉,糟蹋粮食。尤其是谷子,豆子还次之。]可我一道上落了俩次地。[实在是力不从心]好容易到了场院。放下扁担,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一股哀伤涌上我的心头:看来身体是真的垮了,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梧桐树,你的电报!”我一回头,见大队宋书记,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个纸兜。我急忙接过来,打开一看;“见电速归父”。看着电报,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朦胧的目光,盯着电报上几个字。短短的五个字,饱含着父母亲,对远方的游子,无限的牵挂……。眼前的“父”字,多像父母亲,张开的双臂啊。他们在等待我早日回到温暖的家,回到父母的怀抱。
借着这个机会,我跟书记挑明:我得回家治病。书记痛快的答应了。晚饭之后,我和几位同学说:“哥几个,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得回天津看病去。”[当时有一种是逃兵的感觉]他们跟我说:“走吧,在这呆着也是受罪。不过希望你再回来,能把户口办回天津。”我又托付他们:“年底分完粮食,想法给换点粮票,寄给我。”他们说:“没问题。”[回津一年多,他们陆续给我寄了300多斤粮票。每次换粮票都要把粮食弄到公社粮站。十几里的山路,要翻两座山。难为他们了。在这里我向我的同学们,表示深深的谢意!!]
转天早上,我赶到公社。座上了班车,来到了县城。上了最后一班去承德的长途车。到了承德,跑到火车站,买了去北京的夜车票。天亮到了北京,马上买了去天津的票。[归心似箭]
当我进了熟悉的院门,院里冷冷清清的。家里的房门,挂着锁头。[父亲和我的二哥,去上班,小弟弟上学。而我的母亲和我的大弟弟及我的妹妹,都去了郊区落户。]楼上老邻居李大娘看到我,急忙喊我上楼。[我们两家几十年的邻居]知道我没吃早点,马上给我煮了碗挂面汤。喝着真香啊。
下午3点,父亲回来了。[上早班]见到我十分高兴。他问了我的病情,安慰我说:“别着急,抓紧治。”晚上,二哥和小弟弟都回来了。二哥拿起我的病历仔细的看了起来。而小弟弟关切地问我:“三哥,你没事吧?”手足之情溢于言表。晚饭之后,二哥把我叫到跟前`,把五块钱掖到我手里:“你的病,别耽搁,好治……”手里拿着钱,一股惭愧之意袭上心头;由于父亲工资被克扣[文革前130元,现在只发45元,我大哥,1958年,自己报名下乡。{他是真革命}在农村娶了老婆,安了家。生了两个孩子,四口人自顾不暇。我的姐姐上“半工半读”还没分配。二哥一个月工资,40多元。每月交给父母25元,贴补家用。剩下十几元钱,既要吃中饭,还要抽烟。已经够紧张的了。就这样,我的好哥哥,从自己拮据生活费中,给我挤出了一部分。我真是个废物啊。给家里增加这么大负担。
第二天,我拿着病历,开始了我的看病历程:我先去了街道卫生院,挂了内科号,买了一本病历。一上楼,两间诊室。一间诊室,桌子后坐个老大夫。好几位病人围着他。再看隔壁那间,一个年轻的男大夫,坐在椅子上,看着“人民日报”。屋里一个病人没有。当时我想;都是年轻人好沟通,就找他看吧。喊了声:“大夫”,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也端详起他来:此人不到30岁,国防绿的衣服外面,罩着白大褂。左胸上别着主席像章,和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像章。坐下之后,我把病历递给他。他看也不看,盯着我说:“有三联单吗?”[那个年代,有工作的人,都拿‘三联单’看病…….]我如实地告诉他;“没有。”他翻了下病历,看了一眼县医院的证明。拿起听诊器,在我的胸部,胡乱的按了一会。摘下听诊器,冷冷的对我说:“你没有什么病......”我一听就急了:“我怎么没病那?你连个化验单都不开,光听听,就说我没病。你这是‘为人民服务’吗?!”他鄙夷的对我说:“‘为人民服务’也不是为你这号人服务的。”[气死我了!!]我还想和他争辩,可又一想;跟这种混蛋能辩出什么理来那?忍了吧。这个混蛋,在我的病历上划拉起来:主诉:……..印象:“窦性心律”。写完之后推给我,抄起报纸又看了起来。我拿起了病历,走到屋外,撕成几块,扔进了垃圾筒。[后来我才知道:此人是‘革命知识分子’的代表,结合进卫生院革委会,当了个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