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却的岁月》之三十五
怀念关崇义
在我眼里，关崇义是位很优秀的知青，我有责任写写关于他的往事。他不但为人正直忠厚，而且聪明好学，吹拉弹唱无所不通，凡知青点的文艺演出都少不了他。他还是村里的土建筑师，生产队和社员盖屋建房都找他施工，他能把城市的建筑理念纳入农村住房，给村民的建房带来新奇感受，颇受村民喜爱。就这么一位优秀地知青却过早的离开了我们，那年他仅24岁。刚要崭露头角，显示才华，却突然消失了，给人们留下了深深的惋惜和怀念。
想想知青中那些因事因病或因情而早逝的兄弟，他们短暂的一生给后人留下了无限的感慨。我们有幸活着的就更应珍爱人生，对老天赐予的美好时光就更应珍惜。现在生活好了，拿现在和过去在农村时相比真是天壤之别，我们该是知足了。
谁都曾幻想长久地活在人间，谁都不想过早的离开朝夕相处的亲人和同事，之所以失去生命的动力，必然有说不清的原因影响着或危害着生命。
前几天在一次老知青的聚会中，我和张宇洲老弟说起了崇义生前的一些往事，无意间又勾起了对他的思念之情。
崇义是1972年秋不幸去世的，宇洲和他是同一居委会下乡的，又是他的生前好友，记着有两件事使他至今不忘。一是在整理他的遗物时，除正常生活物品外，让宇洲难以置信的是在衣物中发现了仅有的一分钱，看来他是在经济非常窘迫的情况下病逝的。可以想象经济对人的压力是多么的沉重。要不古人就说“一文钱能难倒英雄好汉”么。
再就是和他一同下乡到胡林村的15位知兄知妹都以各种形式脱离了农村，只剩下他和未婚妻小密还遗留在那里，很大原因是源于他有位曾任过国民党军队校级军官的父亲，在那个年代对于他的去留，不能说没有影响。张宇洲说他是处在极度绝望之中，这应该是他突然发病的根源。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自尊心过强的他迈不过那个坎，他失去了坚持下去的信心，崩溃了。
有很多意外的事总是发生在自尊心很强的人身上，自尊心能带来益处，有时也会带来坏处。在这方面我深有感触，记着我们村的知青家庭全部安置完后，我虽然也得到安排，因我爱人不是知青不在安置范围，她和孩子必须留在村里，下乡的45人就剩下了我一户人家，每逢下班时见其他知青们都回厂里的家属宿舍，唯独我还得再回那无法摆脱的农村，每逢走到村头就怵头进村，像低人一头，自卑感难以言状，觉得过的实在无劲。
世上的事往往是再坚持一下或再等待一下，就会发生转变，人们也都能认识到这一很普通的道理，可实践起来却是很难的，因为最后地坚持和等待恰恰是最难熬的，结果崇义撑不下去了，他放弃了坚持。
一位和崇义朝夕相处的社员说，当他发现崇义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那时他已不省人事，众人把他送到公社医院抢救已为时过晚，医生连什么疾病夺去他的生命都难以诊断。
崇义去世的噩耗是我从张店回郯城的路上，于徐州火车站候车室见到韩瑞玉才得知的。瑞玉是陪崇义的大哥去郯城奔丧的。关大哥在淄博五音剧团工作，四十来岁的年纪，细条的身材，戴一副度数不高的近视镜，谈吐风雅，一看便是搞艺术的文化人。我当即随同去了红花公社，那时的交通落后，我们乘火车到新沂后又步行几十里，到崇义所在的胡林村时已是傍晚。当时全公社的知青都聚在那里，他们见家乡的亲人来了，都伤心的说不出话来，只听到一片哭声。来的路上，关大哥压抑着情绪，这时他再也无法控制感情，放声大哭。众人的哭声久久不能平息，那哭声像天边的闷雷震撼着大地，这是那特殊情感发出的悲鸣，天地也为之动容，哭声把人们带入了夜晚。
由于崇义的去世，那伙苦命的孩子伤心地同时也勾起了自身的苦衷，一旁的社员见到这种场面也难以自制，都沉浸在悲伤之中，那场景可谓感天动地，这是我有生以来见到最感人的场景。写到这里那一幕幕感人的情景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勾起了我多年的伤痛，使我不禁潸然泪下。
晚上我以英庄知青代表的身份，陪同关大哥与县知青办派来的同志处理崇义的后事，最大的问题就是要求县里能给崇义的未婚妻小密妥善安置，让她离开这伤心的地方。知青办的那位同志当场应诺了我们，还请那位同志帮助处理崇义和小密俩人的一些个人后事，那位同志也都一一答应。因年长日久，我已忘记了那位同志的姓名，但他处理问题的结果让人佩服。再次见到小密是在县木器厂，她已是该厂的一名保管员。
在胡林村的那夜是我永生难忘的，感觉那么漫长，又那么沉闷和凄凉。屋里的煤油灯忽闪忽闪地亮着，有人不时地将烧焦的灯芯弹掉，油烟弥漫了整个屋子，熏得我们透不过气来。我们围在灯下，听关大哥诉说弟弟的一些往事。大哥时而哭诉，时而哽咽，又时而长叹，有时激动地难以自制，从而把我们也带入了悲恸之中。大哥说到家中的老母亲已年老体弱，怎能经得起这样的沉重打击。是啊，这是老来丧子，人生一大不幸，加之儿子客死他乡，让一位年迈的老人如何承受。
第二天公社的所有知青都参加了送别葬礼，村里的社员也自发的排起了长长的送别队伍，几个女知青架着嚎啕大哭的泪人小密紧随崇义的棺木，她哭得死去活来，大有与崇义同去的架势。是啊，相爱的人突然消失是多么可怕和难以接受的事，她的哭声让人心裂。
告别队伍缓缓而行，大家在默默地向崇义道别，这时有人高喊：“崇义！我们的好兄弟，朝西方走，走大道啊！”
那喊声是那样的惊怵，像上天的使者在为他指路，我感到他真的离开了我们，朝着使者指引地方向而去。
其实他并没有死，他是摆脱了纷复繁杂的人世，走向了另一种新生，那是一种逍遁，也是一种超脱。
路旁的树在微风吹拂下举手示意，稻田里抽穗的稻子也在点头摆手，一群雀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叫的厉害，像是迎接送殡的队伍，当人们走近时又猛地飞起，在空中盘旋着，像飘在天上的一片云在恋恋不舍的护送着崇义那不忍心西去的身影。此时，大自然的一切都像赋予了灵魂和情感。
屈指一算崇义已走了40年，真是光阴似箭啊！人过六十以后，觉得岁月过得越来越快，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对过去的往事尤其对知青的那段回忆也越来越深，不管渡过多少岁月，我们都不会忘记知青的那段经历，更不会忘记我们的好兄弟崇义，他永远是我们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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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3/2/26 14:51: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