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痛的“五一” - 纪实文学 - 中国知青网

我心痛的“五一”

今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

自1970年5月1日起，我们家的“5.1”就失去了其真正的意义，无形中成了纪念日，无论如何爸爸都要做几道菜，过我们家从此的“5.1”......直到爸爸离开了我们。

虽然早就不过这令人伤感的纪念日了，可每逢“5.1”，当年的那情那景依然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43年前的那一天，知青点里正好轮我做饭，队里的其他同学都干活去了，午饭时一个同学拿着家信，身边还围着几个人在边看边说着什么，我觉得奇怪也凑上前去，可那个同学迅速将信收起。因为他家与我家同在一条巷子的正对门，我即刻意识到与我有关，马上问是不是我们全家都来了？

在这之前，队里一位我们校高三的男同学，他收到家里发来的电报叫他速归，同时收到来信，信中详细说明了情况。当时我还庆幸我们家没摊上这事儿，虽然我一直揪心地牵挂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也一直有不祥的预感，可我始终没有收到家里的有关来信。

下午3点左右队里的一知青匆匆跑回来告诉我，说我一家人都来了！犹如五雷轰顶我惊呆了，怎么会说来就来呢？！好一阵才回过神，我急问那个知青听谁说的？他说下午恰好在路边的一块田里干活，载着那位高三同学一家人的车从路上开过，他叫他们赶快回去告诉我，说我一家也来了。因为车没有停，大家只听见他一家的所在地，而没有听清我的一家具体在哪里。

70年的“5.1”，我一个人关在屋里哭了一夜，任凭门外同学们怎么敲门......

第二天一早我走出房门，有几个同学早已起来，看着我这个全队唯一的最小的一个弱女生红肿的双眼，他们没有了往日的打闹说笑，谁都不敢多说话，只小心翼翼地说我们陪你一起去公社打听情况。

我不愿意去公社，那一刻起我是什么人？我哪敢去公社啊！我更怕面对任何人。就这样其中的3个同学陪着我走了好几十里的路，找到了那个高三的男同学，才得知我的家人在哪里。看着他年老体弱的爸爸妈妈和妹妹，好不心酸！那天我们才知道他的爸爸是“历史反革命”分子，他的妈妈很矮小患有严重的哮喘病，有一段只能步行的山路是坐在一只箩筐里，另一只装上同等重量的东西请农民挑上去的。

他说那天也巧了，在车站去送他家人的亲友中有一人和我们家很熟悉，看见地上一堆行李上写着爸爸的名字，但是始终没看见我的家人，她叮嘱这个同学上车后一定要找到我的家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路上尽量帮着照顾好他们。这个同学安顿好他的家人后，喊着爸爸的名字挨个车厢找过，爸爸妈妈不认识他所以也没敢搭理，直到下车点名时他才见到我的家人。他听爸爸说4月28号接到通知后停止关押放他回家，30号必须走人，都没来得及告诉我。走前爸爸要求能不能他一人先走，家里人再缓几天，时间太紧迫实在来不及。得到的回答是：非走不可！爸爸又要求容他把老母亲送回老家。回答是：不行！

在饱受摧残整4年后，带着身心的重创被强行执行，就这样爸爸戴着“右派分子”、“现行反革命分子”的两顶帽子，被迫扶老携幼离乡背井。

泣不成声的我没敢停留太久，谢过这位好同学即返回，这一天3个同学和我在雨中踩着泥泞往返80余里路，5月3日一大早又陪我出发去找正陷入绝境的一家人。

在途中遇到弟弟，他正要去找我以及买盐买照明的油灯等。他见了我眼眶里顷刻蓄满了泪水，只见他使劲地眨着大眼睛没让眼泪流下来，没想到在我离家一年后的今天，我们姐弟的重逢竟然如此凄凄！当我们跟随弟弟“回家”后，眼前的一切让我心如刀绞，在村子尽头的半山坡上，一间破败不堪已明显倾斜的破房子里，见到了我的爸爸妈妈和奶奶，他们在打扫整理这个今后将赖以生存的“新家”。原本就很瘦的爸爸更显苍老消瘦多了，见到我那一张写满沧桑的脸虽然带着微笑，可那笑容里尽是苦涩无奈和愧疚，看得出妈妈在努力克制没让眼泪流下来，奶奶流泪了，可见到了一直依偎着她睡到离家插队的前一夜的我又笑了。怕引起一家人的伤心哭泣，我强忍住自己没哭出声来，马上转身动手收拾这个不象家的家。

傍晚时分，告别了家人回队，走出村口再也忍不住终于哭出声来，就这样那决堤般的泪水与几十里的归程一路相随。真难为了3个同学，两天来因为我无端地走了一百三十多里路，什么叫“默默无语两眼泪”，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我想这也是老知青今生无法改变的知青情结之一，今生无法忘怀的患难真情所在吧。

不久我得知同学那个患哮喘病的妈妈转到我们队，我硬着头皮也去公社要求把爸爸妈妈也转到我队里，好歹一家人在一起，也省的我隔三岔五的要走那么远的路，可是他们不同意，没有丝毫余地。

从此，我走到哪儿经常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从此我只能低着头夹着尾巴做人；从此我得承受外人对我肆无忌惮的歧视甚至人格上的侮辱；从此我再也没有回过生我养我的家乡；直到75年8月爸爸妈妈带着家破人亡的沉重悲哀回去为止，其间整整6年零3个月，因为69年插队后的第一个春节，我舍不得花路费没有回家过年；从此道不尽的艰辛与凄楚，揪着心的牵肠与挂肚......

从此我拖着年方17岁零5个月，却已被折腾的疲惫不堪的躯体，一个人悄悄地躲在岁月的角落里，默默地细数着心里的伤痛，虽然不曾放弃希望，也憧憬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光亮，可是希望与光明离我很远很远。“晓月难为光，愁人难为肠。谁言春物荣，独见叶上霜”，黑色恐怖下的肆虐这颗心唯有承受！当忍受达到极限时，一个人跑到远离村子的山上，不停歇的唱直到唱累了为止，听着山谷间回荡着自己忧伤的歌声，任凭泪水在脸上滚滚流淌...... 当想念客死异乡的奶奶和弟弟时，就一个人来到他们的坟前，一坐就是老半天，满腔的悲哀与痛楚，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任凭泪落如雨，也冲不平我心中的愤懑，流不尽我饱受的艰辛与不幸！那种痛———痛彻心扉！

因为这场灾难性的迁徙，我们原来的房子住进了3户人家，其中有一户就是当时的居委会主任，我们怎么斗得过地头蛇啊！可怜的爸爸妈妈回城后无家可归，只好找到市郊一家最廉价的的小旅店，谁又能相信回到了家乡竟无家可归，又遭遇了整整两年流离失所的凄凉！

43年弹指一挥间！今天那过去了的一切早已被岁月的风尘掩埋，然而曾经重创的印记是那么深刻地烙在心上，任凭时光流逝那牢牢地盘踞在心底的伤痕，依然逃脱不了岁月的风霜雪雨的无情触及，依然疼了年华疼了生命！这种疼并非人人都有体会，也都能理解，纵然曾经也是知青。

如今我容颜已去疾病缠身意兴阑珊，上网也并非易事，曾想只好就此默默无声地离开了，“悲情叶飘零”总是不能带给大家快乐。一年半的时间里，虽然病痛不断，可时时泛起对这儿的惦记汨汨如泉，犹如一根牵着的弦扯动着心里的情结和思念，难以释怀也难舍难离！今天能收获新老朋友真诚的问候和祝福，我想我会努力去扬起生命的风帆———为了我心中的梦！我想您们会包容和理解我的总是催人泪下，我真的谢谢您们！谢谢您们给我信心和力量！谢谢给我榜样力量的龙行天下———龙哥！还有伯江朋友！

那年的“5.1”是我家殇的开始，从此饱含辛酸和血泪。总想“告别那昨日的伤与痛”，可总会经常想起，尤其每逢“5.1”。但是我的心依然真诚地祝福您们————节日快乐！

让五月的蓝天和白云、阳光和鲜花永远属于我的朋友们！

遥祝知青朋友们健康！吉祥！桑榆不晚，为霞依然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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