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同甘共苦
他们没在家里过十五,二月下旬回到了两山口。
知识青年来到农村,暂时分不下粮食,国家照顾六个月的国库粮。他们每个月的粮食都有男同学和大队里派的社员去区里领取推回两山口。二十多里的山路,崎岖不平,上沿下坡,起初他们走路都得多加小心,何况推着独轮车还满载着粮食,那是难上加难啦。但是,经过几次锻炼,他们都能随意支使小车,推上一二百斤也没问题了。
他们差不多每天都参加劳动,收工回来就吃饭。头几个月的生活,由于有大队派的两个"识字班"帮着做饭,伙食搞得还不错。但是,总不能老是让人家帮着做啊,自己也要学习独立生活的本领。在大队的主持下,他们采取了轮流做饭制,两人一组,一组三天。杨奇和于勇一个组。他们都是第一次远离父母,别说是缝缝补补,就是厨房的活大多都没做过。杨奇和于勇在家也都没做过饭。轮到他们值日了,前几顿饭虽说做得不好,同学们都凑合着吃了也没说什么,可他俩心里有数。最后一顿,他俩本想让同学们吃个满意的饭,做的白菜疙瘩头汤。一个个面团子像小老鼠一样,长的长、团的团,做好了又撒了些胡椒面。杨奇知道安洁不吃辣,还特意给她盛出来一碗。可等同学们一吃,这个说辣,那个说咸,有的同学还咬出了干面粉。同学们好气又好笑,这个一言那个一语开始数落起他俩来。
安洁和李瑞昌一组。每当安洁做饭时,杨奇收工回来总愿意去厨房帮忙。帮着她拉风箱,安洁不让,他就在一旁帮着往炉灶里填松枝,直到做好饭。吃饭时,他俩坐在一个箱子旁,面对着面。吃肉菜时,杨奇还常把自己碗里的瘦肉夹到安洁碗里。此时,他们的关系在同学们中间也已经不是秘密了。
从济南回来后,大队里给他们买了个猪头,竟有二十五斤之多。几个男同学拾掇好了炖了一大盆猪头肉,连猪口条也炖了出来,准备过两天炒着吃。可过了一天少了点,又过了一天又少了些。几个男同学看着越来越少,再不吃就捞不着啦,干脆来了个一锅端,把口条全吃了。男的嘴馋,女同学也不例外。几个女同学不吃肥肉,把连带的肥肉扯下来又放回盆里,同学们也没人在乎。他们吃饭前,还得学习毛主席语录,村里的社员和孩子们就在门外看着他们。在日常生活里,大活累活大家还是一块干,男同学都抢着干重活,女同学则帮着他们洗衣服,十几个少男少女真的像兄弟姐妹一样。
星星还眨着眼睛,大地还没苏醒,在寂静的山村却有人开始了辛勤的劳动。
“唉,杨奇,你们睡死了吗?还不赶快起床。杨奇,杨奇,懒猪!”高嗓门的安洁喊着他们,不过,最后两个字她放低了声音。男生宿舍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姑娘不由的去敲打他们的门。一阵"咚咚"声把他们惊醒了,他们明白该起来转圈了---推磨。这是让他们头疼的事,谁也不愿推。起初,一推起来觉得还挺好玩,可新鲜劲一过,天旋地转,有的同学都吐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也就适应了。他们懒洋洋的起了床,到了河西沿何兆梅家的石磨旁。姑娘们早已等着他们了,他们一个人一根磨棍,插进磨眼里就转起圈来。
推磨是作煎饼的第一道工序。两山口的主食就是煎饼,大都是地瓜面的。先把干地瓜干在水里泡上一夜,再切成小块,然后用石磨磨成糊状;用双手抱着一团糊糊在烧热的鏊子上滚动,等鏊子上沾满一层糊糊,用手再把它揭下来,一张煎饼就做成了。刚下鏊子的煎饼又酥又软可好吃了,地瓜干经过浸泡已经没有了甜味,咬在嘴里只有粮食的甘甜。特别是再包裹上小豆沫,那真是一道农家美味。小豆沫就是把黄豆弄碎了,加上切碎的小白菜或是萝卜樱子一块炒熟,菜多汤少,真是口味鲜美营养丰富。几个月下来,十二个知识青年都气色红润胖乎乎的。
杨奇还在朦胧中,推着磨盘机械的转着圈。黎明前,周围黑乎乎的,村民们还在睡梦中。眼前只有一盏提灯发出昏黄的灯光,看着一边推磨一边加料的安洁,他想到了我们以后就这样在这儿过一辈子吗,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西山林业队。
一只黄狗昂着头,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密切的注视着从长长的弯曲的小路上走上来的人。起初这些人对它来说是陌生的,看到他们向山上走来,就狂叫不止,做着要扑上来的架势。安洁从小怕狗,这一叫一扑,把她吓得直望别人后面跑。有时候,狗也跟着她跑,她边跑边喊,杨奇不得不帮她把狗赶开,引得同学和社员们一阵笑声。
今天给果树施肥。林业队队长何永良领着女同学来到果树下刨坑,何永明带着男同学运肥。果树林是不规则的梯田式的,上沿下坡的都有三四十度。运肥的要好几个人推一辆小车,走着他们自己开的山路,有时得连拉加抬,才能把肥料运到树下。
队长何永良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在他和几个社员的管理下,棵棵果树花团锦簇枝繁叶茂的。由于都是年轻人,不几天他们就熟了。后来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董瑛和何永良接触多起来,有时何永良的母亲,一个很慈祥的老太太还到宿舍里请董瑛去他家里吃饭。同学们都不相信董瑛会和何永良谈恋爱。董瑛不论在学校还是在所有知青里头,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可以说要文化有文化,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父亲当时还是济南市天桥区的区长。象董瑛这样文化程度高的青年,在边远农村是少有的,峪子公社早盯上了。时间不长,董瑛就去峪子中学教学了。但是,她和何永良还是啦得挺热乎的。同学们百思不得其解。
干了一袢活,个个满头大汗的。他们在半山腰朝阳的果树下休息。蓝蓝的天空,不时有几朵白云浮动;层层的梯田里,有社员在辛勤的劳作。春夏之交的田野上一派勃勃生机。姑娘们有说有笑的,安洁清脆的话声不时传进杨奇的耳中。她说话有声有色,还带着表情,很能吸引听众,和社员们啦到兴头上,时常引起阵阵笑声。
杨奇听到安洁爽朗的笑声,心里也高兴,可似乎还有些醋意。姑娘的清纯活泼,心底的畅快明亮,让很多人都愿意接近她。可他觉得安洁对外人太热情放得太开欠稳重。他把姑娘的一切都看作是他的,仅有他才应该得到的。正是由于杨奇这种爱的自私和狭隘的思想,压抑了姑娘的性格,在以后交往中也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在学校时,安洁和孔强的姐姐郑孔英是好朋友。下乡前,郑孔英托付安洁要照顾好她的弟弟。安洁对孔强的关心和帮助,杨奇见了也是感到不舒服,还给她脸子看呐。这时,他怀着不满的心情,毫无表情地看着安洁,却迎来了安洁舒心快乐的一笑,顿时他心里也甜滋滋的。可是他还是要制止姑娘的"过分",守着那么多人不能明说,接着一个话巴,他旁敲侧击起来:
“怎么这么个糊味啊,是谁家的粥糊了吧,这糊粥(胡诌)味还挺浓的呐!”杨奇煞有介事的说。不论在哪里,安洁也比较注意杨奇的言行。她知道他话里有话,奥,这是在说我呐。她狠狠的瞪了杨奇一眼,脸上又有了红晕。杨奇毫无掩饰的笑起来。
劳动的舒畅,生活中的乐趣,在这美丽的大自然中,更增加了他们欢快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