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兵团知青返城大游行纪实（下） - 纪实文学 - 中国知青网

                                                                      （三）
七九年，是个什么年？哦，是羊年。查历书，它的运势是：有好运来临，应大胆去尝试。对个人如是，对国家且也如是！
七九年二月五日，大年初九，降温、寒冷。东方红俱乐部门前的主席像下（一尊主席挥手站立的巨型雕塑，今天依在，修饰如新。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年就是在他老人家挥手下，我们舞着红旗，唱着：‘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的语录歌，豪情满怀地奔赴广阔天地，上山下乡……）。此时，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显得兴奋与激动。看，我们的旗帜已经在空中飘扬！战友们把巨大的横幅也打开了，上面写着黑体大字：还我青春，我们要回城！第二幅：我们要回家和亲人团聚！是啊！我们把最美好的青春岁月已经留给了祖国的边疆，我们已经等得青春耗尽，再不能等待了。要知道我们很在乎这每一天，甚至每一秒！此时此刻，历史将把我们这些守着最后阵地的兵团人，彻底卷入中国知青的返城大潮中。也许就是从这里，这群没把自己全都交给命运的人们，将和他们亲爱的祖国一起走向他们美好的未来！
八点五十，我们开始整理队伍。八个人一排，我们站到了钢铁大街的正中间！人越聚越多，有大批插队的知青，有看热闹的，也有已经回城的战友来助阵，也有亲朋好友来助阵。大街很快开始堵塞。此时，一块“我们要爱情！” 的标语牌剩下了，没人举，（那时的人们都不好意思）。只见负责纠察的屈宝剑挤了过来，一把高高举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按预定方案，九点整，朱明义发出出发的口令，第一排的战友迈出了坚定的步伐，游行开始了！我们后面紧随着一大片自行车队，越发显得浩浩荡荡。大横幅在风中剧烈摇摆，好几位战友在支撑。领口号的战友（他们是：朱明义、李富润、屈宝剑、侯祥、刘森林、张玉怀等）在振臂高呼。负责纠察的战友个个都跑前跑后地忙碌着。队伍在有序行进。春光明媚和谢兆义等在游行队伍的右前方，随队前行，关注整个游行的态势。街道两边，市民们在驻足观看。许多人也跟着我们喊口号。有几位老大爷挤到游行队伍的前面，冲着举标语牌的战友，伸出大拇指，大声喊：“孩子们，干得好！我们支持你们！”。当队伍行至‘八一’公园时，钢铁大街两侧已经拥挤不堪。有一辆公交车冲进了我们的游行队伍，一时出现了混乱。有几位战友要往下拉司机。车上的乘客探出头来，可能是指责我们不应该堵住道路。此时只见几位举着标语牌的战友，用标语牌拍打那些乘客。人群中有人在喊：“推倒公交车！”人们把公交车团团围住。我和朱紧急磋商：应及时劝阻，不能影响了游行的大方向。让公交车从一侧过去。短暂的混乱后，我们整队继续前行。前面便是交际处( 那时接待外宾的地方），门口有军人在执勤。只见七楼的阳台上（当时包头的最高建筑）出来不少外国人，有的指指画画，有的在摄影拍照。从交际处走出两人，对着我们不停地拍照。负责纠察的战友过去告知：不许拍照！后来那两人好像一直在人群中跟着。再往前就到了市政府。大门敞开着（警卫都在门房里）。政府的外墙上，很快贴上了大标语：回城的兵团战友们，赶快行动起来，支援我们！还我十年青春！等。我们的口号声此时喊得震天响。人群黑压压的一大片，多数不是我们的人。我们当即关住了大门，所有的人一律从小门进入。屈宝剑问：怎么辨别哪些是兵团的，哪些不是？大家都说：看胡子长短！进了院儿，政府楼门口的台阶上已经有许多领导摸样的人站在那儿。认出了闫宁波（副市长）。大家齐喊：我们要见郝秀山！我们要见墨志清！部分战友开始在院儿里到处贴标语，不知是谁竟直接用墨汁在雪白的墙上刷写（可能是插队的知青），他们还贴了这样一条标语：兵团的大哥哥大姐姐们，请你们声援我们上山下乡的知青代表！有人还砸了门上的玻璃、关了电闸……（经查，不是我们的人干的。）市政府院儿里，人越聚越多。后来也顾不上纠察什么了。快十二点，闫宁波出来答复：半小时后，请你们的代表到六楼会议室。市委书记郝秀山、市革委会主任墨志清和大家见面。哪能再等半小时！我们这些代表蜂拥而进，直奔六楼。迎面遇见我连的战友杨利勇，他回城已几年，现是一名政府的工作人员。顾不上寒暄，领我们来到六楼的大会议室。会议室的门大敞着。靠南窗的半边摆着几排小靠椅。主席台一侧已坐满了人。我们个个气喘吁吁地落了座。后面的战友陆陆续续都挤了进来，大概前后进来有一百多人。闫示意大家安静不要喧哗。介绍了坐在主席台上的郝秀山、墨志清、以及劳动局长周维俊等，“大家有什么意见和请求，请抓紧时间，简要地讲。”只听人群中，你一句，我一句。闫说：“一个一个地来，不要乱！”。朱明义站了起来，招呼大家：“别乱嘈嘈，听小冯的，请小冯代表我们发言！”。坐在第一排的春光明媚站了起来，即席发言。和市领导如此之近的面对面，说实话当时只觉得他们都是我们的长辈，尽管严肃但却和蔼。而我们的诉求是完全正当的、迫切的，于是，我首先讲我们是谁。第二我们为什么要游行、要见市领导。第三我们的要求与目的以及我们的决心。最后我讲了我们对市领导所寄予的殷切期望。我停顿了一下，全场鸦雀无声。郝书记突然插话：“巴盟农管局已派政治处的同志连夜赶来了。将会同劳动局周副主任，了解你们的情况。“（其实，我还没有说完，我还想好好诉诉苦）他接着说：”大家放心，市里专门开了三次会议，已经做了部署和安排，准备马上下文件。即由政府牵头，市二级单位负责具体安排，着手解决。争取一年以内，分期分批地。要定个具体的时间，那不现实。”墨志清此时开口说道：“大家要相信政府和你们是一条心的，大家要冷静，不能采取过激的方式，不能影响政府的正常办公。文革那一套更是我们坚决反对的。”郝秀山又接着说：“我最反对游行、写大字报、示威、喊口号。我也是受‘四人帮’迫害的。你们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是光荣的。付出了青春与汗水。现在年岁也不小了，回城的愿望强烈，我们理解大家急切的心情。我女儿也在农村。当父母的心情我也理解。希望你们尽快回去，坚守自己的工作岗位，站好最后一班岗。希望在座的代表们，和同志们好好沟通，起个表率作用……”。气氛越来越缓和。答复基本明确，即：市委已经重视并着手解决。我们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下一步该和二级单位接触了。
我们一起鼓掌，市领导离开后，大家彼此握手，有的战友相互拥抱！走出大楼，风已停，阳光刺眼。人群围拢过来，我们宣布游行胜利结束！由代表们担当联络员，交流大家的回城信息。有困难，大家帮。我们离开了市政府，回头看，还有不少人聚在那里，他们多是插队的知青和他们的家人……

（四）
  现在回想起来，就我们的游行而言，市里是有充分准备的，早有安排。据后来公安局内的战友说，当时，每半小时市委警卫就要向市局报告情况，只要出格就抓。政府最大限度地宽容着我们。响应积极，表态诚恳。落实知青回城的工作在全市有条不紊地展开。而我们也是理智的、平和的，分寸把握得好。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同情与支持。最后，我们一个未剩地在一年之内陆续回城。
我们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是共和国的热血儿女！我们以自己的方式和理解，走完了知青生涯的最后几步。是与非，荣与辱，历史自有评说。但多年来，只要说起回城，总觉得有一块重物，从遥远的地方飞来，直撞我们的心灵！……《荒漠之死》一文说道：一个时代的人们，不是担起属于他们时代变革的重负，便是在它的压力之下，死于荒野中。我们知青是那个特殊时代的产物。我们参与并完成了’上山下乡‘的终结。那次游行是包头市有史以来，以争取自身权益而走上街头的唯一。在自治区产生了极大影响。若不如此，也许若干年后，我们中的大多数，依然会和他们的后代一起，由农工变为农民工再回故里！
游行结束我们几个就在路边的照相馆里照了一张合影。照完，想起来应写上几个字，春光明媚补写了“兵团战友，风雨同舟”八个字。（这张照片成为我们唯一的留念，该照片附后）。过了几天，我们陆续回到农场，坚守最后的工作岗位。也就是两周后（七九年二月十七日）人民日报发表《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文章，中越五百公里的边界线上万炮齐发，自卫反击战打响了！三月，小平批评知青闹事。年底，春光明媚办完手续，八零年初回城。在父亲单位所属的子弟学校继续从教。上山下乡十年半。回城时看的那份报纸，上有元旦社论《迎接大有作为的年代，向’四化‘目标前进！》。我们最终没有落伍，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汹涌大潮，国家发生着巨变，新的时代已经来临，我们和祖国一起甩开臂膀，大步前进！

又记：八零年五月，胡耀邦提出不再搞上山下乡。于是，当年的应届毕业生不再下乡。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就此终结。
八一年的十月，国务院知青办起草《二十五年知青工作的回顾与总结》，十一月，中央决定：劳动部门统管知青工作，以解决知青遗留问题。知青办撤销。

主题：内蒙兵团知青返城大游 行纪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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