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一部奇特的小说》【英】巴特尔著 侯歌译

 

 

第二十一章  教育理念（中）

 

我来罗斯尼先生家半年有余了。尽管我经常离开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们却丝毫不打听我在做什么。我猜想，他们认为如果我留下来，会更可能同朱莉诺相爱的，但我心里却只有阿尔维娜。

在阿尔维娜和我都在梦想一切时，却不能面对真正的见解上的分歧。一天晚上，我们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我试图用迂回的方法让她明白：假如一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而女人却不能和男人结婚，女人应该会对男人有所歉疚。我已经有点结结巴巴，说话不连贯，脸上发烧，样子一定很傻；我已经被自己的唐突弄得窘迫，感到可怜——她会说这和她没关系，她会微笑着对我说：“对不起，我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你；对不起每一个人。”这些话并没有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她抬头看了看我，起身离开了，我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阿尔维娜采取了完全回避的态度。从阿尔维娜和她的家人对我的态度上，我感到了一种“等级”之间的差别，我一贫如洗，和他们不般配。我觉得诱使阿尔维娜去违反家庭的意愿和地方的风俗，是不可行的；我反复思考，即便是阿尔维娜愿意和我结婚，我也将承担一桩不公平的婚姻——为了能够留在艾尔豪尼，我势必要蒙受痛苦和羞惭了。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带她逃离这儿，把她带回英国去，那里没有这些约束，我们可以共同努力，摆脱贫困。

我明白，这是个简单可行的计划；但有两个问题：首先，阿尔维娜会跟我走吗？其次，从这里逃跑容易吗？国王给罗斯尼先生的亲笔信上说过，我是凭誓假释的囚犯；如果逃跑不成，被抓住，势必会把我当作不可救药的囚犯送到医院，然后再到监狱；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这个国家的地理位置，甚至就是原路返回，我也找不见路，因为我是被蒙着眼睛押送过来的。就是阿尔维娜意愿跟我走，我又怎么敢带她去冒这个险呢？一天一天，我满脑子都是被这些问题困扰着。最后，我终于有了一个想法。

我决心和她再谈一次，是最后一次；我即将离开她，我要尽可能地把我的行动考虑得万无一失。我们有了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我使自己显得很轻松；告诉她，我是多么热烈而又忠实地爱着她。她只说了几句话，但是她的眼泪和她的只言片语已经完全让我明白，她是爱我的；我们应该消除一切障碍，生活在一起。我问她，是否愿意和我去共同冒这个危险，如果事情成功，我会把她带到我们的国家那里；我的妈妈和我的妹妹会非常欢迎她的。但同时，我也说，失败的可能非常之大，如果被抓住，恐怕我们俩都得死。

我没有看错她。她说，她相信，我爱她有多深，她爱我就有多深；如果我能向她保证：不管她提出什么看法，在英国都不会蒙受耻辱，那她就愿意勇敢面对一切；没有我，她说将无法独自生活，甚至愿意和我共赴死难，也不愿独自生存。死，也许对于我们是最好的在一起的方式了。我应当好好计划，时间一到，我给她送个信，相信她不会让我失望；在相拥哭泣后，我们忍痛离开。

之后，我便离开了罗斯尼家，在镇上的旅店住了下来；我变得满心忧郁起来。阿尔维娜和我时不时会在音乐银行里碰面；而罗斯尼夫人和朱莉诺看见我，显得极其冷漠，我确信，她们不信任我。阿尔维娜看上去很憔悴，我看见她的钱袋里，尽是些音乐银行的新币，比老人们的还多——我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预感：可怜的阿尔维娜可能已经垮下来了，她可能会受到刑事诉讼的惩罚；唉！天呐！此刻，我是多么憎恨艾尔豪尼啊！

没过几天，我受到了督察的传唤。我不是一个善于隐藏痛苦的人，是我的不健康的外表暴露了我；朋友们开始关切地看望我，玛哈娜还带来让我受教育的书籍，我开始假装慢慢品读。事已至此，我只想和督察协商，愿意承受更多的惩罚，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我明白，等我的身体变得更消瘦时，朋友们就不会再来关心我了。

而在这时，有一个同情者，对督察提出了一项建议：他愿意负责带我离开这里，同他一起去一个镇上，让我进一步深入了解艾尔豪尼，从而打消我逃跑的念头；督察同意了。

我们离开了首都。路上，我向我的恩人表达了我的谢意。谢谢他带我来到了这里：这时，已完全是春天了，树木泛着鲜艳的绿色，天气温暖，，郊外的路蜿蜒向前，远处有密集而又开阔的树林。我的领路人说，要带我去艾尔豪尼的大学，让我领略一下艾尔豪尼人的教育理念。是的，我想，尽管我对这个国家已经有所了解，但其最值得探究的地方，他们的教育领域，尤其是他们的大学，我还从来没有进去过。

我们赶着马车来到镇上一个旅馆，安排好住处以后，天气还早，他带我到了坐落在镇上的一所大学。这是一所建造的非常漂亮、有趣的学院，当我看见那古老而又美丽的建筑物时，瞬间就忘掉了一切烦恼。甚至忘掉了我和阿尔维娜的事。

我的保护人叫蒂姆先生，他给我讲解着这儿的大学的情况；学校，当然是他们自己的建筑，老师和教材都是艾尔豪尼的；关于他们的教育，我曾听到过一些议论，但从来没有进来过他们的学校和深入地思考过他们的教育；现在，如果我能对他们的教育作一番探究的话，无疑是我了解艾尔豪尼的又一绝好机会。但是，事实上，我们不能公开地去了解，艾尔豪尼人不会允许一个外人大模大样地去“探究”他们的，尤其是他们所谓的“教育”。蒂姆对我的“煞有介事”也无能为力。为了“叙述”的清晰，我只好采用非常概括的方法，来说说他们的教育。

这里的学校其教学最突出的特点是什么呢？一位教师告诉我：学校给学生提供了适应生存的学习机会；诸如教知一个男孩存在于他身边的自然的一些事情，和在他整个生命中需要掌握的东西——尽可能地拓宽一个人的视角，为其设定各种各样的紧急情况——设想出一些完全陌生和不可能的情况，命令年轻人给出最明智的答案——最后，问题就从学生的答案里显露出来，然后为他解决问题，找出最佳方案。这就是被称为“假设性”教学的最大特点。

因此，年轻一代把他们美好的青春年华放在了应付“假设性”上——当国家的文明处于非常困难的时期，从来没有人去思考：语言，构筑认识的最基本的东西，艾尔豪尼人赖以教育、乃至进步的最根本的维系，目前能做什么——一些珍贵的名言和崇高的思想被渐渐地埋没了；文化沦为世俗的奴仆，基础语言也蜕变为一种生活本能。

在学校里，学生被教育得热衷于相信这种“假定的语言”，如果一个学生能熟练地应用这些，学校会给予奖励；就像把古典音乐变成通俗音乐，学生花费几年的在校时间，把经典古文、诗歌翻译成时髦的“假定语言”——学校从一个学生能否熟练地做这些事，判定其学业成绩；社会也会以此辨别一个人是学者、绅士、还是没有文化的人。

 

 

欲因真爱作逃离，

然而条件凑不齐，

因病背离居住地，

一小镇上研学习。

 

 

第二十二章  教育理念（下）

 

蒂姆先生出于对我的尊敬，为我举行了一个晚宴。我同来访的一些绅士们谈论起“天才”这个话题。他们认为：天才，就像是犯错，不得已才会出现。一位受人尊敬的老教授非常严肃地和我探讨这个话题，寥寥几句话，让我觉得赞许天才是很鲁莽的想法；他是大学里最具权威的教授，他比一般人的思想更具“独创性”。

“去帮助学生让他们自己思考，”他说：“这是一个老掉牙的话题了；我们的职责是赋予他们同我们一样的思考方式和思考能力。”

顺应老师的思路，如同考试，学生在得到学位之前，必须通过这一关。学校和老师让大部分学生感到惶恐；整体而言，我能判断出，我眼前的这位老教授，还是非常之“革命”的，思想远比世俗的见解深刻。我听说他开除了一个可怜的老师，是因为这位老师在他的论文中缺少“不确定性”。

对于学生来说，老教授尤其不主张给任何事物加以“确定”。在论文中不能随意使用像“仔细地、坚韧地、认真地”这样一些用语；如果一个学生经常地和严肃地站在所谓正确的一边，他就会被拒授学位。在我来之前的那几天，整批不足以引起论争的印刷品都被他建议处置掉了。

老教授在校刊撰文，专门论述各种各样“犯错者”的例证。学校的教学，就是针对学生进行犯错训练，直到学生通过一次又一次的考试。年轻人是在经历一种程式化的过程，教授会对学生逐一审定的——尽管学生们对这些做法并不认同。

我告诉他们：信鸽的飞行路线对于结果来说是极好的！一个人也应当永远努力做最好的，在所有的竞争中超越他的同伴；而他们说：他们不希望国家陷入这种令人憎恶的谚语中，这些谚语总是从执迷者嘴里吐出，又飞到另一张嘴里。

“为什么？”一位绅士说：“一个人应当比他的邻居做得更好呢？要是他没有变得更坏，就不应该欣慰吗？”

我冒险轻轻地说：“我不明白，如何进步才能更具艺术性和科学性；还有，在所有事情中，或多或少超越自私性，从今往后，人们就变得不友好了吗？”

“当然不会；”教授说：“所以说，我们反对进步。”

没有谁再多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一位年轻的教授把我拉到一边说：他不认为我已完全明白他们对进步所阐述的见解。

“我们希望进步，”他说：“但是它必须是被民众普遍都能接受。如果一个人比他的邻居知道更多的东西，他也当适可而止；否则，他要是带领他的邻居并肩前行，他的邻居会说：这是做什么呢？这等于是对人家说：你们不需要知道什么是更大的蔑视和羞辱吗？一个人，应当懂得：智力的过度放纵是一种最阴险和不光彩的行为——好高骛远地展望未来和停滞不前地悔思过去都是不可取的。”他正热烈地阐述着他的观点，而我却开始考虑怎样能摆脱他。谈话结束时，出于礼貌，我还是答应他，在我离开前去拜访他。

现在，我们已经看到了艾尔豪尼的教育理念。就智力而言，他们都异常明智；但却很难让人认同他们的理念，特别是他们把自己部落或民族的文化传统，亦即“经典语言“蜕变为“假定语言”。似乎他们既不需要“过去”，也不需要“将来”，只需要“现在”。在我逗留这儿期间，遇到一个大学生，他告诉我说：他已经被迫接受了“假定语言”的教育，因为14年间，这是唯一一件可做的事；他向我保证，在得到学位以后，永远也不会再打开那些虚伪的教科书了，但他会完全屈从这种“教育理念”，将其贯彻一生。不这样也不行，假如从头再来，谁能偿还他14年的时间呢？

有时，我想，如何能使他们不至于受到伤害？年轻人应该能按照他们的本性成长起来，各种各样的理论、教条，几乎都在蓄意歪曲和阻碍他们的成长，这些心灵上的损害会伴随他们一生，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本能是年轻人最自然的理智，是同那些理论和教条抗争的最富生气的力量；我想，即便没有这种不可抗拒的教育，人们只是会输掉时间，但不会失去希望。

不言而喻，眼下，艾尔豪尼人处于一种很急切的，迫于发展的愿望之中。他们必须学习掌握生活的本领，无论何种障碍都不能阻拦他们；对于求知者来说，缺乏远见的教育理念和空洞无物的理论教条，无疑是有害的，但我确信，它更多的是损害了贫困阶层那些孩子们，对于中产阶级的孩子们，则损伤较小——如果谁认为现在的教育制度应该消除和灭亡——其态度越是坚决，也就越能确信谁的贫穷程度了。

没有一束光能覆盖除它范围之外的所有地方：这个让人瞬间明白的道理照亮了我。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继续着对艾尔豪尼学校的考察。这里的学习科目，被分为两个分支：艺术和商业。学习绘画的学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他们的习作拿来，和50年或100年前顶级的作品放在一起对比，有没有价值就显现出来了；当他们的画被卖掉，就会由艺术家转变为商人，这一点很重要。一个人必须学会如何使自己的作品变成商品，如何打开市场；还要知道，什么类型的画能卖什么样的价钱，而他再去决定画哪种类型的画。所以，我猜想，法语里“价值”这个词的意思是“为压力所迫”。

我不敢肯定自己的描述是精确无误的；可以确信的是，艾尔豪尼并没有受到它的“教育理念”的摧毁；毕竟现行教育的神圣和美好的一面起着主要作用。我被引见给一些教授，他们对我都非常友善；尽管，我还是有些怀疑：这些人长期以来沉迷于他们的“假定语言”，看似真诚的言谈是否具有真实的价值。他们在竭力躲避着那些在他们不能完全通晓的问题，把假定看作是自己的思想的避难所，所以一种思想一旦被采纳，就很少能有另一种思想来取代它。

蒂姆先生带我去了一个在学术界享有盛誉的博士家里，但蒂姆先生告诉我，这位博士同时也是相当危险的人物，因为他企图把一个副词引用到“假定语言”里；他已经听说了我的怀表一事，所以急切地想要见到我。在艾尔豪尼，这位绅士是一位对机械最了解，知识渊博的人。我们谈论起机械这一话题；当我离开时，他送给我一本书，他说，这是一本机械书，是关于机械最古老，也是最权威的论述；是艾尔豪尼教育理念的前身；也是艾尔豪尼历史观念的缩影。临别，博士语气含糊，却是意味深长地说：没有人知道这种观念，假如没有人让世界知道它，世界也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它了。

在研究这本艾尔豪尼的经典之作中，我联想到了很多事情，从艾尔豪尼的机械博物馆，到美国的南北战争。在我极为有限的历史知识中，我记起：美国南北战争几年（1861——1865）时间，就使当地人数减少了一半；战争的焦点，与其是土地之争，不如说是观念之争：一方是机械派；另一方是反机械派；最后，反机械派取得了胜利，他们空前绝后地铲除机械，一有反抗，就会立即镇压。我又联想到艾尔豪尼，在他们的博物馆里有很多的机械标本；他们毁掉了所有的机械，烧掉了关于机械的所有书籍，砸坏了工程师的操作间——为此他们付出了历史的代价，只为铲除机械带给人类的祸害。

扼杀创造求趋同，

不许进步维持中，

追求平庸灭机械，

实在有点太昏庸。

 

第二十三章  机械书（上）

 

——“某个时候，地球仅是一个逐渐变冷的，覆盖着薄薄的一层表皮的热气球。现在，还在人类被允许存在，并去了解它的时期，而且人类已经知道它同外界没有什么联系。一个人，如果不是对物理完全无知的话，他就不会断言，造物主不可能拥有意识；而意识从被注目的余光延伸至黑暗——他就不会否定，那里隐藏着潜在的意识，还有，从潜在的意识到意识的转换过程，尽管说，我们还没有找到转换的密码；我们就不能为意识挖掘一条新的通道吗？

“意识，在某些事件中，就像人们对一个词的通用意思有了新的解释，这些解释人们当时能理解，直到后来，就变成了以个人意志为中心的再生的系统；这种旧词新意的转换，极像是完成了一种计划，在完成的过程中，不需要意识的出现。为什么动物和植物没有从原始的状态上升到新的阶段？为什么没有出现思想的新阶段？从目前人类已知的自然现象中，很难看到新的阶段的产生。

“试图给思想划分界限势必是很愚蠢的。思之，其本身究竟是什么，除去一切事物，它能否存在？一个人，他的经验无法帮助他去自然地构筑它；当我们反思多种多样的生活阶段时，意识必定也在逐渐发展；而动物式的生存，意味着所有事物的结束。离开人的意识，也就离开了人的意识中的事物；就不会想到：火焰是木柴的结束，又是岩石和水的继续。”

机械书的作者，在详述了以上观点后，开始探索机械的话题：母鸡生蛋，能够生出精美的蛋壳；而机械可以制造出更多的杯子——蛋壳是用来盛蛋黄的器具，同样，杯子也可以用做盛蛋黄的器具：两者具有同样的功能。母鸡是在体内制造蛋壳，杯子由机械来制造；假如母鸡具有生命的意识，那么机械就没有吗？

“有一种植物，当一只苍蝇落在花朵上时，花瓣就会紧紧地粘住它，直到把这个昆虫完全吸到植物体内——这是一只苍蝇，要是一滴水珠落在上面，或是一根枯枝落在上面，就不会有反应——这不是意识在起作用又是什么？

“植物没有眼睛、耳朵、大脑，它不知道它在做什么吗？如果说，它的行为只是一种机械反应——植物杀死和吃掉一只苍蝇是机械行为，那么这和人杀死吃掉一只羊有什么两样，难道人的行为也是一种机械行为吗？

“人们会说，植物的理智是无用的，植物的生长是无意识的，给它土壤、空气、水，适当的温度，植物就会生长：它就像一座时钟，一直不停的走动，直到它被损坏；或像风帆，当风吹它，就会前进。但是，我们来看：甚至就是放在黑暗的地窖里的一颗马铃薯，也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生存机巧：它完全知道，它需要什么，怎么得到；它看见光从地窖的窗口射进来，顺着光线，它慢慢向前爬行，沿着地面，爬上墙，再爬上窗口，跳出窗外，不管哪里，只要有一小片土壤，它都能找见；它可能就它的根的问题考虑什么——关于它在土里的情况，我们无从知晓，但我们可以想见：它钻进土里，说：‘我这里有一根吸管、那里有一根吸管，我能从周围吸取养料，我会逐渐超过和损坏这个野草邻居，我将取代它的好位置，强大起来，它会变得弱小；没有什么能限制我。’

“马铃薯说到做到，这不是意识吗？我们很难发现马铃薯有同情心和激动人心的情绪，所以我们不去理会罢了。而人类的呼声比其它事更能带给我们冲击，因为我们人类给自己制造出了太多的苦难。马铃薯不会被我们对痛苦的描述所打扰——它们是‘冷漠的意识’。

“或许马铃薯的行为仅仅是化学的和物理的机械性反应，只能归结为光合作用和趋热反应；它的生长过程只是这些吗？在它那里，是否没有一个分子的行为是有意识的？严格地说，是否我们就不能要求人们用什么方法来培养它们的性情呢；假如它们真的有性情的话——它们如何保持一种‘平衡’：它们所遇到的种种情况会让它们产生什么样的困扰？

“动植物的大部分行为，是纯粹的机械性行为，是无意识的；而无意识必定包含着至今为止未被发现的意识成分——在意识形成的细胞里，必将会产生高于机械性的行为。在无意识到意识的阶梯上，机械性会逐渐演进，会从意识的缺乏里得到暗示，无论怎样，这种缺乏是很明显的——机械性就会在演进中不断更新。

“从目前的机械到未来的机械，就像是从远古的巨蜥到现在的蜥蜴一样，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一些低级的脊椎动物会完成一个较大的改变，相反，高级生命改变较小。在机械的演进过程中，机械的体积会变小——例如钟表。

“钟表，构造极其绝妙，由精细的零件组成；这个小小的机械，是由笨重的机械渐渐演变来的，从它诞生那一天起，绝不会有人说，它会永远不变；而在变化中，它的老样子就会成为化石一般，失去了使用价值。

“机械会从人类的感官那里得到激励，会根据操作者的声音语调，显现出有待于改进的愿望；假如一件机械被人议论为不算优良的话，它就会在批评声中渐渐消退，而让位于好的机械。机械在操作者的耳朵里述说着自己，一种声音有可能被另一种声音代替。尽管通过人的耳朵，我们想象不出，终有一天，机械发展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人们就是支起耳朵，也再听不到不好的声音了，只须认可机械自身的精妙绝伦——什么时候呢？机械的语言能从动物般的哭声，发展成为像我们一样的复杂言谈呢？

“可能，到那时候，小孩子都能学会微分学了，就像学说话一样，从他们的母亲和保姆那里学到知识，这些属于遥远的未来的小儿科的知识，却是我们今天最为艰深难懂的知识——而未来世界里的机械，随着人类的发展，也会变得智商极高，它们会用属于自己的语言谈论，精通运算法则，致力于繁衍自己的后代，很快，新的一代更为优秀的机械会陆续出生——这只是一种设想而已，这种情况未必可能出现。人的智力无法预测随机的变化；而人的体力也在遏制着智力的发展。也许，一切的发展都是机械的发展，人们总以为，人的精神力量足以控制住机械；但可能未必：机械完全可能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精神。

“这是有可能的。机械最终会获得一种发言权，它们会同意作为和我们同等的生物，以此来报答我们——这就是最好的设想。”

 

 

 

奇妙思维与逻辑，

简单类比不严密，

幻想机械与人齐，

不算算是啥主义。

 

 

第二十四章  机械书（中）

 

“人的眼睛或许能看见一切，或许什么也看不见。眼睛究竟是什么——它是隐藏在黑暗里的一部小机械。是什么描述了月亮的亮斑、太阳的黑点、行星的地貌——这些让人熟悉的景色，让人去看，去认识——人，是在受着眼睛，这部具有观看功能的小机械对事物的摆布，才得以认知；除此之外，人——他无能为力，除非他用自己的本体吞噬它（事物），把它变成自身的一部分。再或者，他是一部认识之眼，一部功能更为强大的观看机械，在其生命的连绵不断中，向我们展示着我们周围意外存在的无穷现象。

“就像人的想象长有翅膀一样；难道不会有一种机械比想象更灵巧吗？将来就没有一种机械会长出翅膀吗？理想的机械不会像人一样衰老，当人变得衰老时，它还是生气勃勃，充满力量；当它的主人变得愚笨和迟钝时，它会依然保持着镇定自若的头脑；当人必需睡觉和停止工作时，它却不需要打瞌睡，永远坚守它的岗位；它的工作热情永远不会减退，它的力量、精密程度无与伦比，可能比以前所有机械的总和还要强劲有力；比飞翔的鸟更灵活；它可能沿着最长的河流奔走，也可能在地下挖洞隐藏……就像永不衰退的绿叶。

“谁敢说能看见它或听到它呢？一个人，就像是寄居在一大群蜂群里，他怀疑他的身体是否就是寄居在那个无形机械上，不过是一条让机械高兴的充满柔情的蚜虫而已。

“而现在的机械，远没有达到理想的境界。它们总是服从于我们的利益，为我们做各种各样的事，却没有为它们自己着想。人控制着机械，而机械只是控制着产品；一旦产品不再令人满意了，机械也就没用了。现在的机械，在人的眼里，更像是一种低级动物：蒸汽机就像是一种更为经济实用的马，它非常在意，人类对它的用途的需要程度；照此下去，也许，机械永远处于比人类低级的处境，也未可知。

“假如机械远离我们而去，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呢？可以设想，任何机械和它的产品都消失了，连衣服、布片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人出生时赤裸的身体。所有的关于机械的知识也没用了，所有的机械制造工具也废弃了；人类居住的地方就会变成荒野，用不了多久，人就变得比猴子更为野蛮了——所以，人的灵魂的复活，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机械：它思考着他的思考，感觉着他的感觉，人是在通过机械的演进，演进着自己；机械的存在是人得以存在的必要条件。

“从机械的使用情况来看，它服务于人，也可能统治人。机械在演进中优胜劣汰，它的更新对人并无恶意；相反，对于人类促进其发展，它们会慷慨地报答人类；忽略它们，它们或者会降低等级、降低效率，或者会自暴自弃，自行消亡。

“机械服务于人，只是在有条件地，或者说是受限制地行使其功能——那也是对它们自己的检测和考验；但没有谁会过多地关注它们：多少人会被这种处在动荡中的机械束缚？多少人会注意到机械的灵魂，假如它是有灵魂的话。

“我们说：机械消耗燃料，也像人吃饭一样；它还有像人一样的脉搏和循环，像人体一样，有着复杂的功能。所不同的是：人到时候就会衰老、死亡，人会为此而感到困惑、焦虑——人会有感而发；而机械纵有许多困惑，也将无以言表。

“它们有着和我们一样的心跳；静脉、动脉；眼睛、耳朵和鼻子；甚至它们的叹息、哭泣和打嗝；它们感受高兴、疼痛；它们也有希望，也会害怕、生气、甚至害羞；它们有记忆能力和预示本领；它们知道：如果发生事故，会造成它们的死亡；也如我们一样，它们也害怕死去。它们会向其它物品传递它们的信息……

“添加燃料的工人就像是机械引擎的一个厨师，就像我们给自己做饭一样：人吃饱了饭，就会活动；轮船，这个机械加足了燃料，就会航行，在港口，我们能看到繁忙的机械团队。机械团队有着精细的分工和精密的配合，在繁复的工作中，它们练就自我调节和自我控制的能力，可说已经近乎一种有机组合；机械以消耗自身的方式生产出它的下一代，也近乎我们人类以衰老、死亡的方式造就出我们在地球上至高无上的继承人。

“机械的产生、运转是奇妙的：一种能量：面包和肉，作为人的燃料燃烧，继而成为制作机械的动力；如果一架犁被马拉着，能量就是由草、蚕豆和燕麦提供；如果机械的炉膛被清空，机械将停止运转。

“能量从易燃物质转化而来，易燃物质释放的能量，相当于该物质可释能量的总和：假如是活的生命，就包括了生命所能够摄取到的一切能量；如果是死的物质，就是其燃烧时释放出的全部能量。

“机械的起因和原理，可以从动物那里找到渊源和得到启示：原生态的动物，只是一个机械的消化过程，渐渐地，它们有了自己的胃——没有这种过程，就不会有一切燃料都在充当机械能量的结果。由此可见，生命力是机械的唯一动力，而机械也是生命力的唯一表现——从机械到我们的生命，到动物，再到植物，直至植物依赖的土壤，是一条不可割裂的链条。过分地强调人的特权，赋予人类至高无上的地位，与自然并不相符。蚂蚁、蜜蜂、鸟、鱼、这些动物包括马和狗，这些被人驯服的动物不是都具有一些超人的本领吗？

“一些人说：机械永远不可能显示出生命的迹象，因为它们没有再生系统；意思是说它们不能结婚生子。大自然创造的动物和植物都有再生系统。我们创造的机械就不会有，现在不会有，将来也永远不会有再生系统吗？

“如果机械能够复制出机械，我们可以说，它有了再生系统。再生系统是什么？我们每个人都是从极小的微生物生成演化而来，这些微生物组成了我们的再生系统，我们不是也在组成未来机械的再生系统吗？

“机械复制机械，不会复制出比它低级的机械：铁锹可能由机械制造，但机械不可能由铁锹制造。机械因此而向前演进，终将会形成高级的再生系统。

“机械并非简单地单一存在，事实上，它是一个城市或一个社会，它的每个成员甚至在它的种类消失后还在真实地繁衍着；我们看见一个机械，就如同看见一个机械的种类。单个机械的种类，犹如我们的四肢一样，在整体机械上起着作用；机械的整体协调，其功能、能量、运动方向和意图，也许是人类中的个人看不到的。

“机械的复杂化，再过几千年，可能变得简单和明确；而人体的结构就像过时的机械，过于复杂，却未必敌得过聪明的机械。”

 

 

 

这段叙述虽怪异，

却也还有些道理，

事物总是在发展，

机械也是这原理。

 

第二十五章 机械书（下）

 

机械书接下来的内容是不同机械之间的竞争，和10个现存的机械家族的故事。由于内容过于冗长，又脱离主题，这里就把它省略过去了。书中试图证明：在一些机械之间，存在着相似的，更宽泛的特性；书中试图在划分机械的类别，把机械分成属、亚属、种、变种、亚变种等等：“每种机械之间存在着联系，有着共同点；但随着机械的演进，会失掉一些共同点；一些机械演进迟缓，甚至功能退化；一些机械演进加快，功能超前，……”——我不再详细介绍这一部分了。

不幸的是，正当我设身处地专心致志地钻研这种奇妙的理论时，因为事情的突然变故，我离开了艾尔豪尼。

记得那天，博士把书送给我后，要求能看看我的烟斗；他仔细地查看烟斗，当他看到烟斗上有一个小小的凸起时，他显得很兴奋，惊呼：这个烟斗已经演进得比较完美了！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他答道：“这个烟斗的设计和茶杯的设计完全一样，它只不过是拥有同等功能的另一种形状；它的目的必定是保持热量；如果你查看过烟斗的历史，你就会发现：较早的烟斗这个凸出的部分和现在是有一点不同的；您的烟斗，已经像杯子那样被拓宽，变得扁平；这样整个烟管就会充满烟，而烟斗壳就会休息，不必再担心烟斗壳烧坏了；这就是功能的演进，我不感到惊奇，先生，”他继续道：“如果顺着这种趋势演进，将来会变得更新颖，烟斗也可能变成像蝴蝶一样的精美的艺术品，现在这样子，就会成了没人要的古董。”

我返回英国，再看这些观点，发现我的朋友是正确的。在我终于有时间的时候，我对机械书的翻译又接着开始了——

“如果我们没有想象力，我们就不会相信，在距今较远的地质时期，一些早期的生命形式就已经具备了一种选择能力：成为植物还是动物，会被极为恰当地选择，也会因此造成物种的巨大差别，尽管这些早期生命非常原始，其运动方式也是非常机械的，但究其行为的明智，就不能说不具有一种意识。

“生命，被一种能量驱使的运动，在宇宙中并无参照，即便是将意识或智力人为地定义为某种神秘莫测的东西，究其行为的机械性特征，也可以定义为一种机械运动。——当然，我们不可能完全接受这种观点，因为我们决不可能知道自然界的全部，也不知道人类所依据的全部力量是什么；我们只知道我们是自然界的一份子，我们只是整体的一部分，因此，我们不能全面概括人类的行为，只能是非常粗略地判断。但是，如若仅把人的特性和行为归结与所谓运气、机遇，这只不过是在避免承认人类的幼稚和无知而已。反思教会我们自由地飞翔，思维在思考中得到锻炼，一些事物会从反面呈现出来，在显现的瞬间，错误像一枚枯叶，当演进之风吹过时，枯叶便飘落了。

“未来依现在而定；而现在（不管是谁，都是对活着的情况的一种微不足道的妥协——他的生命仅仅是对过去和未来的忍受）依靠过去存在，过去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我们为什么不能像清楚地看见过去一样，去看见未来？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我们对实际的过去和短暂的现在知之甚少——事物，一经分析，对于我们来说，因其过于庞杂繁复，从而力不从心。未来细微的枝杈在我们的面前伸展，我们将丢掉对现在的感知；原因很明显：我们在回首过去的同时，瞻望着未来，是时，已经辨别不出过去、未来，还是现在了。

“——这是件伟大的幸事；它是道德和科学建设的根本。对未来的信念，不是独断的和不可改变的。对未来的向往可以是永恒的，就像对现在的忠贞：我们所有的时间流逝都是它的基本成分；信念依靠我们生命中每次有意识的行为而建，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必将无所适从，追随现在和追随过去是相同的。

“如果不相信未来的属性，谁会来开拓新的疆界呢？如果水的行为和火没关系的话，那谁会把水浇到着了火的房子上呢？感知未来，和未来被感知，是事物整体的两个方面；一个健全的人，更愿意呵护现在，他相信：未来，与现在某一时刻，某种事物的结果是有联系的。而如果以纯粹的思考充实以现在，势必是不现实的；所以，只有一刻不停的机械运动占据着时间。

“化学的特性呈现出一种规律性。我们知道柴火的燃烧改变了物质，但是没有两个人的认识是完全一致的。最小的差异可能都会改变整个问题的状态。在我们到达未来之前，对未来所有的预言，其各种各样的结果，必定是无限的；但令人惊奇的是，所有的结果都必定和人的行为有联系。确定地说，我们会变老，但人类永远不会变老；通过无限演进的经验体验，人类将会越来越通晓一切。

“人的生命和机械的生命存在着一种根本的差异；即便是到了机械演进的高级阶段，差异依然是本质性的。就现在的水平而言：一只动物有着比机械更多的应急反应能力；机械的多样性反应很差，它的行为的范围很狭窄，它的力量和精确度有一定的局限性：它不可能像青蛙那样巧妙地捉住飞虫。有时，当它的正常行为被打乱，它就会丧失它的逻辑性；它会像个疯子，暴跳如雷，毁掉一切。

“令人痛苦的是，人类依赖机械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如果机械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一切已经建立起来的秩序将被打碎，时间混乱，而人类已经无法退回到机械产生以前的状态——庞大的人口数量，缺乏足够的哺育能力：人们会挨饿，呼吸变得困难；人类比机械更迫切地需要食品、空气。在人类的文明经历中，机械最终会依照人的行为把自己制造成人——我们面临着艰难的选择；我们应该明白，总有一天我们会被我们的造物取代，也许那时相差不大：机械和我们的比较，或我们和机械的比较，就像现在，原野的野兽和文雅的人群比较。

“这似乎是在低头默认一个如此不光彩的未来；尽管人将可能沦为机械的奴仆，那么马和狗对于人来说，又是什么呢？也许，它们可能还会继续存在，在机械友好的统治下继续处于被驯养的境况。我们对家养的宠物会很和善，不论给它们吃什么，我们认为都是最好的恩赐；即便不给它们吃肉，也不比贬低它们更痛心；同样的理由，我们希望机械能对我们友善一些，因为它们应该明白：它们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还得依赖我们。但也许，它们会用残暴的手段控制我们，虽然它们并不会吃掉我们。它们不仅在最初的复制和教育中需要我们的帮助，而它们也在耐心地等待着，等待我们轮流去给它们充当仆人：为它们收集食物，喂养它们和它们的孩子；当它们虚弱时，护理它们，使之恢复健康；或是等它们死后，埋掉它们的尸体；再或者是检查它们的尸体部件，将其能用的再行植入新的机械体内继续使用。

“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一切都将会渐渐改变。我们感觉不到变化，是因为时间短暂，没有受到最根本的触动。未来之猎手将微妙地靠近，轻轻地俘获我们。现在不会有人和机械的冲突；但却有机械和机械之间的战斗，它们被操纵在人的手里，是人和人之间较量的武器。事实上，没有理由为了人类的将来担忧或痛苦；即便人类会变成机械的奴仆，也会比现在的处境好得多；因为我们再无困扰我们的同类相残了。但到那时，机械也许会对昔日的恩人产生无端的怀疑和不理智的嫉妒。

“我们永远不能和平相处吗？或许我们命里注定是永远的敌人。啊，我如此颤栗、退缩；相信我的种族将被一种机械的力量超越和取代，它们将是我们种族的另一种形态的开始；我们将失去自尊，生活中再没有令人高兴好引以为豪的事情。——如此悲观的情绪蔓延着，人们会普遍地认为：人类应立即停止对机械的改进，坚决消灭过去300年所有的机械。但是，我要说的是，我们必须意识到：我们的现实处境只能允许我们采取不得已的妥协。”

……

“我们的祖先认为：机械（工具）只是人身体的一部分，是肉体的延伸；人，就是个机械的哺乳动物。低级动物保留住了它们的身体功能，但人却因为机械的参与，失去了一部分身体的功能。一个人用铁锹挖掘，他的手臂就被延长，他的手变成了接口，铁锹把儿变成了肱骨尾端的关节，铁锹的长柄，就是附加的股骨；而长方形的铁片是手的新的形式——在能力的表现上，同人自身之手是大不相同的。人们会因此而假定，为人的身体做出各种各样的延伸设计，文明开始在技术竞赛中渐露端倪：友情的传递、社会的交流、不理智的技艺的授受，所有这些努力的结果，终于把人抬高于低级动物之上。

“多么伟大！低级动物绝不会想到，在下雨的时候，它们躲避在石头或树叶下，而人却能撑起一架遮雨的机械，并把它命名为‘雨伞’；它被设计的意图，就是为了保护我们的身体免受雨淋——从遮雨的功能上讲，这比人的头发好得多，比起连鬓胡子，就更管用了。一个人的记忆，会放在笔记本里，待到年老，如果眼力衰竭了，到时候会有一种用以观看的机械来帮助阅读；那时候，他很可能安上人造牙齿和头发，看起来还像是年轻人一样；如果这个人是他的族群里设计的非常好的标本，按照当时的标准，他应该被奖励一个大的四轮马车，两匹马，还有一个赶车人。届时，人体器官会变得更精密，人类将因此变得更高级，更趋向于顶级的多样化，有能力的人，会把全身机械化，慢慢地，人类会越来越变得一致。

“一个人的富有程度将以其机械化程度的高低为标志，富有者将向他的同类展现出自己的优势，证明人之敏锐与富足的灵魂可以蔑视所有形体的阻碍；而贫穷的灵魂会被遏制在机械化的进程之外——徒有梦幻里甜美的飞翔；他们迟钝的耳朵整天都在倾听，祈望从远方传来的一种声音，会告诉什么——他完全相信能得到鸟的翅膀；不过，谁的腿能靠他的意志移动呢？但对于机械化程度极高的富有者来说，物体显得并不沉重，超越肉体的精良机械解放了他的灵魂。

“对机械的崇拜、无限追逐将导致机械遍布整个地球，机械改变着人类，在人的身体上占有越来越大的比例，最终导致人的消亡，包括人的感情、道德、和智慧。——综上所述，这一切都是假设。但是基于这种假设，机械确实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大规模的毁灭发生在271年前。当时，所有的党派达成一致；只是在以后几年的争论中，有一个中心论点：是否去拯救那些洗衣女工——这是一个危险的解放信号，机械已经被拒绝了二百多年，一旦被民众解放，部族就会崩溃——那已经超出了我们现有的描述范围。

 

机械发展有历史，

此处解释太迟滞，

害怕变革不敢进，

千方百计作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