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集体“供黄”活动】下
老书记说得果然不错,天黑以后,二队队长王海山拎着一帽兜炒熟的玉米粒走了进来。从他穿的军衣整洁程度上看得出,这是个很英气的复员军人。落座以后,我俩就在热炕头上喝着大碗茶,嚼着炒玉米就聊开了。下面,就是王海山给我讲的故事:
老弟,今天你在老书记那儿是什么都看见了,这事以前不是想瞒你,因为怕是打死你也不会相信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事!于台几百多口人遭上这样的怪病,这都是我造的孽呀。别嫌老哥啰嗦,你就听我慢慢的和你唠吧。
那是一年前的秋天,我到公社开完三级(公社、大队、小队)干部会回来天就快黑了。因为农村有这规矩,在公社开完大会的当天晚上回来,大队自己还要开碰头会。所以回来后我没有先直接回家,径直就往大队部走去。当我走到大队部的院子当间的时候,我无意中一抬头,就看见房顶上有一个好大的黄鼠狼子在围着烟囱转圈。我细一看那,嗬。这黄狼子黑黄色的毛皮象缎子一样发亮,大黑尾巴尖尖上还长着一绺白毛!好家伙,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稀罕物,这家伙的皮子要卖到供销社怎么也得换它个五、六十块钱。
也是仗着中午喝了点酒,我脑袋一热随手捡起半快土坯就向房上就砸了过去。巧得很哪,这黄皮子让我砸了个正着,可是它被我砸得吱的一声只是在房顶上滚了一下,瘸着腿就跑没了踪影。没打住它我是觉得有点遗憾,但是压根儿也没拿这个当作一回事。到大队部后还当着大伙儿吹了一回,大家伙儿一听说了也觉着可惜了的。说说笑笑的也就过去了。
没曾想就在当天晚上,麻烦来了。我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觉着浑身发冷,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白天闪了汗吧,也就没在意。可是蹊跷的是我是越睡越冷,又压了两床大被还是冻得哆嗦成一团,而且冷得牙都打颤。迷迷糊糊中,我又见到了那只被我打了的大黄皮子,只见它坐在我家窗台上揉腰。它用爪子怒气冲冲的指着我说:“我在房上走我的路碍着你什么了?你那么下死手打我!你还让大伙见着我就往死打,你们屯的人心都坏了,你等着,肯定有报应!”说完一跳就没了踪影。我呢,也被我的老伴摇醒了,我睁眼一看,全家人都围着我掉眼泪呢。说我睡梦中大吼大叫半天,把全家人都吓坏了。第二天,我脑袋昏昏沉沉的勉强上了一天班,到晚上又不行了。浑身盗汗,整宿大吼大叫,以后就差点起不来炕了。
说实在的,我这人以前从来不信别人说的那种邪性事,加上我自个还当过兵打过珍宝岛什么事没经受过。我想,我这共产党员还怕你这黄皮子闹腾不成?于是我心里就和它较上劲了。白天我啥也不干就闭目养神,晚上我尽量多吃饭积蓄体力和它斗法。好嘛,就那几天晚上,我都喊得全屯鸡犬不宁了。
可是,就是这样硬顶,这怪事还是不断。咱就说吃饭吧,我饿了的时候一个晚上就吃了十二个苞米面的贴饼子、二斤点心、四块豆腐、水就喝了三暖瓶,可是到了后夜还是饿得直哼哼。这他*的不是见鬼了吗?后来没办法,干脆就上医院试试吧。这可倒好了,只要一进医院的大门,大夫咋查都没病,好人一样精精神神的。一出医院马上就完,都拿不起个了,连路都走不了,还得叫人给抬来家来。
就这样,折腾了二十多天,我可真是有点吃不消了。而且不单是我,全屯的男人也都开始陆续发病了,虽然没象我那么严重,但晚上胡说八道的也不少,连公社卫生院和城里的大医院来人看都无济于事。
白天大家伙儿面上是不说什么,但是我心里明白,人们已经开始怨我了。渐渐地,屯中挺不起的人们开始想邪道了,什么朝阳的,喀左地带的巫婆神汉也就悄悄的进屯跳起了大神,虽然是暗地里进行,却也闹得乌烟瘴气。
我的老父亲也瞒着我不知从哪里请了一位“大仙”,非要让他给我也看看,我哪能信那个鬼八卦?!开始就拧着死活也不去,把老头子气得直流眼泪。后来还是老书记叹了一口气跟我说:“海山哪,咱也是招都想遍了,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吧,不灵撵他走不就结了。”我一想也是,那就别让老人家白费心了。试就试试吧,就跟着老父亲回家了。
我到家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个长相凶恶的干巴老头子拿着木头剑鬼头鬼脑的在院中转悠,他一看我进来就用眼睛瞥我半天,突然把木头剑一扔惊叫了一声:“啊呀,你这祸惹得可不小啊!原来你是把黄天霸给冲了,这还有你的好吗?”于是吩咐赶快摆香上供,等一切准备停当以后,只见他又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的叨咕了半天谁也听不明白的鬼话。才睁开眼睛说起了人语:“本仙乃张天师转世,幸与天霸有些旧交,待我书张黄表与尔等求情则个。”于是,他从背后的布囊中抽出一支秃笔,从一个破碗里蘸着朱砂,在黄表纸上画了一条奇形怪状的蝌蚪字。举起木剑挑着点燃,把烧尽的纸灰扬向天空。又喝令我跪下,我刚要想拒绝,却被大家伙不由分说的按在了地下。
“张天师”嚷到:“尔等已触怒天霸上仙,如想平安病愈,必得家家逢五上供,户户午时烧香,虔诚礼拜,两年后方可消灾平定,切记莫忘!”言罢哈欠一打,收拾了所有鸡、鱼等三牲供品及礼金便扬长而去。
这屯中的人们早都都叫这怪病给折腾怕了,经他一吓唬怎敢不照办?回去以后家家都摆上了香案,每到逢五(初五、十五)的下午时,就是认可不出工干活也得在家摆供上香。说也奇怪,这样一搞屯中真还就消停了不少,看着好象是管了点事。于是,慢慢的连我这个从来都不信邪的人,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的由家人摆布了。至于是啥原因,我到现在也是将信将疑,可我也实在说不清个道理儿。反正大家伙的嘴也严谨,至于公社领导知不知道,咱也不敢说。反正瞒过一天是一天吧。
在听了王海山讲的故事以后,我也是和他一样将信将疑,但这毕竟是我亲眼所见的怪事。除了好奇,面对听到的真而确真的讲诉,我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在心中萦绕。唉,管他呢,反正这也不是我工作份内的事情,就当积点德吧。所以我也兑现了我的承诺。一直到蹲点结束,我都没有对外人透露过只言片语。
又过了两年,当我抽工回城参加工作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又路过于台大队,又到我住过的房东家串了个门。老乡们听说我来了,也都来看我,挤了一屋子的人。那热情劲儿就别提了。谈唠之间我无意中问了一下王海山,屯子里人的病现在都怎样了。他说,都好了。说也奇怪,我走后的第二年恰逢解放军的一个炮兵团在这搞射击训练,连打了三天炮后,屯中的怪病都不治而愈了,而且以后再没听说谁犯过这样的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