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很多年前《小芳》一歌问世，每每听到“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的歌声，脑海里便会浮现出“小芳”的清晰身影。
那是迁到FS的事情（父母从医院下放，在FS村落户）。村里大姓为“吴”，大家叫她“华娌”，家在下放干部住地东侧，常常来玩，与很多下放干部也就混得很熟了，“生发伯”，“敏文姨”，“邹院长”，“邹师母”……人没有进门，甜甜的喊声就飘进了耳朵。她身段苗条，脸庞清秀，一头黑发，只是鼻子有点尖，穿戴朴素整洁，有些出众，村里恐怕难找第二个，在那时的乡村是个蛮不错的姑娘。
我与她的接触更多是在白天的劳动中。割禾她是一把好手，一条毛巾包在头上既遮太阳，又可取下洗脸擦汗，腰一弯就只听见“唰唰唰”的声响，顷刻间稻子就一把把的被她堆在身后。担牛栏走在田塍上健步如飞，身轻如燕。很多人在一丘田里耘禾，她熟练的动作，轻盈的身姿，时而银铃般的笑声，颇具美感。有时真觉得惭愧，她年龄比我们几个知青还小一、两岁吧，且是女孩家，干活不仅利索，还在繁重的劳动中快乐着，什么苦啊，累啊，似乎不沾她的边，即使汗水湿透了衣衫，烈日烤红了脸颊。收工后，我们还在为腰酸背痛长吁短叹，她却换洗得一身干净，像月光一样清爽地在村头村尾穿来穿去，医院门口站站，供销社看看，村口大树下聊聊，当然也会来知青小屋玩玩。
那时有的知青已跳出“广阔天地”，进厂的、上学的……我也日思夜想，希望有朝一日远走高飞。至于别的事情，统统抛之脑后，再说前途未卜，想也是空想。好姑娘时常晃动在眼前，可谁敢起那念头呢？娶了农村姑娘，就真的要“扎根田头干革命”了，谁愿意一辈子玩冷水调泥巴？想到这，什么念头也赶得无影无踪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时乡村20岁的姑娘早该找婆家了，华娌却成了村里的“剩女”。不是她嫁不出去，说亲的已踩烂了她家的门槛，她就是不答应，村里老老少少都说她眼光很高。关我什么事？还真别说，媒婆竟找上门来了，不知是她的意思还是她家的意思，应该说她自己有点意思吧。
委实吃了一惊，也吓了一跳。惊的是她看上我了，吓的是要与她粘上了，注定要成为人民公社的永久社员。那工厂的大门，学校的课堂，还摸得着边吗？我二话没说，坚决地给来人端上了一碗凉茶。说句心里话，华娌姑娘人是没得挑啊，但前途不容我不作出违心的选择。
打那以后，两人见了面都怪不好意思。有时井边挑水相遇，脸立马像红纸一样；有时在巷口远远看见，会故意绕个弯子。本来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现在难得说上一句话。那时候就那样，如果是今天，还不是小菜一碟？
后来我离开了FS，离开后不久听说她还是嫁给了另一个村的庄稼汉。再见到她是在五、六年之后的一辆卡车上，她背着斗笠，腰插一把柴刀，好像穿了一件有补丁的衣服，已和普通的农村妇女没有两样，昔日与农村女孩不同的地方被岁月的风雨冲刷得荡然无存。惊讶过后我先打了个招呼，她低语答应了一声，虽显羞涩，目光却大胆地与我对视了好一会才钻到她们那伙少妇中去了。从她的眼神里我仿佛看见了当年那颗跳耀的少女之心……
此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也没有她一丁半点的消息。几十年来，她那轻盈的影子和在卡车上与我对视的神情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时不时会搅动我的心绪。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歌声悠悠，袅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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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0/11/1 8:25:00 [只看该作者]
